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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秦瑛篇(三十五) ...

  •   秦瑛是头一次和三个夫郞一起用早膳,心里头不大有底,但当着白榆她也不能过于露怯。毕竟白榆是仰仗她过日子的,她自己都怕了陈语和,白榆岂有不委屈的?
      她大步向前,抬头挺胸,下巴高仰,目不斜视,衣襟带风。
      白榆是她必须保护的心尖软肉,也是能让她燃生斗志的威风锣鼓。
      白榆跟在她后面,见她昂首阔步做出一幅大将军无所畏惧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欢喜。
      他这阵子已经比之前更加了解秦瑛和陈语和之间的关系,知道秦瑛其实是陈语和的手下败将,对陈语和是从心里犯怯的。如今这勇气满满,有一半是为着他强装出来的。
      遇到这样肯为了男儿突破自己的妻主,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秦瑛带着白榆到达正院的时候,正院里站满了穿着冬日劲装的健硕侍儿。正房门前排成两行,至少站了十几个,房廊下也有七八个,一见她和白榆到来,所有侍儿齐刷刷地行屈膝礼:“家主吉祥,侧君安康。”声音洪亮又整齐划一,倒是很有些军将世家的气势。
      秦瑛微微楞了下,陈语和这院子里的侍儿说起来大部分都是她老秦家的下人,但以前被陈语和带得骄横,这些侍儿们对她也就没那么尊重。今个儿不仅给她行礼,还连带着问候白榆,倒是让她没想到。
      她摆摆手,“都免礼吧。”
      往儿进儿几个听见她这么说,方才一起站起来。往儿向前一步,乐呵呵地把正门口的遮风夹絮绣帘挑起来,憨憨地笑着请二人入内,“家主请,侧君请。”
      秦瑛当先迈步进门,白榆紧随其后。

      正房中已经摆好了早膳。餐桌摆在正房中间,一共安排了五张椅子。正君陈语和坐在正面次位上等候,陈语和今个儿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正红色云锦冬装,虽然衣服的颜色很喜庆,但不是新做的,款式也很常见,头上戴的也是个小巧的金丝镂空发冠。唯一能显出正君风度的只有手腕上的赤玉镯。
      侍夫屈茜犀也已经来了,侍立在陈语和身边。屈茜犀今个儿特意穿了一身华丽的冬装,纯白色的狐狸毛比甲配浅杏色云锦长袍,把他衬得脸又小人又娇。这身衣裳是他昨天下午才让侍儿从天心楼买回来的,花了他二十多两银子。他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想着不能事事输给白榆,也就忍痛开支了这么一笔。
      此时他瞧见秦瑛进来,抢在陈语和之前给秦瑛行礼,希望能够让秦瑛注意到他这身新衣裳,“奴家请妻主安,妻主万福金安。”
      按理,正君没行礼呢,他先行礼,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以往陈语和极少同秦瑛见礼,他这么做,倒也没让秦瑛觉得意外。
      没意外自然也就没有格外的关注,秦瑛根本没往他身上瞧,只对他说了一声,“起来吧。”秦瑛此刻的心思全在不能让白榆受委屈上面。

      这餐桌上的五把椅子,按说应当秦瑛和陈语和一起坐正面,秦瑛坐正面主位,陈语和坐正面次位。而后白榆和屈茜犀分别坐右边和左边的椅子,末了小姐秦怡坐在对面末位的椅子上相陪。如此方算长幼有序。
      可是眼下陈语和坐正面次位,小姐秦怡打着呵欠坐在右手侧的第一张椅子上,正面主位和左手侧的椅子、右手侧第二张椅子全都空着。按这意思,白榆不管是坐左侧的椅子,还是坐右侧第二张椅子,都位居秦怡之下。
      要说这也不算过分,毕竟秦怡是女儿,而且是她们老秦家目前唯一的女儿,将来要承继秦府家业的。可是秦瑛还是不想让白榆感到委屈,堂堂的侧君,座次排在只有几岁的小女儿下面,哪里还有侧君的尊荣体面?
      可这话她也不能直接拿到台面上讲,拿到台面上讲,陈语和必然要怼她的,怎么办呢?秦瑛着急了一下,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子。
      她看向女儿,主动喊了一声“怡儿”。
      见秦瑛同着白榆到了,陈语和并没有起身,他向来在秦瑛跟前随意惯了,不拘泥这些细节。小姐秦怡刚开始随父亲,乖乖地坐着没有动弹。此时听到母亲喊她,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小跑两步扑到母亲的腿边,仰起头稚声稚气地向母亲问好:“娘亲。”
      秦瑛一弯腰单手将女儿抱起,亲了亲女儿白净细嫩的小脸颊,很是慈爱地同女儿商量,“怡儿乖,母亲新年教你学练武好不好?”

      秦瑛这话不纯粹是见景生情,她对于秦怡那是十分疼爱的,毕竟三十几岁的人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之前就想教秦怡练武,但陈语和也很疼爱女儿,同她说小孩子太小,练武就是受罪,等长大一些再练不迟。秦瑛虽然不赞同这个说法,但她忙里忙外,公务众多,事实上,也抽不出时间来教女儿,这事也就搁置了。可是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女儿又长一岁了,她就再次动了教女儿练武的念头,今个儿正好拿出来讲。
      说完之后,她还看了一眼陈语和。虽然从礼法上来说,她是秦府的家主,有权决定女儿所有的事。但从内心里,她还是有点怯陈语和的,总觉得只要陈语和不乐意,那就是一场恶战,还是她不一定会赢的恶战。
      出乎意料,陈语和这次根本没有反驳她。
      陈语和最近也想到了女儿秦怡应该学武的事。秦怡是庚寅年下半年出生的,明年甲午,秦怡就满四周岁了。本来按虚岁算法,秦怡今年就已经算四岁了,秦瑛早前同他提起过要教女儿练武,被他否决了,他觉得女儿点点大,学武太早,太辛苦不说,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啊?
      如此,拖了近一年,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完了,女儿又大了一岁,他便不想拦阻了。因为他记得秦瑛曾经跟他讲过,说是秦家几代家主都是自幼习武的,只有自幼习练才能武功出众,将来统兵打仗,克敌制胜赢得轻松自己也不容易丢命。
      他的怡儿,他便是再舍不得,也是秦家未来的家主,自然要把这家族的荣光传承下去,这是身为武将世家女儿的责任。他不应阻拦,正如每一次秦瑛带兵出征,他都舍不得,却也每次都毫不犹豫地送妻主上战场,没哭过没闹过,没说过一句令秦瑛牵肠挂肚的话。
      什么是家国责任,什么是女子担当,他陈语和深深懂得。

      此时听秦瑛这么说,陈语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怡儿是该学武了,妻主新年里要好好教怡儿,怡儿也要跟着妻主好好学。侍身让人给妻主和怡儿各自做两件新练功服。”
      陈语和这几年当家理事惯了,便是答应下来,也是用得吩咐教导的语气。
      秦瑛已经习惯了,也不以为非,还觉得他这语气已经是难得的正常了。她想起白榆跟她讲的,便顺势夸奖陈语和两句:“很好,语和越发有正君风范了。”
      她是个很不会夸奖夫郞的人,尤其与陈语和闹得僵,要她衷心实意地夸陈语和贤惠,她是办不到的,在她看来,陈语和跟贤惠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她方才在路上一直琢磨,究竟要怎么夸陈语和才能显得不那么虚假,此时终于找到了说法。

      陈语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懵懂。他连“谢妻主谬赞”这样的客气话,都想不起来接,只愣怔地看着秦瑛。
      他已经记不起上次被秦瑛当众夸赞是什么时候了,秦瑛是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他的脾气又硬,妻夫两个总是叮叮当当地吵架,他每次都占上风,秦瑛就越来越沉默,两个几乎不能正常聊天了。
      秦瑛见状,也不说别的,抱着女儿往餐桌前走,先往侧边位置上去,抬手把女儿放在右手边第二张椅子上,而后摸着右手边第一张椅子的椅背,很自然地回头招呼白榆,“阿榆过来坐,你挨着怡儿。”
      “是”,白榆及时地跟了上来,轻盈落座。
      秦瑛待白榆坐好,这才坐往正面席位上走,坐在离白榆极近的家主主位上。她坐好了,往旁边瞅一眼,见屈茜犀还站着,抬手指指左手边的椅子,吩咐屈茜犀道:“站着干啥?赶紧过来坐,开膳了。”
      “哎”,屈茜犀赶紧从陈语和身边走到这左手边的椅子前坐下,这也是唯一一把还空着的椅子。坐下后屈茜犀还有些不安,小心地看向陈语和,想从陈语和脸上看出些不满来。

      陈语和这会儿确实反应过来了。感情秦瑛方才同秦怡说新年要教秦怡练武,又夸赞他有正君风范,都是有目的,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白榆这小蹄子能够坐在紧挨着秦瑛的位置。
      她事事为白榆考虑,就连一个座次都考虑得这么细致,还当众下他的面子,她什么时候也这么为他考虑过?合着他嫁给她这么几年,给她操持家务,给她生养女儿,这么多的功劳苦劳,比不上一个新来的小蹄子?
      陈语和越想越气,小脸渐渐地变了颜色,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眸中也有了水意。
      就在他控制不住怒气想要发火的时候,一直都在悄悄观察他的白榆适时地提醒秦瑛道:“妻主,正君等您开膳呢,您给正君夹个菜,大家好动筷子。”

      秦瑛原本也有些紧张,坐下后,怕陈语和发火,她的精神都是紧绷的。胳膊更是保持随时发力的姿势,想着陈语和要拿什么东西投掷白榆的话,她可以瞬间抬起胳膊拦截砸过来的器物隔断陈语和的攻击。
      此刻听白榆这么说,她领悟过来白榆是要她以安抚代替制止,她虽然怀疑这安抚的作用,但仍旧选择听白榆的,她拿起筷子往席面上瞅了两眼,正在想给陈语和夹哪个菜,就见白榆偷偷冲她使眼色,那视线分明落在红烧鲤鱼上。
      她手起筷落,夹了好大一块鱼腹肉,给陈语和放在面前的小瓷盘上,用略有些生硬的语气对陈语和道:“语和吃鱼。”
      说完之后,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向白榆,白榆向她眨了两下眼睛。一张桌子上坐着,白榆不敢递信息递得过于明显,没动嘴型只眨眼睛。
      秦瑛那点有限的想象力根本猜不出来白榆是什么意思,只好自我发挥。她回想自己是怎么慰抚那些天武军将士的,补了一句劝陈语和用膳的话,“一年到头,家里全靠语和辛苦操持,语和用菜。”
      这是把天武军宴席上她所说的“一年到头,京城全靠大家辛苦保卫,大家用菜”略作了改动,其实没太多真情实感。

      然而就这么一句略显干巴的话,已经足够安慰陈语和了。做正君的最怕的事是什么?不是妻主纳了宠侍,而是辛苦无人知。那道红烧鲤鱼也确实是他陈语和爱吃的菜,秦瑛当众夹给他,又说这样子安抚的话。
      陈语和就不好发火了,不仅不好发火,他还看着秦瑛,眼睛润润地道:“谢妻主,妻主也用菜,大家都用,别愣着啦。”
      语气是罕见的温柔贤惠,秦瑛都觉得陌生了。

      一顿早膳在莫名奇妙的和美氛围中结束了,恐秦瑛惦记,陈语和更是当众赐座,让白榆和屈茜犀一起围坐在小圆桌前剪窗花,他则坐于正坐上开始处置家务。
      陈语和这么容易哄吗?秦瑛心里头有点不敢相信,但她自有公事要忙,也就只能先去衙门,等晚上再问问白榆家里究竟怎么样。

      还没等到晚上,就在天武军衙门里头,她就接到了礼部送来的一封公文。公文很简单,是询问她年前还封诰夫郞不?若是封诰,把名字填上,礼部赶着办理,新受封的诰命男儿可以在正旦日随着正君一道入宫朝贺皇后。
      秦瑛很想自己填上白榆的名字,但这公文是需要正君落字的,她不好独断。
      思量再三,还是忍下了,准备晚间同陈语和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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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秦瑛篇(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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