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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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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一个倚靠着千百年来深厚底蕴而逐渐走向强大的家族,在云城这座华夏中枢城市深扎,与燕京昆家、江南谢家、北川牧家和太子府共称为五家势力。
云城高级中学
正逢暑假来临,校园里头的高三学子也都奔赴考场,诺大的学校也显得空荡。
放学的铃声响过已有快半个小时了,落日的余晖洒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路言刷着手机孤身一人坐在空旷的教室里,早已习惯了孤独后每天放学他都不会跟随着同学一起涌向来往的人群,只有当独身一人的时间里他才更像是原本的自己。
手机震动了一下,上方消息栏里是班上少有的能够交谈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许向阳:你一会记得把卫生搞一下!不然周一老班又该骂人了!
路言:好的
他回完消息后揉了揉额前微卷的碎发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才开始忙活。
等清扫完教室后天色也已经暗沉下来了,月亮也露了些影子,路言合上了教室的门便下了楼梯,可还没来得及走出大厅,就远远看到了那校门口等侯着的人。
站校门外的人一袭黑色的燕尾服处处显着优雅,就连年岁也不能反驳,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辆林肯的车门旁,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学校之中。
路言一见那人就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头的手机,名为害怕的本能却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越来越多儿时的画面,身体中流动的血液霎时间像是被冷却一般,他甚至不敢大声地吸气,生怕被远处的那个人听见,即便两人之间还相隔着一段距离。
路言躲在柱子后偷摸着看了几眼,不带任何犹豫,生生拽紧了书包的肩带,当机立断地转身就向操场后面的围墙跑去,驾轻就熟地翻过围墙,如同这个动作已经练习了上百次,然后惊慌失措地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云城说来繁华,但毕竟也是个发展中的城市,难免少不了一些贫富不均。
不知跑了多久,路言拐进了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弄堂里,他穿过了几个曲折的小巷后入眼是一片破旧的老城区。
与云城的繁华景象隔绝,就像是革命时期的富人区与贫民窟一般,而那小巷便是阶级的分界线。
跌跌撞撞地一口气爬了七层楼,以往楼道里难闻的气味都会让他难以呼吸,可这次却是憋着一口气卯足劲儿向上冲,像是生怕身后有什么恶鬼扑食。
直到抖动不止的手开了门锁,安全回到家里路言才拼命地喘着气,平息着激烈的心跳,打颤的小腿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躯,散尽了力道后便跌坐在了地上。
他用力擦去眼眶里止不住的泪水,抬头仰望着书架上放置的两个灵牌,心里的酸涩更加汹涌。
“爷爷,妈妈,我回来了。”
路家老宅内,陈尚铭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管家面前,精致西服顿时被滚烫的茶水沾染,管家顿时沉下了眼眸,藏住了深处的厌恶。
“连个人都抓不回来,我要你们有什么用?”陈尚铭的语气里皆是鄙夷,想起他那流落在外的儿子,面上的狠毒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是,还请老爷放心,我已经加派了人手。”
管家朝他微微鞠躬,藏在背后的左手却死死地攥成拳,好似心中愤怒忍不住快要发泄出来,盯着陈尚铭离开的背影,脑海是全是往事的浮现。
十七年前,那时路家的掌权者还是路老爷子,膝下也仅有一女,老一辈承着穷养儿富养女的道理,自然是当掌上明珠般宠爱。
但意外也就随之出现。
就在大学时,路大小姐却与一位贫穷的外城男孩相爱了,路老爷子本着门当户对的理念为路大小姐安排了氏族联姻,试图分开他们,却不料路大小姐那时已有了身孕,联姻一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直到生下孩子后两人才成婚,如童话般幸福生活了七年,可也只有仅剩的那七年。
在这七年间,男孩不停地收拢了路氏各个股东的人心,一转眼就变成了路氏最大的股东,已然能够与路老爷子所抗衡,那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男孩花了七年的时间精心布置了一盘棋局,最后一步一步走向胜利。
那个男孩就是陈尚铭,是众人皆知的阴谋与野心共营的存在。
再后来,七年后的某一天,陈尚铭带着两个孩子踏进了路家的家门,所有的一切幸福假象才真正开始支离破碎。
他运用着手中掌握的实权将路老爷子赶下台,编织着出轨的谎言和煽动人心的舆论逼走了路大小姐与他们的孩子,路大小姐最后也郁郁而终,从高楼一跃而下。路老爷子最后也死在了手术台上,路家真正的血脉便只剩下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路言。
整个堪称豪门狗血的故事在华夏的上流圈子里并不算是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乃是人们风靡一时的八卦闲聊热门话题。
但即使大家明面背面都在批判着陈尚铭的卑鄙无耻、手段肮脏,可该合作的依然要合作,该惧怕的依旧会惧怕,没有人会为此得罪陈尚铭,或者说得罪路家,同样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这便是所谓资本与人心…
安单在家度过两天周末后,路言心里再怎么害怕与不情愿都得从床上爬起准备朝学校赶去,毕竟暑假还没真正到来,他随意洗漱后匆匆出门。
绕进熟悉的小巷子,路言习惯性踢着路旁的石子,正当要出小巷时却发现出口已经被一辆黑色轿车堵住了,那车上的银标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路家的家徽。
路言当即顿住了脚步,心中的恐慌倏地蔓延开来,他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是无处可逃了,脚步踌躇了一会儿,只好紧了紧拳头毅然向车门走去。
管家贴心地下车替路言拉开了车门,“少爷…”管家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路言的嘶吼打断了。
“你不嫌恶心吗?少爷这个词儿难道不是给陈尧和陈舜的吗?!”
路言的眼中满是愤怒与厌恶。管家愣了一下,低了低头便也不再说话。
老宅在云城郊区的一座外山里头,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与路言记忆中的有了些变化,他倏地想了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当轿车穿过园林后,老宅的面貌重新映在路言眼中——他已经近十年没有再踏足至这一块熟悉却又陌生的区域了,老宅也重新翻修了几遍,但那些往事却仍在路言心里翻涌。
可将一切真相打成碎片后再组装起来就是会变得格外丑陋,那些血淋淋的疤痕任谁也无法抹去。
路言深知自己此时不能软弱,但将残忍的事实摆在他眼前时,无论过了多久,心里刻留下的烙印依旧会隐隐疼痛。
直至踏进宅邸的大厅,亲眼看见那个正坐在红檀木椅上悠闲喝茶的人时,路言心中强烈的痛感与愤恨才真正席卷过全身。
“十一年没见,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路言的声音并不大,但咬牙切齿的低沉嗓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大厅内没有人敢说话,安静的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惊雷的前夕。
一阵沉默后,陈尚铭低头喝了口茶,嗤笑一声,却没有要抬头看路言的意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这种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路言快要窒息。
这时路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心中无法磨灭的过往伤痛在陈尚铭这个罪魁祸首眼中或许就是个笑话。
当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磨灭了路言最后的希冀,他紧咬牙关,攥住拳头就向陈尚铭冲去,试图想重击眼前令人作呕的丑恶嘴脸。
藏匿在暗处之中时刻待命的保镖速度自然比路言更快,还不等路言冲到陈尚铭身前,已然一把便将他按倒在地上,肩膀传来一阵痛楚后路言知道他已经被卸力了,即便四肢发软无力路言的眼神却仍旧保持着凶狠愤怒,眼中的红色血丝像是要融成血泪划落那般。
“陈尚铭!你对得起我爷爷吗!对得起我母亲吗!带着两个野种进路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野种吧,你他妈的,就是个笑话!”
路言嘶吼着,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陈尚铭听罢少有地皱了皱眉头,但路言那番话其实并未给他带来太大波澜,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步走到路言面前后从高处俯视了跪在地上的人一会儿,嘴角随即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蹲下身子后死死捏住路言的下巴。
“我问你,老爷子留给你的东西你藏到哪里去了?”陈尚铭说道。
路言听完他的话,心里“唰”地一下便明了,原来陈尚铭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弄过来,到头来还是想要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爷爷留给我的所有东西,不都在您手里了吗?”路言恶狠狠地瞪着陈尚铭。
“我劝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陈尚铭用眼神吩咐着路言两旁的保镖退下,随后不由分说地便拽起路言后脑勺的头发,按着他的头狠狠向地板砸去。
“砰!——”声音扩散的一瞬间痛觉猛然冲上大脑,路言眼中的泪水无法遏制,自然而然倏地落下。
陈尚铭冷漠地看着路言额头,青紫中透着些血丝,他松开了手说道:“给我记住这种痛,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再尝试一次了吧…”
他看着路言捂着额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眼中的狠辣就更是明显,眉头紧皱时顺带着烦躁也一同上涌。
“够了!…我该回去了,希望您能管好自己的手下,毕竟我死了,就算爷爷真留下了什么,你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路言颤抖着从地上硬撑着爬起,扶着额头上的伤口打断了陈尚铭的话语声,说罢后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路家大院。
这一路上皆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