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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秦瑛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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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瑛瞧见陈语和这斗鸡一般气势全开的架势心里头就发怵,她和陈语和成亲以来,已经吵过好几架,每一次她都没能占上风,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习惯,一看到陈语和要发火了,她就保持沉默。
此刻她也习惯成自然地选择沉默。陈语和瞧见她沉默了,还以为自己猜得正确,秦瑛就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心里头的无名火烧得越发地旺了,他用手指指着秦瑛怀里的屈茜犀高声控诉道:“怪我,怪我,你啥事儿都怪我!我怕他冻着,冬装我给他置办了四套,他自己非不穿,就要这么娇娇弱弱地扮可怜,这也能怪我吗?”
“我一天到晚在家里忙完了这个忙那个,一大家子的事都等着我来料理,你几天几夜不回来,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我冤也冤死气也气死!”
“他一个连儿子都没生的侍夫,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多少官宦人家的正君都不差了!你居然说我薄待他?你瞧瞧他身上的云罗绸,你知道这要多少两银子一匹吗?”
“我当初出嫁的时候,多少人都跟我说妻主年纪大,会疼夫郎,我一个世家公子,不嫌你年纪大,不嫌你是二婚,头一年就给你生了个女儿,你没说过一句知冷知热的话,就会指责我冤枉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秦瑛听陈语和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是冤枉他了,但当着侍夫侍儿们,被自家正君这么一顿排揎,她也做不到当场认错,当下继续沉默。陈语和看她接话也不道歉,心里头这个火气就消不下去,然而又不好再继续冲她发火,矛尖一转把气朝着屈茜犀发了过去:“你平日里正君长正君短,装得乖巧,妻主一来,你就陷害我,我真是舍了东西也不落好,你以后再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件好东西!”
“外面的浪蹄子都打上门来了,你个不知道死活的蠢东西还在这里设套整我,你把我整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火气冲着自己来了,屈茜犀就不能不说话了,他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正君别生气,都是侍身的错,让妻主误会正君了。”
他说话间就从秦瑛怀里挣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视着陈语和恳求道:“侍身替妻主给正君道歉,求正君看在妻主连着忙了好几天的份上,别跟她生气了吧。”
天气寒冷,自家侍夫就这么跪在坚硬的石头地上,秦瑛大为心疼,冲着陈语和怒声道:“你有完没完?你给他置办了冬装,那你说一声不就行了,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陈语和瞧见屈茜犀下跪,心里头有些过不去,还没能让人起来,秦瑛就又发火了,他瞬间就顾不上招呼屈茜犀了,反怼秦瑛道:“是你先发火的还是我先发火的啊?妻主你这两年别的本事没学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倒打一耙指责人的本事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秦瑛哑然,她本就在口齿上不大行,此时又是自己理亏,加上她是深深地了解陈语和的脾气的,陈语和这个人,她强他更强,假如她想发顿大脾气制住陈语和,那是断然不行的,当下她继续沉默。
陈语和瞧她沉默了,心情却并没有变好,继续念叨:“这么些天不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惹上了哪路的浪蹄子,让人家天天在家门口晃悠,好不容易回来了,一瞧见那浪蹄子,魂都没有了,一跑就是这半天,还冲我发火,我看你什么也不是,你就是外面有了浪蹄子,厌瞧我了!”
屈茜犀听见这话,可就有些呆了,他顾不上膝盖疼痛,膝行两步移到陈语和跟前,哀声恳求道:“正君,正君您别一生气就没了理智,妻主怎么会看上外面的男儿呢?她是在外头忙朝廷的差事忙得顾不上回来。眼下她一定是又累又困了,正君放她进房去吧。”
陈语和在气头上完全没意识到屈茜犀这话是要把秦瑛看上了别人这个话头给打住,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把今儿早上的发生的事直接给抛了出来:“她就是看上了那个浪蹄子,亲自护送那个浪蹄子回去不说,还为了那个浪蹄子让总管惩罚进儿他们!”
屈茜犀脑袋嗡地一声,转过头眼泪汪汪地问秦瑛道:“妻主,正君说的是真的吗?您,您真的看上了别人吗?那个男儿他是做什么的?他是真心想要嫁给您吗?”
一边是骄阳似火的正夫,一边是娇弱可怜的侍夫,秦瑛只觉头大,她连着几天没休息了,此刻真的是又累又困,在外头站了这许久,疲惫劲儿上来,就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把纳白榆的事给陈语和讲了吧,反正她早晚也要讲的。
想到此,她蹭蹭两步走到陈语和跟前,先伸手把屈茜犀拉了起来:“地上凉,茜犀你别跪着了。”
而后看着陈语和的眼睛掷地有声地道:“语和,你说对了,我确是看上了白榆,准备纳他为侍夫,你让人拿三百两银子给我,再给他打扫个院子出来。”
陈语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红润发光的脸颊一寸寸地变白变暗,两片涂了正红色唇脂的嘴唇死死地咬在一起,他傻了一般望着秦瑛,只觉眼前的女子陌生得很,好一会儿,他方才抬起手指指着秦瑛问道:“你,你说什么?你有胆量给我再说一遍!”
秦瑛瞧着陈语和宛若失智的架势,很有些顾虑,可是再想想她今个儿已经跟白榆说了明个儿去赎他,女儿家岂能出尔反尔?
她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意思:“我准备纳白榆做侍夫,语和你给他安排院子吧。”
陈语和只觉听到了最大的笑话,“怪不得一进门就冲我大呼小叫,原来真是在外头有人了,先把我压制住了,你好纳那浪蹄子做侍夫!你想得美!我不同意,你休想纳他!”
秦瑛皱了皱眉:“你为何不同意?女儿家三夫四侍的多的是,我只有茜犀一个侍夫,我再纳一个怎么了?”
陈语和冷笑了一声:“我不跟你扯什么理由,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敢纳他进门,我就敢抱着怡儿跳楼!”
事关女儿的安危,秦瑛一下子就急了:“你胡说什么?你还有没有理智了,拿女儿赌气!”
陈语和气得面容扭曲:“女儿家都是喜新厌旧的,你纳了新人,新人将来给你生个小的,你满眼里都是小的了,你还在意这个大的吗?反正怡儿早晚是个被嫌弃得命,我把她带走,省得她受人气!”
秦瑛又惊又怒,她指着陈语和反驳道:“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人家白榆贤惠得很,怎么会给怡儿气受?”
陈语和这阵子最烦听人说谁谁谁贤惠得很,他冷笑一声道:“我管他贤惠不贤惠,我就是死也不同意你纳他,你敢纳他,你就等着给我和怡儿收尸吧!”
居然拿女儿的性命威胁自己?秦瑛的火气也上来了,她用手指着陈语和,针锋相对地道:“你敢带怡儿跳楼,我现在就把怡儿抱走!”
她说到这里也就醒悟了过来,要想防止陈语和脑子一热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女儿从陈语和身边抱走。她抬脚就往后院跑。
陈语和反应也很迅速,一瞧见她身影移动,立刻冲正房里头的侍儿们喊道:“把门窗都锁好,谁也不准出来!”
然而他喊得太迟了,下一瞬,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连通正房的曲廊中跑了出来,站在前厅的走廊上喊秦瑛道:“娘亲!娘亲你干嘛和爹爹吵架?”
女儿的声音稚嫩,可是脸上的小表情却有着满满的担忧,显然是已经听了一会儿她二人的争执了,秦瑛伸手就要去抱女儿:“没有啦,娘亲没有和你爹爹吵架!”
秦怡往后退了一步不给她抱:“娘亲,你不要和爹爹吵架!”
秦瑛瞧瞧披散着头发眼角还有着睡意的女儿,说不出别的话来:“娘亲不和你爹爹吵架,乖,你用早膳了没?娘亲陪你用吧?”
她征战半生,三十几岁的人了,娶了两个正夫一位侍夫,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能不顾及女儿,可是白榆的事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