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得要命》月和纪

1、Gift.

　　在参差错落的电线沉甸甸压着的昏巷里，攀满绸青苔藓的败墙边，那是一位美人。

　　一星火光噌得擦亮，摇曳着，迸生出同主人一般的妩媚，为她的西服镀上几分亮堂。

　　玫色唇，象白齿，孟听澜轻咬着烟蒂，一时间烟波浩渺，她犹如春江迷雾上的舟。

　　画架倚墙，一个黑色挎包垂于她脚边，白鞋面蹭上几抹绛紫霞红与湛蓝。

　　“姐姐，借个火。”

　　孟听澜早就瞧着这少年从盛中没来得及修新的败墙上翻出来，斜眼睨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笑容天真灿烂朝她借火。

　　生得倒好看，一身少年气，眉眼透着一股子清澈，如泉赴壑，仿佛一直都如此意气风发似的，哪怕有时栽了跟头。

　　是旧时光的她一直在渴望、追寻，贫瘠土地上吹又生的风声鹤唳。

　　旧时光终究是旧时光，曾渴望的、曾追寻的都如过往云烟，散在缭绕的尼古丁里。

　　“我可没义务帮助逃学的小孩。”

　　孟听澜敛眸，转而望向幽深的长巷尽头，那块亮堂的天幕，飞鸟掠过旧矮的墙，听渔船出海的悲呜，听一头撞岸的潮声。

　　少年拉了一串悲落的奶音，眼尾顿沾了潮气，烟仍叼在嘴里，抬手将衬衫领口松一个扣。

　　“就当送我的、birthday gift嘛。”

　　孟听澜微怔，唇角偷偷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口袋掏出银制方形打火机，靠近卖萌无耻的少年。

　　本是将打火机递过去，又像是反悔般地收回，伸手攥住少年的藏青菱纹领带一拽，为他点火。

　　火舌点燃烟草和不为人知的欲望。

　　鼻息喷打，烟味弥绕，少年触及她眼底清冷狡黠，耳廓软红，心久怦然。

　　“姐姐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呢。”

　　“小孩，生日快乐。”

　　这是对你无处散发的魅力的惩罚。

　　少年明显听见她轻笑一声，如铃似莺，而后她松开皱巴巴的领带，细心地抚平，清疏的眸懒懒打量自己。

　　“姐姐走了，别跟着。”

　　孟听澜道，利索地推开少年，转身背起挎包和画架，将烟头在破墙上碾过，刮出一道青灰的痕，尽显娇小的身影往长巷尽头走去。

　　长巷尽头，是一片蔚蓝海。

　　-

　　次日秋光依旧明媚，暖阳翩翩。

　　段与暮坐在椅子上，仅撑着两根椅腿往后墙瘫靠，枝桠钻过窗户往他投下浓绿的影，少年犹如陷在池沼里的鹰鹫，平添几分阴鸷。

　　他想，她大概是一个匆匆旅客，疲累之时借此歇息。她大概喜静，又或是烦躁，才会钻进巷子里，抽着缭绕的烟，慢慢平息。

　　她是画完了归家，还是去写生的路上，她画了什么，是初升的朝阳，还是潮生的月亮。

　　上课铃正响，他踢开桌子骂了一声，逆着回教室的人流，脑子里心间都是那支燃着的烟，那双缀染颜料的鞋，那对清冷的眼。

　　段与暮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那是去见她的理由，抑或是、给不为人知的心动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