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无欢》黎一禾

15、第十五章

　　《月下无欢》第十五章

　　冬日临近，零零星星的雪花在空中肆意，夹杂着凌冽的风，沈府的树都枯了，留下老态横钟的枝头，伴着南苑的古琴洋溢。
　　沈蓉轻轻撩拨琴弦，做了一个完美的收音，随即抬头看向屋檐下赏雪的母亲，任青云正双手抚摸手炉，看着院中白雪皑皑。
　　沈蓉提着衣摆，向她走去，浅浅一笑:“母亲，这首《雪玲》蓉儿刚练没多久，不过曲子轻快，很好上手呢。”
　　任青云宠溺的看着她，点点头:“是不错，改天爹爹来了，定要再弹一遍。”两人相视，轻轻笑了起来。
　　沈蓉笑起来很好看，娇小玲珑，淡淡的粉唇，白皙的脸颊，微微低着头，睫毛微颤。
　　躲在南苑门外的白枫吸了吸鼻子，抱着手中的桃子咬了一口，转身离开。
　　这桃子是圣上赐的，不应季的水果自然也成了圣品，听说是小国为求保护上供的，圣上赐了些给沈从诚。
　　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姑娘便总是让她盯紧南苑这边，她虽不知道原因，但无论姑娘说什么，她都听。
　　因为，姑娘在白枫心里算是安心两个字的别称。
　　另一边的沈从灵坐在西苑院中，菡萏的热茶滴落进片片雪花，她抿了一口，看向面前恭恭敬敬的马夫，老杨。
　　他有点驼背，如今更是弓着腰不敢抬头。
　　不知为何，面前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却要比二夫人更有压迫感，她镇静，沉稳，将他叫来，却不说一句，只是静静的喝茶。
　　让人没来由的慌张，那无措感随着时间而漫长。
　　终于，茶杯轻轻放在石桌上弄出了点声音，沈从灵拍拍身上落下的雪花，淡淡开口：“听说家中母亲年过六十又七，前些年摔断了腿，生活不便，想来您过得很困难吧。”
　　老杨惊慌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姐，捏了把汗，嗓音变得沙哑：“是，不过好在有老爷夫人接济。”
　　沈从灵听着这话，啧了一声，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到底是老爷接济，还是二夫人接济？”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软糯，还有一丝嘲讽，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聪明，可别被聪明误。主子，可要认真挑选。”
　　老杨出了一身冷汗，被秋雨带出来好久之后也没有平复心情。
　　而沈从灵，在老杨走之后，遣散了院中的婢女，望向墙角边那颗枯树。
　　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这偷偷摸摸的事真是熟练。”
　　树后躲着的贺知许一愣，哑然失笑，心想:这小狐狸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
　　然后，他踱步走了出来，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摆动，贺知许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另一边的石凳上。
　　对上沈从灵对他没有规矩的行为麻木的目光，贺知许微微勾着唇角:“是啊，偷鸡摸狗的事情小时候常干，不过，翻墙这事……”
　　他顿了顿，做思索状:“可是最近一个官家小姐……手把手教的。”
　　他故意将手把手三字咬的极重，气的沈从灵剜了他一眼，不在说话，手中的瓷杯被轻轻捏在手指间。
　　贺知许看着刚才老杨离开的方向，和面前还没有他大的少女，不再欠扁:“看来，沈家后院也没有多和谐，倒像个翻版后宫。”
　　他嗤笑一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眼神里略过一丝黯淡，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沈从灵还是捕捉到了，她没有接话，不过随便猜也能猜出来些什么。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的家事是真的和和睦睦，况且，是自幼丧母的太子。
　　但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气氛冷淡了一会儿，沈从灵轻轻抿了一口茶，那茶在外面好些时间了，已经有些冷却，才见那贺知许又开口，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这簪子是紫嫣满月时沈丞相的夫人李氏给的，当时公主还小，我便代为保存，可没想到，紫嫣命薄，幼时丧命。这簪子便一直在我东宫放着，落了灰。”
　　贺紫嫣是贺知许的亲妹妹，当今的后宫无主，皇后难产致死，而贺紫嫣作为永平公主，作为南堰的质子十岁那年在被派去齐国的前夕因心病走了，沈从灵才代为质子。
　　贺知许手中的簪子落了一片雪花，瞬间化成了水珠滑落，那簪子很精致，简洁大方，却不失大家闺秀的高贵，上面的珠宝镶嵌的细致，想来也不是银子能买到的。
　　“那晚的事自然是要谢谢你的，这簪子也算物归原主。”贺知许将簪子放在石桌上。
　　面前的少女眼神迷茫的看着“亡母”的遗物，一向的伶牙俐齿和满身尖刺全部收敛，贺知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从灵却不知是否该接过，她的双手太脏了，霜儿惨死在眼前的形象在她脑海里闪过，还有沈小姐面不禁风却被风寒活活病死的消息，她怎么配再拿着人家母亲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