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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学徒药师和笨蛋魔王 ...

  •   一...二...三...

      床上的人眼皮跳了三下,一直守在床榻旁的人抬头看了看立柜上新烧尽的一炷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也该是时候了。

      自他从那只染满鲜血的笨蛋脑袋手中救下这个女孩已过了三个时辰,普通人尚且会苏醒,更何况体内有灵气在保护的她呢?

      当日他应父亲之言,去永莘阁清算本月的药材费用,却只看到一片狼藉。因为害怕父亲责备他无功而返,他刻意绕远路,打算等到父亲入睡再回家,不料竟在离家不远的道路旁,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其实说是他救了她确实有失公允,因为当他抵达时,那笨蛋脑袋已经停止了运作,他所做的,不过是将她从那只脑袋的压制下解救出来罢了。

      急匆匆地将她背回家,翻遍医书却未找到与她所得症状相似的文字解说,替她把脉,却惊讶地发现女孩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灵气在保护,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氧气。

      不明就里地摇着头,他毕竟只是一个学徒药师,医学方面的知识也才摄取了一小部分。

      “她是被狐妖吸走了魂魄。”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女声,他回头,看看倚在门上的人,露出一脸放心的表情。

      “琉溪,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怎会是被吸走魂魄之人呢?”摇摇头,他直觉怀疑姬琉溪这小丫头是随口胡言。

      “秋臻雅,少瞧不起人了!”姬琉溪撅着嘴叉着腰,冲秋臻雅吼道,“她确实是被狐妖吸走了魂魄。然而在一个时辰内又有人将她的魂魄重新注入体内,她现在昏迷,只是在适应这段被夺走魂魄的时间。不过她被那笨蛋脑袋抓伤的右手出血过多,你得找些补血的草药让她服用,三个时辰后,她自会醒来。”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秋臻雅也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是......

      “琉溪,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还有,你怎么知道她的手是被一只脑袋所伤呢?”

      “因为...因为...因为我聪明嘛。未卜...先知,对,未卜先知!”

      怀疑地看一眼神色怪异的姬琉溪,秋臻雅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好吧,我去给她煎药,琉溪帮她换件衣服吧,手臂上全是血,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遵命!”看着秋臻雅离去的背影,姬琉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床上的人轻快地哼唱起来,“我来帮你换衣服吧!”

      秋臻雅端着汤药进屋的时候,姬琉溪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摔坐在地板上,双眼瞪圆,怒视着房梁以发泄她那莫名的恼意。

      对于姬琉溪异于常人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的秋臻雅很果断地选择了无视。

      绕过依旧摆着造型的姬琉溪,秋臻雅放轻脚步来到床沿。

      床上的人胸口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看样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肤色也渐渐地红润起来。她的小嘴微张,一只藕臂伸出被褥自然地垂于床侧,双腿弯曲,睡相俨然如一个淘气的婴孩。

      女子的睡颜是祥和的,如果忽略那深深紧锁的眉。

      怕她着凉,秋臻雅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使其转身平躺于床铺的正中央,重新用被褥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想不到你医技不精,照顾起人来倒挺温柔的。”

      开口说话的,是不知何时立于身后的姬琉溪。

      “是啊,可是某位自称魔王的人,武功不好,运用语言的能力为何也这么差呢?”

      从容的给予还击,秋臻雅用手试探汤药温度,发现仍是滚烫。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确实缺少必要的逻辑关系,姬琉溪自觉无趣,嘟哝了几声,讪讪地离开。

      无奈地听着姬琉溪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头时惊喜地发现女子有了醒过来的迹象。

      一...二...三...

      这是女子眼皮跳动的次数。

      一、二、三...

      这是他盯着那烧尽的三炷香喃喃的次数。

      然后,在他数到第128次时,一只柔荑若有似无的贴上了他的背。

      “唔......”

      女子睁眼时脑袋还有些混沌,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小声的“唔唔”声,睁大眼努力适应周遭的环境。头顶的吊灯只是发出一圈微黄的光芒,淡淡的,很弱,很静,让人很安心。

      “你醒啦,还习惯么?”

      “恩,谢谢你救了我。”

      对话尽到此为止,秋臻雅没有问她受伤的原因,她也没有问他是如何救出了自己。看似冷漠的回应,又何尝不是一种包容。

      端起药汤,温度正合时宜。秋臻雅舀一勺汤药,女子便顺从地喝下一口,药很苦,可是心很暖。

      “好了,你就好好的睡一觉吧,这剂汤药在人进入深度睡眠时才会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恩。

      女子点头,乖乖地躺下。

      呵。

      男子侧目,温柔地笑开。

      “真的...谢谢。”

      女子很快地睡去,却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因为那份笑容,那份温暖。

      所以有些事情是端着汤碗离开的秋臻雅未曾知道的——那个总是习惯皱眉的孩子,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如秋臻雅所言,病床上的女子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后缓缓睁开了双眸。只是那时秋臻雅已不知去向,陪在她身边的,是端坐在床前,皱着双眉却依然掩饰不了欢欣的姬琉溪。

      姬琉溪似乎是在努力压抑自己想要捧腹大笑的冲动,两只手紧紧地拽着床单,双脚用力蹬地,踮起脚后跟,刻意挺直的脊背却因为晃动而使木床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因为光线的缘故,病床上的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却由衷因着她这古怪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接收到了自背后传来的笑声,姬琉溪垂下头,右脚尖轻点,轻盈的起步,回转,站定,淡紫色的纱衣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朦胧,高雅。

      床上的人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位守在自己身旁的人。

      乌黑的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没有那些闪亮而奢华的头饰加以修饰,只是用一卡淡蓝色的流线体发夹,将额前的碎发别至耳际。秀气的眉,水灵的眼,纤长的睫毛,那直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里,仿似蕴含了浓郁的情感,却又隐藏于深邃的眼眸中。素洁的脸颊略施薄粉,清新淡雅,一如她对眼前女子最初的印象。只是那嘴唇却显得太过苍白,与这张精致的小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不容置疑的是,眼前的女子却是符合称作佳人的标准,只是与那些大家闺秀的温婉清纯相比,多了份妩媚,也多了份空灵。

      而同一时刻,姬琉溪也正在对病床上的女子做出最后判别。有紧张,有期待,姬琉溪便是怀着这样一种忐忑的情绪,在脑海里刻印下了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那个叫萧栐蝶的女子,那个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却又背道而驰的女子。

      很久很久以后,当姬琉溪在回忆起自己与萧栐蝶的初识时,总是笑着对身旁的人说:“小蝶啊,是个怪物呢,好可爱好可爱的怪物!”

      纤细柔弱,不通人情世故,这是姬琉溪见到萧栐蝶后的第一反应。

      纤细柔弱,倒不是说她一脸病态,或是身子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姬琉溪这样评价萧栐蝶,只是因为那微微蜷缩的后背,那微微咬紧的唇,那微微的垂首,还有那自始至终不曾舒展开的眉头。这些细微的动作,无一不泄露出萧栐蝶内心的动荡不安,那心跳的频率,不在于升与降,因为早已乱了步调,杂乱不堪。映于姬琉溪眼中的脸庞是带笑的,真心与否无人知晓,但却必须承认那是稀薄而脆弱的,因为失了信念,没了定点,所有的惬意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不通人情世故,倒不如说这人太过单纯,总是太轻易相信,太容易满足,太习惯敷衍生命中的劫难。其实后来姬琉溪有想过,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却如此轻易的将其定位,似乎太过主观,然而那丝丝缕缕拂过心头的熟悉感,终于让她肯定了那些虚实与否。

      当然第一印象终究是冲动的产物,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模糊。那么自然,有些事情已成为定数。

      当秋臻雅推开门的瞬间,当风从门缝间偷溜进里屋拂过萧栐蝶耳畔的刹那,当姬琉溪瞥见那花瓣印记的时候,有种名为羁绊的东西,已经开始编织它那缠绵的网。

      “姬琉溪!”

      站着的那人邪魅一笑,伸出右手。

      “萧栐蝶!”

      床上的那人也只是愣了小会儿,傻笑着伸手与之相握。

      因为人们无法留住时间,所以至少懂得记忆瞬间。也因为这幅画面即便再温暖动人,也终究不过一个平面,所以忽略了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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