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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陈冉是在5、6月份来到这里的。正值盛夏。

      这是一座三线的小城。连火车站也没有。令人觉得很破败,甚至有些荒凉。白天灯火通明的时候还不甚明显;夜晚,就显得格外萧条了。
      夜色浓得化不开,被无数的电缆规矩的划分成一块块。视野所及的范围里有一条大道,也只是一条大道,就是书上所说的,“有且仅有”的关系。也许是幻觉所致,正散发着微弱的莹白和光。偶尔驶过的车辆来去无踪,橡胶制的轮胎刷在水泥路面上发出长的摩擦音,除此之外,连蝉鸣也没有,大概是真的萧条罢。
      看上去就像一座废城。陈冉想
      但他以后就得在“废城”里规规矩矩的上学,规规矩矩的上班,最后规规矩矩的老死。没有新意。布满死气。
      也许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的原因。陈冉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很累,什么事也不想做的那种。
      匆忙租来的民宿不大不小,不过当然是没有之前的好了。微微晃荡的灯光让人有些眩晕,然后是关灯的声音。
      黑暗里,每一个感官无限放大:睫毛的摩擦声,沙发的凹陷声,墙皮掉落的声音……是一股无力的孤独感,茫茫无期,由来即在,无处依托,无可依存。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种惶惶的不安感促使他又打开了灯了。
      看到沙发缝里的游戏机,摸来打了几盘,看到荧屏上跳动的“game over”
      字样有些无趣,就扔在一旁没再管它了。我好像病了,恍惚中,他这样想。
      整个屋子空空的,干净的没有一点儿烟火气。
      他的心也空了。空荡荡的惴惴不安,仿佛被抽尽了棉絮的布娃娃,也像某种软体生物,比如蜗牛什么的——骨头没了,骨髓也被抽得一干二尽。软乎乎的。
      陈冉有些嘲讽。想不到梦寐以求的自由真正来临时带来的却是无所适从。
      想拿起笔写几行字。年代久远的笔上掉落的粉撒了一手。“妈的,晦气。”
      整个人都空虚了,各种意义上的 。
      人的主体是由欲望构成的,而欲望无处不在,如同父母对孩子的控制欲,情人之间的爱欲,以及对喜爱的事物的独占欲。任何一种欲望放任不管都将是可怖的存在。而现在,困扰陈冉的是最基础的一种——食欲。
      陈冉屡次忽略无果后,终于决定正式看待这个问题。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置气呀。
      麻了半边的身子扶着墙颤颤巍巍的起身;是该弄点什么吃的了,否则就饿死了。

      正打算下个白面吃吃的时候。
      传来一阵吵闹声:尖锐的哭声,刺耳的喊声,器皿的破碎声,骂着不干净的话。估计隔壁又在吵架了。
      “‘每日一次’,真是不安生。”
      门虚掩着,并不紧实,很轻易就甩开了。
      “喂,你们他妈的给我安静点。什么玩意儿,半夜瞎吵吵。”陈冉觉得自己此时的脸色可能并不是很友好,不然他们看上去怎么那么惊恐呢。
      屋里的男女惊恐地看他。他的余光扫到一片狼藉的地板,烦躁的皱了皱眉。“啪——”的一下又甩上了门 。
      缺少了正面对视,门里立马响起了骂骂咧咧的不满声。
      “啧。现在的孩子真不怎么样。”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哪个家长管出来的。”
      “据说他成绩好。”
      “哼,就他?能上六中*就不错了。”
      …………
      又一致对外了是吧。嗤,这些人。有些恶劣的时候又打开了门。看见中年男女忌惮的目光。他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他想:
      他今天大概是真的有病。

      睡觉吧。睡醒是刷新记忆的最好办法。
      躺在沙发上,明明很困了,却仍没有睡意。混沌的脑子里不时闪过些无用的絮状信息。

      第二天早上。陈冉是被早上特有的带着些许缱绻意味的阳光唤醒。也许是因为睡好了的缘故,他看起来格外愉悦,无力感也暂时不见了。早晨总是令人愉快的。
      心满意足的掀开蓝纹的被子,反手,摸到一手的灰。这个重度选择性洁癖患者立马冲到浴室把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冲了一遍。
      从沙发缝里扒拉出手机。划开一看。6.7英寸的触摸屏上有几十条未读信息。
      是绍棠,女朋友……不,准确来说是新鲜出炉的前女友。那货在他走的那天就分手了。
      聊天界面:“我反悔了。”
      “陈冉,我们和好吧。”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 ……
      诸如此类的骚扰信息,层出不穷。挺闲的。很像某某脑残偶像剧里的白莲花。
      说他什么?被养父母遗弃的可怜穷货吗?
      当初是她表的白,又是她要分的手,现在又提复合,这算什么?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吗?笑死,他又不收费。
      陈冉自嘲似的弯了弯嘴角。想想自己左右也没什么可图的。
      在发送栏里输好了拒绝的话,用的拼音输入法。想了想,还是逐个删掉,毕竟也是被教育了十几年“克制守礼”的人嘛。
      懒散的起身,准备去镇上逛逛。

      这小镇,夜里虽然破败,但白天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挺热闹,但是人依旧不多就是了。温暖的阳光洒落,散了一地金箔。
      民宿的楼下就是早点摊一串儿。这挺好。方便。
      拐进一家铺子。要了一碗豆花,咸的,味道……不尽人意。又要了一份甜的,这次不错,至少比陆瑶年做的好吃。陈冉想。
      敷白的豆花浮在水面上,澄清的,撒了白糖,很好看。
      “再来一笼小笼包!”
      “好叻。”老板把汗巾豪放的甩回肩膀。
      烟雾缭绕的厨房。狭小的隔间,说话基本靠吼。吼吼没啥不好的,排解郁气。
      小笼包是刚出笼的,新鲜得烫嘴。
      陈冉拿了个酱油碟,倒上醋,酱油参半。
      小笼包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热气儿,皮薄的地方透透的,露出里面的油汁来,分外鲜活肥美。蘸了醋吃,酸更衬托出肉,肉的厚实感,属于肉特有的油汁儿,是无法被任何植物替代的,滋润了肠胃,仿佛联通心。
      醋是像微微氧化的苹果那样微黄却澄清,一眼透底,仿佛能倒印水天。和不那么澄澈反而不透明的酱色流体混在一起,一时之间分不清。酱醋在碟子里晃,急急地打璇儿,又变作一个缓缓旋转的小涡,潺潺的,但并不焦急,也不那么悠久,而是渐渐就平缓了下来,变成平稳的湖面,印不出水天。
      陈冉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不然怎么会觉得感伤呢。好像自己的心也同这半碟子的水一样晃荡呢,摇晃不安。
      陈冉有些恍然地吃完豆花和小笼包。
      结账时。“几块?”
      “九块。”
      从口袋里掏出钱,出人意料的便宜。
      掏出房东的号码,本想问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实在的,陈冉还是很佩服自己能在已经半昏迷的状态下醒来并成功记下电话号码的。
      习惯性地伸手一摸,才发现手机掉屋里了。
      “该死的。”他小声骂了句。比较了一下回去的距离。并果断放弃了手机。所以,这意味着,算上老板刚找回来的1元,他现在就以2元傍身了,够穷的。
      也许人在没有钱的情况下总是没有底气的,陈冉轻微地瑟缩了下。

      临近中午。地面烫得和辣油上滋香的鲜虾没什么两样,如火般的无形热浪随着荒风一浪又一浪的拍来。无处遁形。
      这样热的天,按理说是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的。
      当然,也有少数的那一部分,一般不是无事可做,就是。无家可归。
      陈冉在这条街上晃悠,晃悠,再晃悠,无聊得要命。就差染个金毛,成为职业混混了。
      进了一个店,不算很大,具体干嘛的不知道,但却可能是这个镇上最大的店了。
      进去之后,陈冉觉得,他好像一瞬间就知道这店为什么“大”了。
      这是一个便利店、甜品店和餐厅的三合一的建筑物。嘿!还有摄像头!
      屋外的蝉叫得聒噪,巨大的太阳炙烤着每一处地方,令人昏昏欲睡。好在,店里有足够的冷气,很好的扑灭了陈冉的烦躁。还附着着一阵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一瓶水。”
      “两块。”
      刚好把身上仅存的“巨款”用完。收银的是一个大叔,不是一贯的小姐姐。长得挺糙,看面相适合去工地搬砖。看着挺热情的;也许是天气缘故,精神也有点儿不济,正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本就不浅的双下巴更厚了,还多了一层,是再典型不过的“三下巴”。褐色偏棕的皮肤,使他有一股“中年油腻大叔”的既视感。
      “小伙子,之前没见过你啊?。”
      “嗯,刚转来。”
      “哦,难怪,生面孔啊。”
      和油腻大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漫不经心。
      陈冉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唐感,自从来到这里,好像一切世界运转的定理和自认为的观念全部被轻飘飘的否决。剩下的只有莫名其妙。
      ——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莫名其妙又荒唐至极,没有目标的活着呢?
      在这样的莫名其妙里,无力懒散在不停滋生,好想一动不动,好想静静地腐朽什么也不做,终于没有人再推他前进,没有东西可以威胁他前行。
      陈冉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陷入这样的情绪里,他知道,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平日里越是忽视它们,它们就越是在无数细小缝隙中肆意滋生,直到毁灭他自己。那是不安和倦怠。
      好想有个人来拯救自己,什么人都好,用拳头,言语,恐吓,或是别的什么来帮他打破这个境地。此刻的他,急需一个奇迹,或好或坏。
      越是不安无措,却越是冷静自持。
      偌大的空间被餐厅和便利店占去大半,留给甜品区的位置少的可怜。只有靠角落的一排桌子和一溜儿的长椅,全是绿色的。每个椅子前都有观景窗。只能看见一片儿灰蓝的天而已。
      陈冉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柜台冰冷的大理石质地让他略显不安。
      余光随意地往那儿一瞟,一怔。他看到了一个,被角落阴影完全覆盖的,存在感极低的少年。这是一个监控死角,连监控都拍不到。
      陈冉几乎是瞬间放弃了与油腻大叔的对话。毕竟,与同龄人之间的交谈,总是更愉快些不是吗?
      和自来熟的大叔挥了挥手。
      “唉,他成绩可好了,可就是个孤儿,又不爱说话,是我们镇里‘忧郁王子’。”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小姑娘都喜欢他。”
      哦?忧郁王子?陈冉几乎被这个俗套的称呼逗笑了。不过是满足小姑娘们对玛丽苏的美好幻想罢了。一个三观正常的青年会接受?他才不信。倒是“孤儿”,貌似听到了什么重要信息,陈冉没再去深究。
      “哦,那真应该好好见识见识。

      “喂。”
      一声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不爽的情绪。陆宸是有些怔愣的。
      “嗯?”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
      “陈冉。”少年一脸不爽的自报家门。“
      他等了一会儿,看到对方确实没有接话的意思。
      “你呢,你叫什么?”
      “嗯。”一个无实际含义的从鼻腔泻出的字母元音。就这么被搪塞过去了。
      少年从桌子下抽出一本书,桌下有个暗格,小小的不起眼,只有褪了色的金属消栓。他专注地看了起来,完全忽略了陈冉。看得是《奥数:高等数学的正确推导》
      陈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烦躁。看到旁边的老板正饶有兴趣地看他们。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你叫什么?”
      “嗯。 ”陈冉又被无视了,辍学的时候都没这么沮丧。为了掩饰尴尬,他假装口渴似的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成功地呛到了自己。旁边的老板好像在笑。
      这一幕落到陆宸眼中,大概可以总结为4个字:是个智障。
      “你就只会这一个字吗?我问你话呢。”
      “和你无关吧。”直到现在,青年才终于抬起了头,伴随着一股苦涩的消毒水儿味,淡淡的。
      陈冉怔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我都自报家门了,交换个名字不过分吧。朋友。”这是规矩呀。
      陆宸斜着看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一眼看透了。
      “哪门子的朋友。你认的朋友?”青年一点儿也不领情,修长的眉高高一挑,嘲讽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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