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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CT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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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夜。小提琴的音。尖细得犹如颤栗在神经末端。拉琴的是个长发的青年。身型高大。修长的四肢如果不是被燕尾服包裹。就可以看出有多少肌肉了。魔术师是这么想的。他注意到长发的先生很难得的没有在今晚将自己变得更魁梧一些。尽管他早知道对方不是个很猛壮的人。但这很好不是么。他离真实这么贴切。
贴切。就像在他的耳边呼吸。
从肩膀上将琴举下。回过头去。身后站立的是。微微笑着的男人。小提琴手并不太高兴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今夜的搭当。今夜的搭当。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不过他没有表情。向来都是没有表情的。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而他在后面看着他。扭转而过的苍白面孔。和暗淡无光的大眼。觉得挺有意思。他一直这么有意思。他早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可以追述到很久以前。很久以前。他们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
你会拉小提琴?
Per Victoria
为了任务?
为了任务。
真有意思。我对音乐完全不在行。把琴给我。真是一群怪物。这东西怎么能拉。像这样么。
弓搭在琴弦上。庸懒得像是在抚摸一只午后的困觉的猫眯。如果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是只真正的猫眯。他倒真想试试让他趴在自己腿上。不过他看着眼前。青年不愉快地眯起眼睛。一个只会通过变换眼睛的尺寸来表达感情的男人。刺耳。刺耳。刺耳。刺耳。正转过头来。用目光告诉他。拉琴的半吊子完全不懂得什么是音乐。
不是那样。年轻人按捺不住。真是讨厌的声音。跟不冷不热的脸色一般苍白。他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挑衅的意思。嘶哑的琴音还在继续。嘲讽一般的。他说。那你教教我好了。手把手。好么。
不需要手把手。把你的手肘抬高一厘米。弓向北转四度二十一分。如果你想把琴弦拉断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不会允许有人在音乐会开场前弄坏我的乐器。控制你的力量。我知道你很壮。但不要超过七百牛顿。哦。还是不行。他放弃了。还给我。你会毁了它的。这样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伸手。抢夺。闪开。推让。他在咫尺之间放声笑出来。眼角上扬。喜欢媚惑人心的家伙。
你在紧张么。原来你也会紧张。非常甜溺的语气。
你觉得我是在紧张么。
不觉得。
还给我。
闪开那只抢夺的手。前倾着身体凑上去。从口中喷出来的呼吸。非常温热。我们来做个交易罢。甜溺极了的声音。把所有的字句都喷射在苍白的脸上。像是快要融掉的糖果。
我没有必要为了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和你作交易。
你误会了。愿意听我说么。我有个好计划。
好罢。他看着他的眼睛。你从不骗我的西索。你只是从来不把真实完全透露。他毕竟也相当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从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候起。我听着。如果值得参与的话。他此时的眼光是正直的。呼吸原本是那么灼热。而它们遭遇到他的眼光却慢慢冷却了。
这静止的态度。真不符合魔术师的审美观。他应该闪开么。西索舔舔嘴唇。舌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尖了。真是白得像雪一样的鼻尖。不知道是不是跟血一样冰凉。没表情的小东西。
西索先生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好计划。他和佐尔迪克家的长子认识也算不少年了。今天是他和这个男人接到了相同的任务的日子。当然性质是不太一样的。佐尔迪克先生要杀掉一位颇负胜名的天才音乐家。而西索先生要做的则是将那位天才身上的某样东西带到自己的雇主面前。这听起来不是很无趣么。对喜欢刺激的西索先生来讲。所以他得试图改变点什么。
你瞧。我对音乐一窍不通。而你则为了接近那位先生不得不伪装成一位小提琴手。很显然我待在你身边是不会给你添加任何好处的。甚至会让你功亏一篑。那么何不让我从舞台上消失呢。我可以像你最习惯的那样。待在黑暗的的角落里。偷偷将你的针。像这样。一只手扶上冰凉的脖颈。再深入。再深入。沿着肌肤窥探进紧扣衣领。不知是否可以感觉到深处的体温。像这样。
刺进他的脖颈里。
他感觉有一根针刺进了他的脖颈里。他在对面说。只要再进去一点。就穿透你的气管。
你那为着自己的兴趣而毫不顾忌他人感受。因无断制造麻烦而一向不好的风评。世人都很了解。我的委托人特别要求我与你合作。所以我不会妨碍你想让音乐会变成一场人们惊慌逃窜闹剧的恶毒主意。但是你也很清楚。我并没有义务为了协助实现你的恶作剧而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
多么清晰且冷漠的男人。他听了这些话。在针尖底下微笑。笑意粘稠。
如果我现在说了些不恰当的话。你会真的毫不留情地一针将我扎死的罢。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伴啊。魔术师抽回手。抓住那只在比衬衫的袖口显得更白的手腕。掰到一边去。谁会希望自己的下巴上被顶着一根针与人交谈呢。你太冷漠了。即使你不想与我合作。也应该表现得热切一点。你这样我们怎么能像老搭挡一样。手挽着彼此上台。
你的行为已经很不恰当了。演好你自己的角色罢。钢琴家。
你以为我会弹钢琴?
不。手腕在挣脱。针掉了。多清脆的一响。真享受。他得舔舔嘴。又差一点。那家伙扭开了头。
那么你的打算呢。他能感到他是个有劲的男人。明明细得就像一把柴骨。
若你坚持自己不会。我可以让你在一秒钟内心脏病突发般粹死在琴键上。手腕挣脱。
你要我表演心脏病人?他眯着眼睛笑起来。那态度有些鄙薄。用两只手抓住一只手很容易。然他的另一只手里却拿着小提琴和琴弓。那么放弃罢。西索。你知道什么时候放弃最合适。你会有些利益的。他如此对自己说道。将木制高雅乐器掉落在地毯上。欣长的黑头发忽地就在空气的阻力的作用下漂浮起来。在他的眼前。浮动。他要去拿他的琴。而他则将他的弓抛向了房间的尽头。
房间的尽头是铺着洁白床单的床。大得让人想入非非。琴弓抛出时强大的气流把那里的一切都弄乱了。弄乱了。就像经历过一场荒唐的交欢一样。嘿嘿嘿。他笑着。他从一开始就有个恶劣的意图。因为他知道他必须得去床上捡那东西。所以他看到他最后转身了。随着气流旋转的黑头发必然性地佛到他的脸。一股淡得几乎不存在的味道。在他离开之前。没来得及教人多吸一口。
我还有另外一个好主意。他直勾勾地看着细腻的背影。有笑意的声音。和没有笑意的脸庞。
你可以说。我听着。
你看。我很中意你的身体。所以为何我不将你推倒在床上。好好大干一场。你可以挣扎。我也可以强压着你。于是咱们都累坏了。就谁也不用去见那个该死的老头子。结果是你错失了一笔委托金。而我则变得更加声名狼藉。当然。这些都不是你的过错。你挣扎过了。只是没有效果而已。任性妄为的魔术师会为此承担一切的后果的。你以为这样如何呢。我亲爱的。小提琴手。
针射过来。他伸手去挡。他觉得有点疼。他被刺穿了。两只手都是。这个不懂得玩笑的男人。他在对面说。你的计划真周详。你知道如果被你抓我。我就无法反抗。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现在并不是适合适合玩床上游戏的时候。而我也不会试图放弃任何一笔委托金。所以收拾好你的无聊恶作剧罢。小丑先生。在上台之前。你必须学会如何成为一位气质稳定的钢琴家。
否则。
否则你就准备裹在床单里进坟墓。
他对他笑笑。不可置否。他看见黑色的鸟从白色的被褥中转身。飞起。降落。黑白分明。
真漂亮。你以为我会放弃。他再舔舔嘴。开始耍赖了。他说我不。我的手臂受伤了。这都都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随便对我丢兵器。它们扎伤了我。现在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去弹琴了。你瞧瞧。你瞧瞧。连抬都抬不起来。他故意举起挂着两三根钢针的手臂给他看。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可是多遗憾呐。对面的人竟然一动也不动。于是他开始在心里咒骂。心想你这家伙实在是太不给面子。真恨得人牙痒痒。如果老天有眼。那所有勤于表演的小丑准会被你气疯的。所有的。当然。不包括他。因为他的正牌职业是个魔术师。喜欢捉弄人的魔术师。他的心眼可坏着呢。坏着呢。比任何人能够想象得都要坏上很多。
喂。我说你不是挺负责任的么。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当然知道你弄伤的可是魔术师的命根子。你几乎把把我的命根子给毁啦。它们完蛋啦。再也有劲不起来啦。也不能干活啦。所以你至少应该有点表示罢。也许你能让我这只已经不能工作的家伙重新动起来。恩。当然得像从前一样有劲又技术精湛。我记得的。你善于此道。所以请你——见鬼。你为什么打我。
做实验。
拿活人做实验可不好。他抱怨着。又被打了一下。
疼么。
当然很疼。这就是你所谓的控制力量么。见鬼。你这个……
你还懂得疼。那就好了。放心罢。放心罢。钢琴当然比小提琴结实多了。
年轻人微微昂起头。眯成弧线的眼睛。一只手放在肚皮上。另一只手伸出来。在耳边上下招了两下。奇怪的姿态。令人费解为何这样也能起到安慰人的作用。大概佐尔迪克家的人神经都有些诡异。不过那并非魔术师不能接受的不是么。他看了一会这个滑稽的动作。心里想着。他当然早知道他是有些奇怪的了。从很多年前开始。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的时候。
哦。算了罢。你这个比小丑更喜欢捉弄人的小东西。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你的整个人都掉进钱眼里去了。哼哼。他伸出他健壮的手臂去。钢针已经全部隐没于肌肉之下。这可是唯一的一次。佐尔迪克先生。他很正经地说着。这可是唯一一次。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正经。
我同意与你合作。像一个正直的钢琴家那样。你要挽着我的手臂就趁现在。演奏快要开始了。
您不觉得这有点奇怪么。钢琴家。我。挽着你的手臂。
完全不。
那么。好罢。他走近他。近得这么贴切。然后。扬起脖子。漆黑的眼睛向上直视。
他挽上他的手臂。说。
只限今夜。
是的。
只限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