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世有异人,双目异瞳,或黑红,或赤黄,异瞳者,见常人所不见,神魂可往返于地府之间,与鬼交谈,长此以往,鬼气绕身,不可享常人之寿,世人又称其为“鬼驭”。——《鬼谈》。
尹凤就是一个鬼驭,但她异瞳并不十分明显,一黑,一墨绿,就能力而言,不能像那些黑红或赤黄的鬼驭,能分辨出哪些是鬼,哪些是人。
在她看来,鬼和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喜欢飘在半空中走路,有些“人”还喜欢穿得破破烂烂。
以至于到了八岁,她看着在自家大堂里飘了八年的太奶奶,终于忍不住,一脸天真烂漫地看向她爹尹员外,问道:“爹,为什么太奶奶总是喜欢在半空中走路?我们给太奶奶送把椅子上去吧。”
她爹当时正在吃蒸得软糯的枣泥糕,听到这话,枣泥糕直接吞下去,一口气没顺上来,晕了。
“爹!”
尹凤跪在她爹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听着大夫说什么惊吓过度导致晕厥,尹凤觉得,定是枣泥糕的问题,她爹最喜欢吃枣泥糕了,今天的枣泥糕不知道有多难吃。
走到大堂,尹凤看着还在大堂上方转圈圈的太奶奶,不禁问道:“太奶奶,您到底在找什么啊?”
太奶奶见尹凤问她,“走”了下来,全身白得吓人,眼睛里看不到眼珠,白茫茫的一片,她死死地盯着尹凤,嘴里一张一张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太奶奶,您说什么呀?我听不到。”
太奶奶见见尹凤没有反应,“走”到大堂一个角落,指着其中一块有些松动的地砖,做了一个刨的动作。
尹凤蹲下身,伸出瘦瘦干干的小手,费力地搬开地砖。
只听“吱”的一声,地砖裂开了一条小缝,太奶奶连忙冲到前面,用她苍白的手去够里面的东西。
尹凤用力一推,地砖被推开了,里面露出一点红色,她用手扒开泥土,土里面是一把红色的鎏金美人梳,许是在土里埋的时间太长了,梳子的齿尖已经有些锈蚀。
尹凤拿起梳子,感觉一股凉意从梳子里流到了自己体内,正奇怪,殊不知一旁太奶奶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
“贱、贱人!”太奶奶口齿不清地说道。
“太奶奶,您说什么?”尹凤奇怪,太奶奶怎么能发出声音了?扭头一看,登时差点没把尹凤吓晕过去。
只见太奶奶双目暴起,白色的眼珠仿佛要脱框而出,死死地盯着那把梳子,脸上青筋暴起,七窍渗出黑血:“你居然、居然把它放在这里,要我永生永世不得转世?”话到尾音,尹凤竟听出一丝悲凉。
说完,太奶奶便一下子瘫在地上,低声抽泣。
尹凤看见一向疼爱她的太奶奶这般,不禁怒从心起,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什么破梳子,竟使得太奶奶这般难过,看我不把她给撅了!也省得太奶奶见了伤心。”
说完,拿着梳子的两端,用力一掰,“啪”的一声,梳子应声断裂,一团黑气从梳子里冒了出来,直直地冲向地上的太奶奶。
“不许伤害太奶奶!”尹凤一个箭步跑过去,举起瘦小的拳头,朝那团黑气抡了过去,只听得“唉哟”一声,黑气散去,一个清隽的中年男子飘了出来。
男子飘在空中,没好气地用手指虚空敲了敲尹凤的额头,看着在地上哭泣的太奶奶,叹了口气,满脸柔情,唤了声:“绾绾?”
太奶奶一震,缓缓抬头,看着白胡子老头,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罢,又连忙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你、你不要看我,我现在都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你看了、定会、定会嫌弃。”
男子“走”到太奶奶身边:“绾绾,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不管你是多少岁,不管你老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
“你骗人!”太奶奶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说什么爱我?若真爱我,当年你又怎会被那道姑迷得神魂颠倒,最终还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太奶奶突然起身,狠狠地扇了男子一巴掌,长长的指甲掐住男子的脖子,双目赤红:“那把木梳,难道不是你为了困住我而埋下的?你要我生生世世困在这里,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黑血从太奶奶眼眶流出:“就因为、就因为我将那个女人赶出尹府,你就要这样折磨我来替她报仇吗?”
男子听着太奶奶的控诉,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红了眼圈,一把抱住太奶奶:“对不起,绾绾,我从没想过,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你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怎么舍得伤害你?”
“事到如今你尽然还要骗我!”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尹凤清了清嗓子,看着中年男人,“请问您是?”
“凤儿,我是你太爷爷。”
“诶?”
经过一番争论,尹凤终于弄清楚了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故事,听完后,尹凤只想叹一声:“果然,戏本子里的都是骗人的。”
太奶奶与太爷爷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佳偶,虽然太爷爷只是个员外,但二人也衣食无忧,三十五岁那年,太奶奶又诞下一麟儿,这时,太爷爷遇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姑,道姑说太爷爷在四十岁时将有大劫,祸及家人,又道自己对太爷爷一见倾心,愿还俗为妾,在太爷爷四十岁的时候为他化解此难。
太爷爷当时正得麟儿,对太奶奶是巴心巴肺,怎会将这疯道姑的话听进去,当即叫下人给了她些银两,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谁知还未到四十岁,太爷爷突然一病不起,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将之前的房产、地产通通变卖,请来许多名医,可就是治不好太爷爷的病。
这个时候那个道姑又出现了,她提出有法子为太爷爷治病,但前提是太爷爷必须娶她。
太爷爷深爱太奶奶,仍然没有答应,道姑见状便作罢,说既不愿娶我,可你好歹是我倾心的人,我自不愿意看你这般痛苦,便留下来为太爷爷治病。
说来也怪,自从道姑留下来之后,太爷爷的病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就连之前败坏的生意也日渐红火起来。
病好后,道姑便要离去,太爷爷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可仍然心存感激,出言挽留,希望她能多留几日,以报答救命之情。
于是道姑便留了下来,期间,太爷爷还将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把鎏金美人梳送与了道姑。
说来也怪,自从道姑留下来之后,太爷爷每日总会找她喝茶论道,竟日久生情,直言要休了太奶奶,娶道姑为妻,太奶奶自是不允,可太爷爷执意,太奶奶也别无他法。
在太奶奶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和尚出现,他让太奶奶将一道符烧成灰放在太爷爷的茶里,太爷爷变会回心转意,太奶奶死马当活马医,按那和尚说的做了。太爷爷果然不再迷恋那道姑,趁此机会,太奶奶便把那道姑赶出了府邸。
太奶奶说到这里时,满脸泪水:“我当时就也是气昏了头,只想着你不要被那妖道所骗,未想却害了你。”
将那道姑赶出府后,太爷爷忽然一夜之间病重,没几天便去了,太奶奶终日郁郁寡欢,本想一死了之,却在这个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和尚。
和尚笑着对她说,那道符是一道夺命符,给谁喝下去,就能得到那人剩下的寿命,就算你一脖子吊死,也会被人救回来。
太奶奶听后,近乎疯癫,最终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咬着牙活下去。
终于寿数已尽,却发现自己成了一缕孤魂,困在大堂,无每次她想冲出去,都会被墙角下的一股力量拉回来,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绾绾,终究是我负了你。”太爷爷看着太奶奶,目光缱绻,“当时,我不知怎的,竟觉得那道姑如同仙女下凡,现在想来,怕也是被中了那妖道的法术,再醒来时,我就被困在那把梳子里了,眼前一片黑漆漆,只听得到你说话的声音。”
“那道姑是谁?”尹凤不解,“还有那个和尚,他俩为什么要做法害太爷爷和太奶奶呢?”
两人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那和尚发号不悔,道姑法号莫须,其他的都不知道了。”太奶奶说。
这个时候,一阵阴风从门外袭来,伴随着铁链哗哗的声音,尹凤扭头一看,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脸,随着他走进来,尹凤感觉整个屋子都变得冰冷了起来,她听见他用冰冷无比的语气冲着太爷爷和太奶奶说:“咿?这里居然还有两个游魂?”
说完便拿手上的铁链去拴二人,尹凤急了,忙挡在二人面前:“你要干什么?”
“小丫头?你能看到我?”黑衣人有些吃惊,用手捏住尹凤的肩膀,把她提到自己眼前。
被黑衣人抓住的那一刻,尹凤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连睫毛上都结出冰霜,她透过黑衣人的发丝,看到他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更恐怖的是,那张脸上,除了一只眼睛外,什么都没有。
“啊!”尹凤不禁吓得叫了出来。
黑衣人嗤笑一声,将尹凤仍在地上:“小丫头,胆子还挺大,寻常人见到我这幅模样,早就吓得晕死过去,唔,不愧是天生的鬼驭,有意思。”又向另外两人说,“看在这小丫头的面子上,就不锁你俩了,走吧,跟我回地府报到,进入轮回吧。”又蹲下身,用手点点尹凤的鼻头,有些亲昵的说道:“小丫头,希望我们下次,能在地府见面,我请你喝地府的魂酿酒。”
说完,三人就消失在空中,独留尹凤一人呆坐在地上。
“凤儿,你在干嘛?”身后传来娘亲愠怒地声音。
尹凤头也不回地说:“恩,太奶奶和太爷爷和一个黑衣人走了,我正在怀念他俩呢。”
只听“咚”的一声,她回头一看,得了,这下母亲也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