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八章 过去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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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天和萧術分别之后便漫无目的了，从他看到水中的别墅时，他便知道，倘若和萧術一起，定能找到别墅，完成任务，但他不愿与萧術一起，不仅因为萧術个人的怪异，更因为他对在回忆中给予齐齐水晶的人有种熟悉感，或许是他的声音，又或是他的化灵方式。
赵云天知道，那个给予水晶的人是个有灵之人，因为那奇怪的水晶正是一种可以吸收灵气的物灵，可以帮助有灵之人，甚至冤魂吸收灵气，待到冤魂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就能凝成实体，此时再用特殊的武器，便能使冤魂魂飞魄散。
这是一种古老的化灵方式，极不人道，成本又高，但仍有一些家族使用这种方法，比如都城的沈家，曾经的方家。
沈家人都是残忍的，他们乐于用这种方式看着冤魂堕入绝望，赵云天曾有幸在一次有灵家族的宴会当义工，他远远观望着高处不过半大的孩子，心知那是各大家族的天才，彼时，沈家的长子突然转过身来同赵云天对上了眼，明明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那眼中却是无尽黑暗，礼堂明亮，却没有一丝光照入他的眼里，不过他也没太注意赵云天，转头又和方家长子聊上了天，也只有这片刻，他才能感受到那沈家长子是个人。
倘若这冤魂如今光景是沈家的手笔，那他就不必插手了，只需找点漏洞，想办法出去就好，否则和沈家那群疯子对上可不好对付。
赵云天想着，不觉间就走到了萧術说的石头滩上，如其所说，石头滩上有一个洞窟，唯一违合的，便是一个坐在石头上的美少年，金发绿眸和混血的脸庞本是倾城的容貌，然而却让赵云天心脏骤停，那是他初来梦境时在电梯口遇见的少年，自见了这少年就没好事发生。
“你是沈家的人。”这是一句指认。
对面混血的少年稍稍抬眉：“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呀。不过，你想如何？”
“不如何，我只想早点解决梦境，沈大少爷，这句话应是我问你才是。”赵云天说这话时咽了咽口水，心里对眼前的人愈发恐惧。
“这个任务是我之前的烂摊子，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儿的冤魂怎么还没凝成实体……这事不是你能参与的，给你！ ”说着，少年扔了瓶药水给赵云天，“喝了就赶紧走，剩余的就当我心情好施舍给你的。”
赵云天接过药瓶，但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觉得这个梦境让给沈大少爷并没什么，甚至能卖沈家一个人情，但一方面，萧術是他们社的新成员，要是这番丢下了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萧術可没这么简单，不如这事全权交由我，你倒也少点风险。毕竟，我死了，萧術都不会死哈哈哈哈。
”沈大少爷笑得放肆，赵云天倒也不再犹豫，仰头一口便把药水喝了三分之一，不一会，他的身影便变得模糊起来。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诡异，才不过一会功夫，海上的太阳就快要西沉了，沈士的眼神也随着天色暗了下去，赵云天刚一消失，沈士的影子便开始骚动，渐渐地，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子从中跳出，女子看起来和不同人没什么不同，只是那脸着实惨白如纸，眼睛被杂乱的刘海挡住，周身总散发着一股凉意。
“你上次吓到小苗了，不过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或许叫小树会好点？哈哈哈哈，我们现在就去叙叙旧！ ”
别墅里，看完回忆的萧術心有余绰，很多事，他也猜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事还是要找正主确认才保险。
“这些照片，都是齐齐生前的回忆吧，所以你才能在见到我第一眼就能确定我是有灵之人。”
萧落垂眸，眼中多了些感慨：“对呀，不知过了多久，我仍然被困在这里，被困在记忆的茧房里。”
“你不介意同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吧，我想，普通有钱人是不懂化灵之术的。”
“哈哈哈不用你问我也会告诉你的，而且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过你可别抱太大希望，这些旧事过去许久了，也不知道我的家人如今如何。”
方家，是S市著名的医药世家，也是S市最大的有灵世家。
萧落的母亲方明兰则是当时方家的掌权人，方家一直以来都是由实力最强的有灵之人掌权，因此方家人的斗争格外激烈，再加上分支多，许多外姓家族也想分杯羹，即便如此，方明兰依旧在暗流涌动中屹立不倒。
萧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出生时父亲便死了，而且她应该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只是出生没几天就消失不见了，估计是死去的父亲想抱个孩子走哩，萧落去问母亲，但方明兰从未告诉过她真相，她只是温柔地摸着萧落的头说：“我们一家终有一天会团聚，现在只是时候未到。”
萧落自小便能看到灵，这样的天赋可是万里挑一，方家用心培养她，直到她五岁后被人拐走。
“现在想来，或许我在家族中或许并不那么重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从未寻找到我……”萧落低垂眼帘，“我不过三岁左右就开始学习各种化灵知识，虽然我在家族里倍受宠爱，但我总是很累，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活过去的。”
萧術认真地听着萧落述说，手心里全是冷汗，不知为何，他听着萧落的故事，却能完全感同身受，而且头也越来越疼，那些他遗忘了的记忆呼之欲出，但总像隔了层迷雾，恍惚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喊着他的名字，他骤然清醒，当眼神再次聚焦，只见萧術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出这么多汗，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萧術皱着眉，双手摁压太阳穴：“我们先想办法解决这个梦境吧，你现在还记得你当年学的化灵知识吗？”
萧落见他缓过神来，舒了口气说：“基础知识还记得，不过技巧可能就生疏了。”
“足够了。”萧術沉思片刻回答，“你是这个梦境编织者，虽然你不是能量供应者，不过你应该可以对这个梦境进行一些微调吧。”萧落点头，萧術接着说：“那能把总体时间先调到齐齐对于这里最重要的回忆的时间点？”
萧落微眯双眼：“你是想？”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
沈士走在黑色的沙滩上，眼前就是萧術所在的别墅，但他内心忐忑，只是站在原地，眼中迷茫，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去找萧術？突然，黑色的海裂开了金色的缝隙，光芒一点点侵蚀着周围的事物，酒店变成别墅，有花香从远处飘来，沈士勾起嘴角：“小白，你去跟这他们，看来小苗他应该不需要我的帮助了。”说完，他身后的白脸女子便如鬼魂般飘走，随后消失在原地。
萧落问萧術：“你的手表不是也能做到吗？”
萧術说：“这时间倒流可不是给我看的，这是给他们看的，毕竟场景能回到过去，但人照旧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走吧，先去找齐齐的爷爷。”“你跟我来吧，我知道他在哪。”
时间倒退回去，周围的场景变得美轮美奂，沙滩白洁，蓝色的海水躺在上面睡得安静，浪花和泡沫追逐玩耍，一头撞在礁石变得细碎，最后重重掉进海水中，不知是融入其中，还是永远地沉入了深海。
一枚花瓣轻轻飘落在泡沫上，齐齐用幼嫩的手指将它拾起，回过头去，招招手，爷爷在远处微笑着，奈何阳光太烈，齐齐没能看清爷爷的脸，他踏着泡沫奔向爷爷，边跑边笑：“爷爷你看呀！奶奶的花都长到海里了！ ”
爷爷只是笑着说：“傻孩子，那只是掉落的花瓣，被你捡着了，就当是奶奶送你的礼物吧。”
爷孙俩就这样笑闹着回了花园。
花园里杂草纷然却不显杂乱，不时有或红或紫的花点缀其间，花园正中间重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虽然枝干不那么壮硕，但花繁叶茂，足以让爷孙俩休闲地躺在阴凉处高谈阔论，九月吹的是暖风，徜徉其中，就好像又回到了思念之人的怀里，轻轻暖暖地。
“爷爷，我想听故事，不然我就不午睡了。”齐齐躺在树荫下，坏笑着对爷爷说。
“哈哈哈哈，爷爷的故事可讲不完。”
“您上次已经讲过一些了，您说您能看到一些我看不到的小精灵，而且像电视里的超级英雄一样保护着我们的安全，爷爷好厉害！那您这次就说说您和奶奶的故事嘛！众所周知，每个大侠背后都有一个如仙的美人。”
“你这臭小子……果然不应该让你看那么多电视……”爷爷扶额，“算了，人老了嘛，总是该不时地回忆一下，好让自己能多活得年轻一些。”
“你奶奶和我是在学校里认识的，那时国家还没有现在那么安稳，我虽然和别人不一样，但你奶奶真的很善良，那时可只有她搭理我……”
“爷爷瞎说，能看见小精灵什么的真的太帅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爷爷！ ”
“嗐，你别打岔。”
元香出身书香门第，晚清时家中有亲戚当了大官，家中还算富裕，再加上人长的水灵，性格乖巧，是他们大学名副其实的校花，而安华（也就是齐齐的爷爷）和元香则是同班同学。
彼时军阀混战，复辟之潮在愚民中兴盛，每天都在死人，人命是最廉价而低贱，当然，只是相对穷人而言;后来北伐战争开始，再后来高层政变，痛苦一直在循环，从未改变。
“你看了最新的新闻了吗？政府改订新约了！ ”
“哼！狗屁政府，简直是个窝囊废！要俺看，倒不如直接扛着大炮轰了那水煮鸡蛋。”
“呵，不愧是武举世家，真是四肢发达。”
……
学校里，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动荡的世界，一个个热血激昂，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不过也只是气质罢了，安华一向不乐意同他们讨论这类事，因为无论如何，无非就是死的人又增加了，而他的工作量也增加了。
“安华同学，你最近很疲惫吗？怎么总是无精打采地？”元香凑近他，眼中满是关心，安华看了眼元香，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元香他是有灵之人这件事，而告诉元香又有什么用呢？安华对着元香扯了扯嘴角，想笑但眉眼却是皱着的。
“你这样笑丑死了。”元香没好气地用手指捏了捏安华的眉心，“没事，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不过你别忘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后来几十年，安华依旧没告诉元香自己的秘密，但两人一直相依为伴，一起参加过学生起义，一起跟随新党进行革命，感情也逐步修成正果。
待到革命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两人便在老家举行了婚礼，参加婚礼的人很少，但是冤魂有许多，它们有些是许久未见的至亲，但更多的是革命时的战友，待到婚礼结束，安华拉着元香，捻着香，诚挚又隆重地向着空无一人的大厅跪拜，但元香不知道，大厅里几乎全是冤魂，随着热泪一捧捧滴落，这些冤魂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元香满心疑惑，但她从不怀疑安华，因为她只需要知道安华很爱她，会对她很好就够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安华和元香搬来了海边住，他们很老了，因为身体原因也要不了子嗣，但他们沉甸甸的爱意从未消失，元香喜欢花，喜欢海，喜欢孩子，于是安华在海边建了栋小别墅，又在别墅后面的空地种了许多花，还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一年，是元香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但安华知道元香活不过冬天了，他也终于告诉了元香自己的能力和真实身份，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元香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辛苦你了这些年，靠这个赚钱挺累吧，可惜我不能早些听你倾诉，如果能为你分担一点压力就好了。”
安华愣愣地看着她，这和他一直以来遭受的嘲笑不一样，“你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怎么傻成这样，看起来这么呆，我不在你怎么照顾自己？怎么照顾齐齐？”
“你……”安华内心愈发紧张，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欸，你听我说完。”躺在床上的元香白了他一眼。
过了一些时日，天气愈发地冷了，元香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还未到腊月，元香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你奶奶喜欢桂花，她说……”爷爷一边讲一边看向旁边睡得香甜的齐齐，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说：“要把她葬在最大的桂花树下，又实用又好看，重要是闻着味我能想起你，元香啊，你真是狡猾……”
桂花树后站着一个青年，树荫遮住了他的表情，清风撩拨他的发梢，他咬了咬嘴唇，刚想转身离去，突然间，场景再次变换。
别墅变成了酒店，花园也消失了，明明躺在桂花树还只是方才的事，但转瞬的变化才是最触动人心的。
方才还躺在树下的孩子长大了些，而安华也更老了些，只见他们似乎是在争吵，但青年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又或是说不愿听罢了；海上的日月又是浮沉数年，少年也逐渐成长，而老人也老成了一捧沙砾，少年不甘心，自以为与神做了交易，殊不知那是噩梦的开始。
再后来，但凡来那家酒店的人都逃不过一死，青绿的苔爬满全身，将□□与灵魂禁锢，从远处看不过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但摸上去却是温热的，随着时间推移，像这样的“石头”越来越多，地下室放不下了，少年又把石头搬入了石头滩上的洞穴。
时间过去许久了，齐齐仍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起来，因为萧落当初不希望他在回忆中悔恨，于是织梦时将他的记忆拆分，而本体在梦境中游荡，成为没有过往的游魂。
“萧落，对不起，但我不后悔，无论过多久，我依旧会这么做。”齐齐眼里盛满泪水，手攥得很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我从不期望你能悔改，同样，逝去了，再放不下也由不得你。”在他身后，萧落的声音传来。
“我已经忘了奶奶和爷爷的模样，但我仍记得他们的好，记得和他们相处的舒适，所以凭什么政府一声下令我就要让出我一直居住的温柔乡？”
齐齐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但他仍没有勇气回头看向萧落。
萧術没萧落那么多顾虑，心情暴躁地上前将齐齐的身躯转过来，冷笑道：“呵，说得冠冕堂皇，我猜那恶魔给你的贝壳状的水晶可不简单，你以为你爷爷的灵凝成实体后他还活着吗？看着他的孙子双手鲜血淋漓，他只怕生不如死吧。”
“怎么会……”齐齐听后不自觉地后退。
“你还不承认？你还在演戏？你不过想借爷爷的能力看到冤魂，想要永远陪伴你的爷爷奶奶，打造这样一个乌托邦，路上尸骨遍地又如何？”
“别说了……别说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对不起…… ”突然，周围的景物都静止了，好似连空气也静止了，气氛凝固而压抑，而齐齐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他抬头看着萧落，声音颤抖着说：“那……那我还……还能怎么做啊……”
“你可以对我交付任务。”萧落看着他，一如多年前的场景，温柔而包容。
“我想死。”
“好的，有灵之人萧落接受委托。”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八章 过去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