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文刀半碗

1、第 1 章

　　我是梦幻谷里一只无忧无虑的蓝鸟悠悠，每日翱翔于断臂悬崖之间，飞舞于碧海晴空之上，嬉戏于葱郁密林之中；小憩时，或于盛放花丛高歌，或于幽寂山涧低吟，或于汩汩溪泉浅唱，食奇珍异果，饮雨后甘露，日子过得好不快活。然而——

　　一日，淘气的我在峭壁间穿梭时误食了一枚色泽鲜艳的红果子，晕了过去。

　　恢复神智时，我那翅膀光秃洁白，寸毛不生，长喙消失，跗蹠修长。原是一身萦萦蓝羽，现下却只剩头顶还余留长细蓝丝。一切转化在我眼里如此陌生又荒诞，而更令我惊恐的是——我没能飞起来。

　　仓皇失措，几经波折，凭借对谷内的熟悉徒步摸索，我终于回到了梦幻树下。梦幻树是谷里最大最老的一棵树，也是是蓝鸟家族世代居住的地方，站在树下的我第一次意识到它多么地高。

　　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树冠后，我被家族的同胞当做入侵者群起攻之，险些跌到树下，幸好姐姐听出了我的鸟鸣，这才幸免于难。

　　我向长老解释前因后果，询问应当如何恢复原身。

　　长老说：“你吃的是炽梦果，幻成了谷外的人形，只有世上最至热的东西可解。”

　　我又问他“此物是何？此物何地？此物何解？”，长老亦不知此物是何，告诉我可以去往人类所在之地，寻一缘机遇。

　　我这便踏上了征途，姐姐放心不下，随我一同出谷。尽管有姐姐为我指路，从幻谷到有人往来的地方路途遥远且坎坷，我看见人的时候已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在喧嚣的人群中晕倒过去。

　　轻轻鸟鸣，碧波凉亭。亭外桃花盛绽，绿草如茵；亭内雅人清致，悠然奏笛。初醒的我便是被这笛声吸引至此地，笛声清澈似水，温柔如风，蓝鸟一族爱音嗜乐，我却觉得他的笛声比蓝鸟的歌声好听。待他转身，明明桃花正是鲜艳，我的眼里却只余亭中的袅袅白衣……

　　自此，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个他，名为“子衿”。白日，夭夭桃花下，他教我吹笛奏乐，品佳肴甘酿；夜晚，微风凉亭里，他与我烹茶赏月，尝奇花异果。他为我取名为“默默”，因我从未开口说话。自此，人世里多了一个“默默”。

　　我已经许多天没有看见他了。姐姐听见宅里飞过的雀儿碎语，方才得知他因通敌叛国罪被打入天牢。于是我召唤了方圆十里的地鼠，地鼠们为我打通了一条到天牢的地道。

　　相见时，他身上遍布鞭痕赤红刺目，一袭袅袅白衣破烂不堪，我的到来他仿佛没有多少意外，只见他艰难地轻扬起嘴角，唤我一声“默默”，此刻我终于泣不成声。

　　我带着他逃出天牢。然而，两腿难比快马，我们被骑兵包围了。为首的将领扔下一把长戟，道：“将军，我虽是不信你会干出那等卖国之事，但皇令难为，不若你我二人一战，胜者可生败者赴死！”

　　他应下了。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兵刃相接，飞沙走石，但他本就身负重伤，渐渐落于下乘。将领的致命一击向他袭来，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然冲到他的身前，挡下这一击后，无力地跌进他的怀里。

　　胸口的伤口很疼，意识也在渐渐模糊，我真的好希望再陪他久一点。

　　在他怀里的我微弱喘息，用尽剩下的全身气力，唤出了那个悄悄在房间练习数夜的两个字——“子衿”。

　　你听见了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恍惚间，我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灼热，我便在这灼热中沉沉睡去，陷入黑暗……

　　后记

　　我是生活在梦幻谷里的一只无忧无虑的蓝鸟悠悠，每日翱翔于断臂悬崖之间，飞舞于碧海晴空之上，嬉戏于葱郁密林之中；小憩时，或于盛放花丛高歌，或于幽寂山涧低吟，或于汩汩溪泉浅唱，食奇珍异果，饮雨后甘露，日子过得好不快活。然而——

　　在梦幻谷和外世的交界处，不知何时建了一座木屋，木屋里住着一个奇怪的人：他每日清晨都会吹笛，幻谷里的许多蓝鸟都被吸引到他的木屋附近聆听，笛声清澈似水，温柔如风，我觉得他的乐声比蓝鸟的歌声都好听。他总是能从万千蓝鸟中认出我，时而用我最喜欢吃的果子投喂我，时而神色哀伤地凝望着我，轻唤一声——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