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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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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柳家来拉蜜,吴三壮带着人去了新蜜库:“旧的那个屋顶破了,老漏雨,在这边临时搭了一个。”
等柳家安全的拉走了蜜,吴三壮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七月末,拉蜜柳家下人捎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我们少东家赏的,要说养蜂子,还得是周老爷子,是这个!”柳家下人竖起大拇指夸道:“前些日子,有个泼皮上咱们家的糕饼铺子闹事,拉了个死了的老太太,浑说咱家的糕饼吃死了人。本这也没什么,柳家家大业大,那能没个碰瓷的上门,不过大伙儿都知道我们东家良善,原就没人信。
可店里有个叛骨头,竟歪说他瞧见店里的大厨师宗师傅用了长了绿毛的坏蜜。宗师傅本分了一辈子,哪能受这个气,当场叫人拿了店里用的蜂蜜来给众人瞧,那蜂蜜好好的,宗师傅自己还吃了一大口,那泼皮又说是换过的。
没法子,宗师傅请了少东家来定夺,少东家领着大伙儿进了后厨,把店里所有的蜜坛子都打开给大伙儿瞧,全是好的。店都叫人围着,这么多蜜也没法子都给调换了呀,大伙儿这才信了,一起扭送泼皮和那造谣的伙计去了县衙。
郭大人一审问,才知道那泼皮收了人家的两吊钱拉了个横死的老乞婆,上柳家碰瓷来了,给钱的人讲,咱们家用的蜜就是坏的,只要他闹一闹肯定还能得一笔,他琢磨着柳家一向和善,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成了更好,便去了。
那店里的伙计也是被人用钱买通了,使钱的人说,新蜜已叫其做了手脚,肯定发绿毛,等店里上一批最后一罐蜜开了封,便会有人上门闹事,到时叫他出来指认。
郭大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寻根朔源把那个背后使钱教唆的揪了出来,原来是咱们柳家生意上的老对头封家,他家做生意原就不规矩,只是封家小人贯会藏在暗地里使坏推着别人帮他杀人放火,没放到外头,叫他躲过了郭县令刚来时的雷霆手段,没和谭家,周家,蒋家一起倒了,小人就是小人,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不叫郭大人判了个欺诈罪,把那封家大爷流放到东面去了。
原事发,少东家喊我来问,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蜜库屋顶漏雨的事,还担心这次的蜜是不是真的受了潮,与少东家讲了这事,少东家说周阿爷是个靠谱的,要是真受了潮也会实话实说,叫我不要担心,果然蜂蜜都好好的。少东家还当场选了一坛叫人泡了一大锅蜜水分给大伙儿尝,大家喝了都说好,连带咱们家蜂蜜也卖的好了,少东家说这次的功劳全是周老爷子的,特意赏了一百两来。”
吴三壮可算明白那晚周阿奶做了啥了,去厨房是寻水给蜜里掺水了,纯蜜是放不坏的,掺了脏水蜂蜜初时看不出来,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便要起绿毛:“那是,咱们跟着厚道的东家都是本分人。”吴三壮也跟着吹嘘了几句柳家,麻溜的接过了银票,他还没见过银票长啥样呢。
银票的事,吴三壮没敢叫周阿爷知道具体原因,怕他多想,气坏了身子,只说是柳家斗蜜赢了,少东家心情好赏的,可出了这样掀盆子摔碗不叫人吃饭的事,他也不想瞒着,思来想去,抽了一天功夫,专门去城里宋府找周二哥拿主意。
认了徒弟,就是正经亲戚,这次门子更加客气,直接请到了正厅。
见了周二哥,吴三壮把这事和去年偷蜜的事都分说了一遍:“这事虽是师娘做的,她无缘无故的能做这事吗?肯定和周三哥离不了关系,要是周三哥还这样,我还咋养蜂?总有防备不住叫他得逞的时候。”
周二哥也气得不成,周阿爷一辈子最重脸面,这要是真让周三哥得了手,周阿爷的名声算是要臭大街了,以后谁还会用周阿爷养蜂,谁还敢吃周阿爷的蜂蜜,那不得把亲爹气死。他也没个好主意便对吴三壮说道:“三壮,你先坐着,我去找你二婶商量一下。”
宋大小姐听了丈夫的话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是一直想让爹来城里养病?
不如和爹如是开口,柳家先前发了一百赏银,银钱不吃紧,趁三壮和喜哥年少,出钱叫他们读几天书,识字还是好的,爹和三壮师徒情深,喜哥又是长子嫡孙,也愿意他们好,答应不难。
再劝你爹,住在山上身体难以将养,不若陪着孙子,徒弟读书,到城里休养两三年,待三壮和喜哥成年,他也养好身体,若是喜哥儿读的好,自有他的造化,便是读的一般,咱们出钱买座山,记在喜哥名下,叫三壮出力,爹在一旁指导,喜哥和三壮两人感情融洽,通力合作,大蜂场开不成,弄个小的给爹养着怡情还是行的。
这样你大哥的遗孤也有所安排,三壮能尽展所长,爹能老有所养,就很合适。”宋大小姐的未尽之意是,周响这厮祸害爹娘兄弟,实在不讨人喜欢,等到时喜哥和三壮做主的时候,自有他的苦头吃。
周二哥深觉媳妇说的有理,赶紧给三壮回了话且问:“三壮,你愿不愿意去读书?”
去读书?三壮哪敢想啊,闻言疯狂点头。
“那就说定了,学堂二哥给你找,你只管去读。”周二哥和三壮说定,吴三壮先回,周二哥准备了一番,第三天上了山。
周阿爷不敢耽误孩子们的前程,自然是满口答应,又听周二哥说在城里休养两三年,就给买山开蜂场,忍不住也答应了:“我也不叫亲家吃亏,蜂场挂个名就好,收益还是要给宋家的,给我留点儿养老钱就成了。”
正商议着,周阿奶哭哭啼啼的肿着眼上了山,周阿爷赶紧问她怎么了。
“三儿叫人抬回来了,叫债主打的不成样子。”周阿奶哽咽着说道。
年前周三哥叫放回来后,年后债主也没催着他上工,他就一直在外厮混,隔三差五回家和周阿奶讨钱。
周阿爷还纳闷怎么债主不催了,还叫周阿奶逮住机会问问三儿怎么回事,后来周阿奶回话说,周三说过年时赢了笔大的,钱全还上了叫家里人不要操心。
周阿爷虽然不满儿子还是在赌,可好歹没了外债,心里还是放松了些。
这还没过几天,竟是又背了债,周阿爷气的直捂胸口:“这次又欠了多少?”
“这次是一百五十多吊钱。”周阿奶道。
“没钱还,我的钱攒着要给喜哥儿念书,他也到读书的年纪了。”周阿爷硬气的道:“老大就着一个独苗,钱都给老三了,喜哥儿怎么办?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把他送采石场去,让他自己还。”
周阿奶不肯,她晓得老头子刚得了一百两的赏银。但这件事周阿爷很是坚定,周阿奶就泪水涟涟的看老二。
周二叔也不想管:“我都给三弟还多少钱了,数的见吗?再出,我怎么和媳妇交代?我媳妇好说话,那也得看是出什么钱,喜哥儿上学的钱,爹看病的钱,您养老的钱,我肯出,这个我真不出,出了也没用,过几天又是一屁股债,倒不如送采石场吃点儿苦头。”
父子倆铁石心肠,周阿奶也没办法,求来求去一整天没一个松口的,她只好又哭哭啼啼的下了山。
三天后,上山猎户急慌慌的来通知周阿爷:“周大爷,不好了,周奶奶跳河了。”
吓得周阿爷一口气没喘上就撅了过去,好在三壮手快扶住了,没叫跌在地上。
“我阿奶怎么了?”喜哥儿急道。
“没,没事。”猎户喘了口气道:“叫四牛看见了,救起来了,就是老人家受了惊,有些不好,我上来告诉你们派个人去照料。”
猎户气还没喘匀又叫三壮拜托下山去请大夫,喜哥儿跟着下了山,照顾奶奶,大夫扎了针,喂了药,周阿爷脸色惨白的醒了,半个身子又动不了了,话也说不利索,吴三壮见他急的满头大汗,赶紧说:“阿奶没事,叫村里人救了。”
周阿爷一口气才喘匀了。
吴三壮把四壮叫上山,让他照顾周阿爷,再次去了宋府,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等事情安顿下来,才弄明白周阿奶为啥跳河。
却是周三叔伤还没好,债主又上门,又把他打了一顿,这些要债的经验丰富,只把人往疼里打,却又不真打出事,周三叔身上带着伤,周阿奶实在不忍心送他去采石场,债主又逼得凶,一言不合就打。
周阿奶心就疼的稀碎了,最后一咬牙把家里的屋子地全卖了,得了二百多吊钱还了债主,自觉败了家没脸见周阿爷,便跳河了。
人虽救回来了,可神态木然,不吃不喝,大夫说是心病,周二叔索性将周阿爷和周阿奶一起安顿到了城里,这次也不用问他们的意见了,都在床上躺着呢,一个不开口,一个开不了口。
周阿爷本动不了了,周阿奶躺在他旁边不吃不喝,他竟挣扎着握住了老妻的手,他也没法子动太多,就是握着,握了一天,周阿奶突然就肯吃了。
肯吃了,人就有了力气,没两天就下了地,一边瞧着周阿爷全白了头发掉眼泪,一边伺候老头子。
又过了几日,柳家差人来问周阿爷,他家新聘养蜂人,周三哥去了,问老爷子能不能聘,周阿爷说不了话,但是直摇头,柳家人得了信回去了,后来听说柳大善人委婉的拒绝了周三哥。
周阿奶为这事长吁短叹,可她刚败了家,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周二哥给三壮和喜哥找的读书的地方叫明心学堂,先生是个老秀才,自觉举业不成,便开了家学堂教幼童开蒙,收费便宜,一年三吊钱的束脩,包一顿餐饭,学生卯时三刻来,傍晚未时回。
三壮要去读书,兄弟朋友们全羡慕的流口水,三表哥特意把自己少时读的书和笔记整理了送他,姑姑还把三表哥以前背的旧书袋翻出来给了三壮:“沾沾你三表哥的文气,指不定也能读的好呢。”
因着要读书,柳家养蜂蜜的事只能卸了,周阿爷病的急,三壮还挺不好意思的不晓得柳家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养蜂人,柳老爷很是和善:“谁也料不到,好好的摔了,周存孝是个本分人,我也信他,你给我带个话,叫老周安心养病,等他病好了,还来给我养蜂子。”又叫下仆金子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他给我养了一辈子的蜂子,劳苦功高,这点儿钱,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收着给你师父好好治病,不要吝啬汤药钱。回头有什么困难也来找我,别怕麻烦。”
三壮揣着银票和满腔的感激回来把柳大善人的话告诉了周阿爷和周阿奶,又换的周阿奶掉了次眼泪。
周二哥在学堂附近租了个院子安置周阿爷和哥俩,还派了宋府两个得力的下人,宋清夫妇过来伺候,又给济世堂的范大夫支了银子,请他每隔十来日上门给周阿爷看诊调理身体。
三壮和喜哥就喜滋滋的开始了他们的读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