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明月不知归处 ...
-
阿澜是个阿飘。
只不过，阿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一个阿飘。甚至她不知道她是谁，也忘了为什么她要执着于尘世间。她只记得有人常用温柔的语调唤她阿澜，一声一声的极好听，她很喜欢。
就好像她喜欢飘在这个叫无限的少年旁边。
清晨骤雨初歇，九曲长廊下，少年斜倚着雕花红柱，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些形容都是阿澜听这府里小厮议论过的。
但是当无限侧卧在廊下，握着一樽清酒时，半醉半醒的样子。阿澜又觉得他很像是夺人心魄的狐妖。
“你总说过生辰一定要排场”少年开口，声音似珠翠玉落，低声呢喃又含着无限缠绵。“生辰快乐”，他浅笑。复又扬手，将一樽酒全洒了去。
阿澜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原来鬼魂也会心痛吗？她歪了歪头，伸手勾了一些空中游荡的灵飘到少年身边。
灵能养魂，亦能安魂。灵气浓郁的地方，生魂会觉得安宁。至少这是能让他好受点的方法，这也是现在她唯一能帮到无限的地方。
我在呀。阿澜心里默默的回复，魂体无声。她复叹了口气，索性坐在无限旁边去收集雨后的灵。
灵并非如同常人所谓天地灵“气”，而是一团一团像水珠又像精灵的“球”。他们遇到普通人会躲在树叶或是草丛后，当遇到一些动物或者有缘人便会主动钻入他们体内。这些灵气吸收的多了，灵质空间就会产生，之后吸收灵气的过程就是所谓的修炼。
无限就是亲灵的体质，阿澜能看到无限走过的地方，树丛中偷窥的灵总会像受到什么吸引一样，争先恐后的扑进无限的身体内。
但是阿澜不同，她的体质并不算是亲灵。灵并不会像喜欢无限一样主动靠近她，灵也不厌恶不躲避她。阿澜吸收灵气的方法是通过“想”。只要阿澜有吸收灵气的想法，周遭的灵就仿佛听从什么命令一样聚拢过来，然后按照她的想法吸入体内。
阿澜不是很明确灵的作用，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在吸收灵气的过程中逐渐实体化。
或许再过一个月就能见到无限了吧…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在心底估摸着日子。
正这么想着，回廊上的灵因为她的吸收也越来越少。
在无限家把人家灵蹭完也挺不好意思的。阿澜嘀咕道，去郊外找灵多的地方抓紧修炼吧，当阿飘虽然能偷窥无限，但是又不能讲话又不能恢复自己的记忆，还是蛮郁闷的。
这样想着，阿澜自在的飘过长廊，往外飘去。
无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倏然睁开眼，清亮的眸子中盛满了不可置信。“阿澜？”他试着唤了一声。
回应他的却是唰的一声。
无限仿若没有看到破空而来的暗器，如世家公子一般轻柔摘取回廊旁栽种的一株凌霄花，扬手之间便是暗器仿若被什么硬物击中，斜斜插入土中，而那株花从空中摇曳飘落，又落回他手中。
“你持着这花，天下应没有比这再美的场面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随之显现身型的人身着黑色蟒袍，隐约可见金丝绣的金龙隐于其间，腰间配着上好的羊脂玉。
“陛下慎言。”无限并没有因来人身份而客气半分。依旧是疏离而冷淡的。
来人并没有任何气恼。“我知你不愿再惹凡尘世俗事。不过无息城失守，可能鞑靼真要入主中原，天下真要改朝换代，战火真要开始肆虐了。”
无限知道无息城是重镇，破无息城之后破京都，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无限的嗓音总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温柔之感。不过他语气冰冷，“陛下找我无用，请回。”
皇帝有晓阁，能知晓天下之事。他三番四次想请无限帮助自己，早早就知道了无限的经历。不过这并不难知晓，天下第一剑本就耀眼，灭门之仇更是武林皆知。
至于缘何有仇家盯上剑宗，这更不难知晓。武林其实也有家国立场。中原受难，天下英雄一呼百应尽是豪杰。无限作为第一剑，自然也参与这场战事。有他参与，没有他守不住的城。打了几场小战后，外邦惧于他的声名便也偃旗息鼓，倒是短暂平和了几年。
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前先帝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朝中皇权争夺。武林之中也一夜变天，据说有身怀异术者一夜之间取剑宗数百人命，只有无限一人踏血而出，自此之后闭关不出。
于是外邦便开始猖獗起来。战事使得王朝风雨飘零，多少重镇便在这几年收入外邦旗下。即便是他这般恨不得一天到晚住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夜不能寐，任用贤臣，重待将士之人治国理政也颇有些无力回天之相。
他已效仿诸葛亮三顾茅庐，但是每次说多少话，无限总是无动于衷。但是这次他或许能有把握。
“无息城乃重镇，城中火器、钺斧、武艺高强者皆不缺。失守乃是有一异术者……”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看到无限手中的花倏然坠落，花瓣零零碎碎撒在地上。
他没有说完他的话，只见那个方才还斜倚着，仿若谪仙下凡的男子，拿起了手边的剑。
“好。我去。”
*
阿澜在灵体状态吸收灵过急的时候总会晕乎乎的，一持续就是好几天。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状态，灵体本就很难维持神思清明，更不要她本来要将大量的意识和精力放在引灵入体这样费神思的事情上去。
但是她这次清醒并非是正常状态，她是被手腕上剧痛唤醒的。她低头看去，手腕处不只何时生了一束蓝色的线，若隐若现的，但是正紧紧勒着。
阿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记得这根线是怎么来的，但是她知道这根线很重要很重要，并且……和无限有关。
我必须要去救他！这句话在阿澜心里叫嚣起来，充斥她每一个细胞。
灵体可以一日千里，阿澜就顺着丝线所指的方向一路用最快的速度飘荡过去。
*
无息城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千军万马中穿梭着。剑法被他使的出神入化，招招毙命的同时透露着诡异的美感，就好像是天神在跳舞，飞洒出的红雾如雨后的花般飘零。
“一人，一剑，攻一城……凡人之力也可做到吗？”
站在城墙说话的人身着黑色锦袍，明明是白发，样貌却是少年人的模样，嘴角微勾却看不出半分笑意。明明下面厮杀如此惨烈，在他眼里就像是看一场景，待到无限快将敌人厮杀殆尽，方才虚虚抬手。
在阿澜的视角来看，除了万千兵马围攻，还能看到看不见的风，像利刃一样，在无限的身上割了一刀又一刀。少年的衣衫逐渐染上了血色，但他却仍未停歇，仍然一剑又一剑的前舞去。
他嘴角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阿澜，我好累”
阿澜焦急的离了近些，听到了他的呢喃。
“我找不到你了，我想可能是要休息了。”这句话很快被吞进混了血色的风沙之中。她能看到无限的就快要握不住剑了。
我算是栽到你身上了吧，无限。阿澜叹口气。她伸手向胸口一拉，牵出一条银色的细线。
“去” 她轻声道。
细线仿佛认主一般，争先恐后的涌进那浑身浴血的少年身体里。
在阿澜丧失灵智飘散前，她恍惚听到这个声音永远温柔冷静的少年丧失了理智，疯一般的喊她名字。
他能看到我了吗？可能是在做梦吧，阿澜想，真是一个很好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明月不知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