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风》鲤鱼芝士

2、第二章 探花 哪里来的倒霉鬼

　　琶州·厉府

　　“少爷，少爷，你可算醒了…”

　　厉逢卿费力睁开眼，只见福芨一脸紧张神色站在床边，看面色大概许久没有睡过了，眼下一片乌色，人也消瘦了，一刹那间他竟然哭了出来，趴在床边大嚎：“少爷…少爷呀…”

　　厉逢卿一头雾水，心想老子又没死你哭丧个啥，想开口呵斥他，谁知太久没进水，上下嘴唇焦干得紧紧粘连在一块，张不开嘴。

　　福芨只顾哭他的，哪里顾得到自家少爷的白眼。

　　“怎么回事，阿卿出什么事了！”说话间冲进房里的是厉家二小姐，厉逢卿的姐姐厉予珂，原本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她听到弟弟房里传来哭声，丢下纸笔就飞奔而来。

　　后院的下人们也纷纷围拢到厉逢卿屋外，悄声交语：“福芨这般哭，莫非小少爷没了？！”

　　福芨听到小姐问话，这才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指着厉逢卿“醒了，少爷…他醒了。”

　　外边的人听到这消息登时转变了气氛，“醒了醒了，我就说咱们少爷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厉予珂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厉逢卿瞪着眼往一庞使眼色，让福芨赶紧倒杯水来，扶起身喂他喝下。

　　“可算是喝到水了。”厉逢卿舔了舔嘴唇，“我说你个小福芨，你在这瞎哭嚎个啥，不死都让你哭走半条命了。”

　　“胡说什么。”厉予珂喝止了他，又给他擦了擦嘴角，“醒来就好，福芨或许也是一时太激动。”

　　“是呀，少爷！我…我这不是太开心了，你被那个‘倒霉鬼’砸中都昏过去一天一夜了，我真的，真的怕?”话还没说完，又呜咽了起来。

　　“倒霉鬼？砸中？”厉逢卿一头雾水，只记得之前是在青玉山顶，刚想站起来身来看云栖花?

　　“你在山上…在山上被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倒霉鬼砸中，就昏了过去，一直到现在。”

　　竟然又误了看云栖花！

　　厉逢卿此刻脑子里充斥着没看到云栖花的愤懑，这可是他爬了整整一天山才换来的！累到虚脱不说，人已经在山顶，只待最后一刻，竟然被个莫名其妙从树上掉下来的人砸了？这怎么能不气！

　　“那个倒霉鬼呢？”

　　厉逢卿的愤怒让福芨都收住了哭腔，刚要作答没想二小姐接过了话头。

　　“偏房躺着呢，人还没醒。”

　　“还给他房睡？福芨，给我把他挪到柴房去，不，直接丢到茅房去！”

　　“胡闹。”要不是二小姐发话，福芨还真想这么做了，差点害死他家少爷那就是他的仇人，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任人再怎么阻拦福芨也定会要那个人偿命。

　　“福芨，你把阿卿醒了的消息通知夫人，再叫福蔚来给看看，这两天你也累着了，去休息一下。”

　　福芨领了命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其他下人听闻夫人要来，也四散做事去了。

　　“姐？那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那青玉山顶？又在树上？偷咱家的药？该不会是特意埋伏我的刺客吧？姐，你要救我！”见他说话不着边际的样子，厉予珂就知道这个弟弟没被砸傻，把了把他的脉，还算平稳。

　　“竹升堂的人。具体是什么人不知道，身上受了不少伤，估计是在树上躲谁，恰巧遇见你们，体力不支摔了下来，砸到了你身上，至今未醒。”

　　竹升堂，天下第一大帮。分舵遍布九州，面子上看似做些赌场、花楼、典当行之类的生意，实际上掌控着巨大的黑|市，人数众多又以武力制霸，即使是州府也只能默认他们的存在，像厉家这样的一方大商自然也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花钱买个安稳不说，做生意也总会有些时候需要特别手段。

　　竹升堂的帮众有一个特点，自入帮就要折断左手的小拇指，再用一截竹节固定住，这一根手指便再也无法弯曲，意味着加入了竹升堂即永不折指于他人，也成了帮众间相互辨认的印记。

　　“竹升堂？他们的人跑到那青玉山顶上去做什么？”

　　“那就未可知了，那个人醒不醒的来还不一定呢。”

　　帮派内斗？伏击杀人？武林争端？这些之前只在话本里看过的情节一下涌现在厉逢卿脑海里，这样看来，这个人或许比云栖花更有趣了。

　　姐弟俩絮叨着，屋里又一帮人进来了，为首的是厉家主母，后边还有厉家的府医福蔚，和其他仆役一众人等。

　　厉家一向以女为尊，厉姓也是传的母姓，家主都由长女担任，把控着核心的制药环节，男丁则派出管理药农、药房等外务经营，现在的厉夫人只有一个弟弟，管理着青玉三镇的庄户和药农，为人最是谦和，与雷令风行的厉夫人大不相同。

　　厉予珂起身行了个礼唤了声母亲，把床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厉夫人示意福蔚去给少爷检查，自己坐在了一旁的楠木交椅上，厉逢卿见母亲进来，问候了一句便也噤了声，任福蔚在身上探诊。

　　“那人如何了？”厉夫人眼望着床上的厉逢卿，问起身边的厉予珂。

　　“尚未醒来，身份未明。母亲认为当如何处置？”

　　“从前竹升堂就与我厉家有约，此事定有蹊跷。”

　　厉逢卿照福蔚的意思张大嘴巴给他检查，耳朵却一直听着母亲和姐姐的对话。这说的竹升堂与厉家之约他从前隐约也有所耳闻。

　　“不入青玉山，常得百年草”。

　　青玉山是座天然的药材宝库，又位于琶州与琅州交界之地，各方势力自然都虎视眈眈，但光有野心无用，一是种药采药需要大量劳力，二是像云栖花之类难得的药材需要培育专门的采药师，三是药材取得了还得会制用。厉家以药起家，有这般人力财力，唯独缺了独占一山需要的武力，而横贯两州的帮派势力正是竹升堂的优势，经常需要动武的帮派对药物的需求极大，因此两方便达成协议，厉家为竹升堂每年提供必要的药物，竹升堂则实际称为厉家背后的支撑，除厉家规定的通路，其他上山路径一概被封死，除了厉家豢养的药师药农，其他人，包括竹升堂帮众，都不得踏入青玉山一步。

　　“山上可还有其他可疑之人？”厉母面色凝重。

　　“那天把阿卿等人接下山后，舅父第二天便带人搜了山，靠近琅州的侧岭发现九具尸体，死状相似，看身份特征，应该是竹升帮众。”

　　“这么说，这些人是从琅州来的？”

　　“大抵是的。母亲，是否要把这些人交给王舵主验明身份？”

　　“不能交！”厉逢卿不顾还在往他嘴里上药的福蔚，喊了出来，惊得福蔚手一哆嗦，木勺掉落在地，“就是这个倒霉鬼害得我没看成云栖花，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交了出去，到时候你们又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给我出气?哎哟哟，福蔚你这是上的什么药，怎么这般痛”

　　“胡闹。”厉夫人起身来坐到床边，将厉逢卿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让福蔚都给你好好瞧瞧。”

　　“哪都不舒服…现在头还晕乎着呢。母亲，你说我辛辛苦苦爬了一整天山，竟然被这个倒霉鬼坏了事。他还杀了人，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现在要是把他交出去，那我岂不是白白挨了砸，再说是他们竹升堂违约在先，那个姓王的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与我们知晓。”厉逢卿眨巴着星明般的眼，希望母亲会顺他的意。

　　厉母何等精明之人，怎可能轻易把人交出去，现在人死在山里，虽是竹升堂违约在先，可真要是赖起厉家来也是百口莫辩，唯一能探出真相的，只有还躺在后院死活难料的“倒霉鬼”。

　　“这些事你就不必操心了，珂儿自会处理妥当。你就安心养好身子，看你下回还要不要上山了。”

　　“这怎怨得我，任谁都想不到能有这么个倒霉鬼。不行，我可越想越气，非得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瘟神。”话毕厉逢卿作势就要起来，只是刚想挪动一下腿脚就觉得钻心窝子疼，五官都拧巴成了一块儿。

　　“少爷，你这腿还需卧床静养，切莫勉强。”福蔚小心翼翼说道。

　　厉逢卿只能乖乖听众人的劝重新躺下，心里暗骂着：倒霉鬼！

　　只是厉逢卿还没来得及诅咒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下人就来传话，竹升堂琶州分舵主王劲全前来拜会，已至府前。

　　厉逢卿留意到母亲轻笑了声，旋即起身：“珂儿，且与我同去会会这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