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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牀同梦】 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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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就是李太太,轻蔑地看了眼讽刺自己的阔太太,然后转过头,娇羞地握住十三号的手,“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十三号没开口,倒是闻青急着编出了一个名字,“二狗子!他叫二狗子!”
没人看见十三号弯着的嘴角有些许波动,他保持良好的笑容,仅仅是打心底里,想让面前这个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女子消失而已。
“这名字……罢了,你就跟我走吧。”李太太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纸币交给闻青,她喊下一辆黄包车,这便急着要走。
其他太太有些羡慕,她们望着李太太远去的身影,转过头来又看上了闻青。
“你长得也不错,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啊?”
“这就不必了!”闻青摇头挥手双管齐下,并匆匆离开了包围圈。
绕远路来到一家经营洋服的制衣店,闻青与王义刚到,便看见等在门口的十三号。前者急忙跑上前去,对着十三号露出了此生最阳光最明媚的笑颜。
“大爷!”说着,闻青还诚挚地捧起十三号的手,“我这也是逼不得已,看在给你买新衣服的份上,原谅我咯!”
十三号皮笑肉不笑的,甚至有冲动想揍他一顿。
更何况,他的手还在闻青手里……“行了,快去办你的正事。”
“得令!”贱兮兮地跑进商行,不到半分钟,闻青又把头探了出来,“大爷,定制洋服需要您亲自进来。”
制衣师傅拿着羊皮尺出来为两人一一量体,闻青坐在软凳上没起身,便让十三号先量。他看着师傅将皮尺举到十三号胸前,就往前凑了凑,想看清上面的数字。
可是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幸好还有制衣师傅这位助攻。
“别看了,上围刚好二尺九。”取下皮尺,师傅又放到了十三号腰间,“腰围二尺二寸,下围二尺七寸半。”
等师傅量完所有尺寸,闻青终于等来了那个问题。
收好皮尺,师傅拿着记录板问,“你喜欢把那个放在哪边?”
十三号一脸迷茫,他的余光瞥见闻青在身旁憋笑,自己却听不懂也看不懂,“你所说的是何物?”
师傅指了指长衫下的某个东西,满面的习以为常。
十三号立马便懂了,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受得也极快,“左边。”
之后为闻青量体又花费了一段时间,等他们走出制衣店,天色已起了变化。闻青将准备好的衣裳与纸币塞给王义,便与其约定七日后的早晨,于饭店对街的小巷集结。
而剩下的时间,则用来等待。
某日闻青无所事事地躺在客栈大床,不远处是木制桌椅,十三号此时正靠在椅背上,优雅地端着瓷杯,享受悠闲的下午时光。
把玩着地摊上买来的鼻烟壶,闻青觉得口渴,便将手臂搭在了床边。
“大爷,扔一个梨给我。”
十三号充耳不闻,依旧认真地翻看书籍。等闻青不耐烦地多喊几次后,他才拿起一只梨,举在半空中,“你想要这个?”
“对对!请大爷扔过来。”闻青懒洋洋的模样似乎惹得十三号有些不悦,后者不但没有如他所愿,还将那只水分充足且酸甜可口的梨子放到了自己嘴里。
这还不止,十三号咬过一只后,剩下的也没轻易放过。
盯着一桌的残缺小梨,闻青从床上起身,虎视眈眈地坐到了他身边,“大爷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我能吃更多!”
七天刚刚时满,闻青二人自制衣店出来的时候,就成为了整条街最靓的仔。
一个身材挺拔,黄金比例的身形下是美到仙人叹气的容貌,另一个神清气爽,灵动的双眸除了瞭望世界,还会牢牢地黏在身边人的身上。
“不得不说,大爷你穿洋服也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十三号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笑容里带着点邪气,“眼光不错。”
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三人聚集到了光线不好的小巷,那里平日或许还有一两个乞丐,今日却不见任何人影。
闻青将鼻烟壶交给王义,自己则戴上眼镜,并与之前后脚进入了饭店。
路过一名正在看报纸的洋人,他们将座位选在洋人身后,准备好必需品,接着闻青瞟了眼洋人手里的报纸,戏便开始了。
王义极不情愿地掏出一个包裹,他颤抖着两手,轻轻将裹在物品上的布料揭开。答案逐渐明了,一只带着陈旧痕迹的鼻烟壶,出现在二人眼前。
他踌躇着,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赵先生,您看这东西,值几个钱?”
闻青扮演的赵先生打量了鼻烟壶几眼,不耐烦地答道,“这东西不值钱!”
“这不可能!这是老祖宗留给我的,不会不值钱的!”王义与他争执着,他们的声音有些大,连旁边的洋人脸上也浮现出了不开心。
“拿过来我仔细瞧瞧!”接过王义递来的鼻烟壶,赵先生推了推眼镜,咂嘴表示不屑,“这东西顶多就是一个清末期的玩件,做工一般,不值钱!”
王义一听,连眼泪都急出来了,“不行啊赵先生!我家等着用钱,我就只有这东西了!求您行行好,帮帮我!”
“八十块!你卖不卖,不卖算了!”赵先生的语气也不容许任何人商量。
王义绝望地埋下头,眼神有些许失焦。
闻青看时机成熟,起身朝十三号递了个眼神,便丢下最后一句话离开,“我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你如果要卖了,记得到恒信商行来找我。”
听着赵先生的脚步声远去,洋人也将报纸翻了一页。
别看他表面平静无波澜,其实内心在听到“恒信商行”四个字时,就已经很在意了。不为其它,就为他是来昆明做生意,而恒信商行是他在昆明最大的对手。
就连报纸上写有一切有关恒信商行的报道,他都要买下来看。
这边王义还在沮丧,与他们相隔一个过道的男人似乎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朝他走了过来。男人穿着上乘,一看就是上流人士,“你手中的鼻烟壶可以借我看看吗?”
王义有些茫然,但还是照做了,“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就是早已等在这里的十三号,小心翼翼地捧着鼻烟壶,惊讶地开口,“大哥!你这可是康熙的东西!看下面的落款,还是官制!”
“这,这又代表了什么?”王义忽然期待不已。
“代表这东西很值钱!”十三号在今天这个饭店,贡献了此生最浮夸的演技,“你也知道,康熙的瓷器、紫砂这些东西都是很值钱的,这个鼻烟壶做工不错,应该不止刚刚那个男人所说的价值。”
“那……这东西值多少钱?”
“至少要一千两百块!”十三号环顾四周,紧跟着小声对王义说,“刚才那个男人在跟你压价,他知道鼻烟壶的价值,赌你会迫于生计答应他!”
王义一时无言,唯有表情还透露着对赵先生的厌恶。
“怎么样?我出九百五十块,把这东西卖给我?”
王义喜出望外,就在要答应男人的时候,十三号又急着说话,“不过你先别急,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等明天这个时间,你还在这里等我。”
“也……也好。”王义点点头。
十三号红光满面地离开,那洋人瞧着他走远,终于从报纸中抬起了头。他关注着男人是否有回来的迹象,同时,坐到了王义跟前。
“听说你要卖这个鼻烟壶?”
洋人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地道,但也不是听不懂,王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也听说过鼻烟壶这东西,不如你卖给我,我能给你八百块现钱。”洋人说着,便从包里抽出一张五百和三张一百面值的纸币。
王义盯着洋人手里的钱,虽然有点不舍,却还是想要遵守诺言,“不,我跟那位先生许诺了明天……”
洋人打断了他,“卖给谁不都是卖吗?况且你说的那位先生万一明天不来了呢?”
他的话不无道理,王义思考片刻后说道,“那先生万一来了……”
见王义还在犹豫,洋人继续劝着,“他不会来了!你相信我,拿着钱快去给家里的夫人和孩子买些礼物,他们会拥抱你的!”
抚摸手里的鼻烟壶,王义再三考虑,还是将它交给了洋人,“那好!东西就卖给你了!”
洋人满意地笑了笑,并把钱塞到了王义手中。
远离饭店三条街,某客栈——
王义把钱摊开放在桌子上,闻青趴在桌子另一方,十三号则倚在床柱子边,大长腿往对面柱子一搁,拿起一个雪桃便朝嘴里放。
“不错啊!时隔多年,我俩还能配合得如此严丝合缝!”气息让桌上的纸币轻轻摇动着,闻青盯住它们,成就感油然而生。
王义也点点头,以示同意。
私下的王义一直是这副模样,话不多,会静静听人说话。不过一进入状态,便如刚才在饭店那样,看不出任何漏洞。
闻青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让十三号打断了。后者吃着葡萄一脸的逍遥自在,对他的经历却很感兴趣,“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本事?”
闻青想起了一个人,跟着便温柔地笑了笑,“我师父那里。”
“唔~”瞧着他的模样,十三号更有兴趣了,“你师父又是何人?跟你一样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或是说嚣张?”
皱着眉,闻青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怎么就嚣张了?
他将茶杯双手奉上,讨好的笑脸都快要灿烂得烂掉了,“大爷您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您说便是了,我改还不行吗?”
十三号放下腿,弯着身子一边笑,一边端起他手里的茶杯,“不用,你做得很好。”
说实话,闻青现在回想起十三号的“大手笔”还有点慌,他担心十三号哪天一高兴,就像不受控的野马般,脱离了自己手中的缰绳。
那等待他的,恐怕是大麻烦,或者死亡。
可即便如此,他也对此趋之若鹜。因为在任务中他与十三号有过不经意的对视,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竟然理解了这个人。
所以他舍不得远离,那他要做的,只有尽量看懂他,在他做开心的事之前阻止他。
……对了,是谁说的炼狱缺人来着?
端详着闻青愈发坚定的双眼,十三号虽然发现了些许迹象,但他根本猜不透,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好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