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下等候》Doucement

1、祭司

　　“三千万”
　　清亮的声音响起，四周瞬间寂静。
　　囚笼之下，他寻声抬首，牵动枷锁清脆，无神的双眸在人群中寻觅，可目及之处，唯有恶意与算计。
　　身后黑色的骨尾垂下，骨翼也被打上狰狞的枷锁，暗红的血液顺着翼尾流下。有点疼，他想。
　　“三千万一次！”拍卖员激动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会场呆愣的人群仿若大梦初醒。
　　“谁呀，花三千万卖个难看的魔物。”“诶，是悬阁贵间的，没准是有钱没处花。”他听到有人说。“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跟个小孩似的？”“噗，可不是，怕是哪家小少爷跑出来买个玩具呢……”恶意的猜测，他又垂下头。
　　“三千万两次！”买我的人是谁？他思索着。
　　“三千万三次！”罢了，也都无所谓了。“成交！”
　　一旁的拍卖员兴奋地喊着，“请客人稍作等候，我们将它送上来。”
　　“不必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掀开幕帘，露出那张被人妄测已久的脸庞。他眉眼如画，被光映得有几分虚幻，似误入尘泥的神明。略带病态的薄唇微启，道：“把笼子打开吧。”
　　“祭……祭司？”“祭司大人！”有人惊叹道。“祭司大人怎么会来这里？还买了只魔物？”“可能圣殿的任务吧。”“嘘！祭司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等岂敢妄测……”
　　祭司？笼中人闻言抬眸，恰对上祭司如淡墨般的浅瞳——平静，且冷。
　　那位被称作祭司大人的少年走出悬阁，半空之上步步生莲，缓步走到他面前眼神未有半分挪移，清冷直白的目光仿佛将他灵魂也看透，他不禁有些紧张，一股敬畏莫名油然而生。
　　“缚灵锁。”少年再次出声，使得一旁的拍卖员愣了愣，道：“大人，这只魔物非常凶猛，抓捕便废了不少力气贸然解开禁制恐怕会……”
　　少年偏过头，将那直击灵魂的目光投向拍卖员。唉，怎么这么死脑筋，那可是圣殿祭司，岂会怕这等魔物？拍卖员心道，讪讪息声，冷汗从后颈淌下脊背，凉意彻骨，快步上前将枷锁解开。
　　他跪在少年面前，抬首望着他——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却有如此气度。
　　“起来，还能走吧。”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些倨傲，“随我去三层。”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是，随即起身。眼前的少年不过他胸口高。
　　他跟着少年到三层付了钱，一路上见着旁人崇敬的目光，以及拍卖会主管低眉俯首的神色，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周围人散发出的……信仰的气息。他有些疑惑，再怎么位高权重，也只是个少年而已，可这些人的敬仰和谦卑都不似作假，这里的人，貌似没有这么虔诚把？这布斯诺克森林长大的他，无法想明白眼前所见。
　　“我叫伽河。”马车内，少年与他对坐。眼前人身上的血污已清洗干净，精壮的身躯被衣物半掩，骨尾垂在脚边，骨翼也收拢在身侧。剑眉之下，眼窝投下几分阴影，浓密的睫毛之下，一双勾魂的豹眼因低垂而敛去锋芒，薄唇微抿，显得有几分诱人。
　　伽河慵懒地倚在椅栏上，把玩着一块玉石，轻轻晃动着双腿，终于露出了几分少年神色，全然不似方才在拍卖会时的清冷。如白玉雕琢而成的脸庞，因勾起的嘴角，透出几分活泼来。
　　“你有名字吗？”伽河眨眨眼，问道。他正要张口回应，确听少年俏皮的声音：“有也不算了，以后就叫你西卡斯好了。”
　　……没有。西卡斯默念。“是。”，这个字显然取悦了眼前的人，引得伽河弯了弯狭长的眼镜，微微翘起的睫毛轻颤，如蝶翼般。
　　伽河闲暇以好地看着这个出奇乖巧听话的青年——在人类看来大概十六七岁。伽河一手撑着下巴，打量着西卡斯，看着看着心思却歪到别的地方去了：眼镜真好看，跟豹子一样。还有尾巴，有点像骨龙；翅膀也是。想摸。
　　伽河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本着好奇和逗逗西卡斯的心思，伽河摸了摸西卡斯的翼尾。
　　然后得到了青年的一声闷哼。却没有任何动作，不阻止，也不避开，一副乖巧让摸的样子。
　　伽河愣了愣，又眨眨眼，突然想起写什么，轻声呢喃：“不要动哦。”，说着，将手探向西卡斯的额前。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凸起。
　　“那是犄角吗？”回答他的，是西卡斯略带喘息的“是。”
　　“你真听话。”伽河收回不安分的小手，“希望你以后也像这样听话。”伽河笑靥依旧，但淡墨色的眼瞳里折射出的不再是玩笑似的神色，而是从拍卖会上如出一辙的审视和彻骨寒凉。
　　车内一片沉默。
　　“我会。”西卡斯抬眸，竖瞳紧缩，沉吟道。“只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