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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度荒野 ...

  •   日月交替,星辰照耀着原野。
      陈芊裹着一层单衣奔跑,汗水都冻在身上。

      缰绳一收,枣红马逐渐放慢马蹄。
      女侠飞身下马,将斗笠抛向树梢。噗地一声轻响,斗笠横扫进树枝,炸起雀鸟叽叽喳喳的抱怨。

      “大侠…呼…您、您休息啦?”陈芊蹭着树干几乎瘫倒。
      还好女侠并未反驳,她拴好马,掏出两块火石,将树枝树叶踢到一起点燃。

      升起的火焰迅速驱散寒冷,将挥之不去的月光染成暖橙色。

      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陈芊松了口气,从包袱里取出干饼和水袋。

      和春游时的处境大不相同,这块干饼连糖粉都没得撒。
      不过刚刚经历生死,陈芊彻底佛了,她靠着暖融融的火光,使劲想象烤鸡与热牛奶的滋味:顺滑的牛奶滑过喉咙,伴随油脂迸溅的烤肉…啊呜。

      一口下去,干饼还是干饼,糙得让人落泪。

      要是能多赚点就好了,起码可以买点农家豆瓣酱啊…
      啊呜啊呜连咬两口,干饼渣子噎在喉咙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陈芊捡起水袋拼命灌水,勉强吞下。
      呼~她看向身旁的女侠:这位大侠一动不动地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匹额头上印有白色闪星的枣红马…没背多少行李啊。

      “您不吃晚饭吗?”
      “......”
      “要不,我分您一半?”陈芊捻起饼子,嚓地一声撕掉自己咬过的部分,把另一侧递了过去。
      “......”
      “别担心,这面我没咬过,总不能让恩人饿肚子…”

      侠客撇过眼,只轻轻一扫,便将年轻人局促不安、面颊飞红的样子收入眼底:看不出一丝傲慢,也不是低声下气的讨好。

      那双水波一般流转的眼瞳中满是真诚,举饼的动作也很自然,仿佛没有受过某些“礼教”的洗礼。

      侠客没有接饼,反而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唬得陈芊往后一撞。
      还没等陈芊满地求饶,她已经飞身而去,消失在夜幕里。

      “啊…?”陈芊张大嘴巴,看了眼还在吃草的枣红马:没骑马,女侠肯定去去就回。
      她重新靠回树干,让火光把身体烤暖些。

      ……
      嚓啦。
      陈芊猛地睁眼,原来是一只兔子砸在脚边上。
      “什么啊…兔子…呃?!”

      她挣扎着爬起来,还好,还是那片森林,天也没亮。
      随后才注意到火堆前的侠客。

      侠客手中的小刀已经剥开兔子的毛皮,正将肉串到树枝上。这只兔子满身都是油脂,顺着枝条砸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咕嘟,陈芊咽了口口水,肚子随着枝条的翻动滋滋直叫。
      干饼又干又碎,嚼起来满口渣子,咽下去却是空的,仿佛吃了一团棉花。非得加了水才有一点饱腹感。

      肉,肉是不一样的。
      肉类天生就被渴求着,那是一团纯而又纯的能量!

      咕嘟,咕嘟!
      陈芊赶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女侠已经救了自己一条小命,怎能得寸进尺。

      可是肉好香啊…
      唔,好像还有胡椒的味道?错觉吧,咕嘟。

      “喂,来吃。”

      一股浓烈的香气钻到鼻子里,挥之不去。
      这可顾不得什么不食嗟来之食——

      啊呜!
      陈芊一口咬住兔腿,眼睛幸福地眯起,活似一只捕食的猫儿。

      “你!”女侠一时惊异,居然就这么咬上了?礼节呢?所谓读书人的傲气呢??
      退一万步,难道不该双手接过,好好道谢吗?

      “谢谢!”咬着兔腿的人终于伸出手,抱着兔腿使劲啃。
      呜呜呜呜,好久没吃到肉了!

      道谢了,但没有完全道。
      不论是谁看到陈芊此时的表情,都会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家伙肯定沉浸在美食中,什么都听不进去。

      算了,侠客一时失笑。
      她将剩下的兔子也丢给陈芊,重新抱起长剑,闭目养神。
      “女侠,你…”
      “我不需要。”侠客头也没抬。
      “真的?”

      陈芊惊讶地移动目光:女侠的身体弧线分明,脊柱挺拔。
      尤其是那双修长的腿,即使被布料遮盖住锋利的直线,依然可以想象其矫健的力度。
      一看就很健康…肯定不是饿大的。

      “你在看哪?”一道冷光闪过。
      陈芊嘶地摸上自己的脖颈,这才发现那不是刀光,只是女侠盯着的地方,没想到目光也会有重量。

      她慌忙错开眼,羞涩地拱手:“我、我只是…在下还不知大侠姓名,以后该如何报恩呢?”

      【不需要。】
      奇异的直觉让侠客转换心思,她忽然皱眉,似有不耐地回应:“齐羽。”
      简单到极致,一听就是化名。

      “好,我记住了!”
      齐羽微微抬头,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眸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再三声明:“齐羽、齐羽!恩人的名字我记住了。”

      油脂抹在唇角,却并不显脏,反而让人想到脆弱的花瓣。
      想到…另一个人。

      “……”齐羽紧了紧怀中的剑,不再看她。

      只是巧合罢了。
      有人说过,美人总是相似的。

      ……
      呼哧、呼哧,陈芊追着马儿奔跑。
      感谢无穷无尽的潜能!这两日体力明显见涨,虽说再跑也抓不住马尾巴,不过只要坚持跑下去,总能看到女侠在某处树下休息。

      可今天还迟迟没有看到齐羽的身影,不免有些心慌:难道被丢下了?

      不对,多半是枣红马脚程太快,跑爽了,得快点追过去。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太阳稍稍西坠,陈芊总算循着蹄印看到人烟:不是枣红马,而是一处野店。
      一看草木搭成的棚子,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好不是那对夫妻…谁会在这开店啊?不怕山匪么

      不对,说不定就是山匪开的。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说法,金铁交击的铿铿声震动耳膜。

      她眼神一凛,瞬间放慢脚步。
      四周的速生灌木遮挡了部分视线,也为她提供了遮蔽。陈芊猫着腰继续往前,一步步靠近野店。

      这儿的建筑极是敷衍。几个木架子一搭,铺上两层茅草便作数。
      招牌裹着一卷崭新的布料,水牌上只有两行字:酒3文一碗,馒头1文一个。

      明晃晃的幌子啊。

      咔铛、咔铛。
      金属击打的声音并不急切,带着显而易见的试探。

      陈芊从灌木中探出脑袋,有十数人正围着女侠打转。他们的身法很有节奏,不像乌合之众。难道是江湖仇杀?

      齐羽稳坐在马上,时不时刺出一剑。
      她剑势奇快,盗匪们苟且地仗着人数封锁四方。每当齐羽刺出一剑,都有人从另外几处打乱她的攻势。

      他们似乎明白自己和齐羽的差距,绝不冒进。只有第一层包围圈缺了一角,才有后面的人补上。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怕,地上已经躺了几个匪徒,就在陈芊偷看的这一秒,刚好又有一人倒下。

      然而有几名弓箭手龟缩在野店边,用招牌和桌椅作为挡板,时不时放出冷箭:在这番拉锯战中,只要射中一两箭就能逆转战局。

      陈芊咽了口口水,她瑟缩在灌木后,手紧张地握成拳头。
      只要再等等女侠就会获胜吧?索性跑远点更安全…

      【假如齐羽败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扒着木缝观察店铺里面:很好…射箭的人不多,还全在窝棚底下…支点只有两侧的木头架。

      陈芊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把茅草,掏出打火石将尾端点燃。
      草叶沾着湿气,火苗烧得很小、很慢。
      她捧着这搓火苗贴近垂下来的茅草,另一只手按在了其中一侧木架上……

      噼啪、噼啪。

      “什么味儿? ”一人放下弓箭,嗅了嗅空气。
      “是火!烧起来了!”他身旁的人反应更快,抓住同伴的胳膊往外滚。
      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咔啦——草棚不堪重负地坍塌,点燃的茅草劈头盖脸地砸将过来!

      咔嚓!支架发出沉重的砸地声,围杀的人总有一瞬间恍惚,忍不住回过头——
      强者只需一瞬之机。
      长剑挥下,斩出的缺口未能及时填补,人浪起落,迸溅出一层血花。

      枣红马人立而起,在主人斩杀的同时高抬马蹄,践踏拦路的匪徒,撞出一条血路来。
      弓箭手来不及拯救被火焰卷入的同伴,更来不及拉弓瞄准...刀剑已至,刹那封喉。

      残余的盗匪还未想好是追是逃,枣红马翩然回转。
      侠客拍马而来,这一次轮到她来围杀——两轮弧线还没绕完,人头便被斩尽了。

      咔哒、咔哒。
      马蹄声逐渐接近,陈芊从灌木中钻了出来,提着袍子迎过去:“恩人没事吧!”

      “不错。”齐羽坐在马上,似乎无意回答废话,沙金色的眼瞳第一次映入陈芊的身影:“有点血性。”

      “过奖、过奖…诶呦!!”陈芊笑着走了两步,忽然小脸煞白,刚刚打滚把脚给扭了!
      “怎么了?”齐羽这次倒是没驾马离去,反而多问了一句。

      “大、大大大侠,咱们打个商量…您能捎我一程吗?”

      看她捂着脚一脸痛苦,齐羽冷淡地点点头:“上来吧。”
      “多谢、多谢!”陈芊感动地热泪盈眶,总算可以骑马了。

      别人穿成贵女都是轿子抬着,仆人背着,再不济家里蹲着。
      怎么轮到她就满地打滚?架都打了三场了!

      她一爪子摸上马屁股,枣红马焦躁地甩了甩马蹄,居然没有一脚踢过去,任由陈芊扶着屁股翻到身上。

      感觉到背后的重量,齐羽一甩缰绳,枣红马箭一般冲了出去——哐唧!脊背重重挨了一下。
      陈芊捂着脑袋拼命道歉:“对不起,刚刚没坐稳!”
      “......”齐羽按下火气,继续驾马。

      枣红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它撒着欢儿往前奔,颠得陈芊心惊肉跳。
      “唔!”要吐了…被吓吐了!怎么这么晃…一低头就看到两只手臂无处安放,左摇右摆。

      原来如此,是我没抓牢。

      陈芊赶紧张开双臂,死死箍住身前的腰肢。
      初时尚且柔软,收紧的一瞬间忽然感到肌肉跳动,好似磅礴的生命力正在血管中奔流。

      刷——马儿被瞬间勒停,人立而起,随后一柄冷光横亘在陈芊颈间:“你在做什么!”

      “大侠饶命!”陈芊两股战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怕摔下去!”

      该死,她刚刚居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大夏朝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
      女侠自然不会被男人一摸就跳河,但说不定会剁手——剁了“男人”摸她的手。

      “呵,那为何不抓衣服!”
      齐羽喝骂出声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她自幼警觉,居然会被陌生男人碰到腰,简直该死!

      她气陈芊孟浪,更气自己懈怠。

      乱摸女人的浪荡子活该剁手。今日被摸的是她,尚能讨回公道,若是不加惩戒,欺到弱女身上可就造孽了。

      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又于心不忍:人少了两只手是活不下去的。
      要不…剁左手?

      “请恩人明鉴!”一声大喊唤回了齐羽的意识,陈芊高举双手:“您的袍子一看就很贵重,在下实在不敢弄脏!”

      两只手掌都带着伤口,不光有划伤,还有火焰灼出的痕迹。

      看着此人熟悉的眉眼,想到那同音的名字,火气慢慢消了下去。

      罢了罢了,也算缘分一场。这人…许是没有说谎。

      大夏律中确实规定,平民男子轻辱贵女,斩手刺字。
      不过这样的惩罚只该罚在恶人身上,面前这位美丽软弱的少年,行为举止并不恶劣。

      齐羽还剑回鞘:“算了,上马。再敢乱碰,我斩下你的脑袋。”
      陈芊用力拱手:“在下明白。”
      好不容易解除死亡威胁…要是不小心又手贱,大不了、大不了告诉她自己是女孩嘛…

      马儿重新飞驰,间或有两句话飘散到风中。
      “你在动什么?”
      “您说可以抓衣角的…”小手委屈地往后蹭了蹭。
      “...算了,抓好。”
      “是!”

      她仰起头,看向无垠的天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取个渣名的灌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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