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洋草果

5、第5章

　　“你下意识地将自己和林渔比较，是从小的习惯吗？你愤怒于她杀了你姐，还是愤怒她不该在享受你姐照顾的同时选择见死不救。”夏刈冉淡淡地说道，“你是你，林渔是林渔，你和她本就不同。你来自首，为的是赎罪，但你心中真的好过吗，从犯罪那一刻起，许多事情就已经开始无可挽回。你还有着很长的人生，不论是你姐，还是林渔肯定都不希望你是现在这样。”

　　“很长的人生……什么意思？”

　　“林渔不是你害死的，她的致命伤在另外的地方。你那天去她家的时候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吗，她家还有其他的人吗？”

　　“其他的人？”彭枝浓想了想，“好像中途听到厕所有水声，但我没在意……你的意思是其他还有人想要害死她？”

　　“她体内的巴比妥类药物是你做的吗？”

　　“什么？”彭枝浓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丁若和夏刈冉互视一眼，丁若将笔录递给她，“你看一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没有的话请在最下边签字。”

　　彭枝浓的母亲还在外边等着，对面坐着的是林渔的母亲，两个母亲本是交好的邻居，现在对望而来，心中五味杂陈。

　　“我前些日子看见周览的妈。”还是彭母先打开了话匣子，“她还在每年给那些过世的女孩家中寄钱，写信，她也不过就五十多岁，看起来像是六十多了。当初要是林渔……”她说不下去，那么多个家庭就因为林渔的见死不救全都破碎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阿渔再不对，她命都没了……枝浓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如果……如果我知道，我哪怕天天给你们下跪道歉，或者我这条命都给你们……她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五岁的孩子都知道见到别人有困难会帮助，二十五岁的孩子却又因为权衡利弊对身边的人都漠视死亡。”彭母看着审讯室的门，“我从来不会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也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承担责任。”

　　说话间审讯室的门开了，彭母上前，彭枝浓居然手铐都没戴，“接下来要被送到哪里去，我们能准备什么？”她看向丁若。

　　“人不是她杀的，后续的事情你们跟着来处理吧。”

　　“不是她……那我的女儿……”林母看向夏刈冉，“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任何犯罪都不会有逃脱，就像任何人都不会是不明不白的死。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人。”夏刈冉向林母保证。

　　顾福月拿着案卷在旁边走过，夏刈冉叫住她，“那个谁，送家属出去。”

　　“是，夏队长。”顾福月上前去将林母扶起，“我送送您。”她扶着林母走到外边，“您是住在南华府吧，我给您叫车？”

　　“不，不用了。你一个才工作的小姑娘家家哪儿来钱，我自己坐车回去……还有一大堆的事儿。”林母说着悲从中来，“小姑娘，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的父母肯定难过死了。”

　　“谢谢您。”顾福月将纸巾递给她，“父母爱子之心和孩子惦念父母是相同的，她肯定也希望您好好儿的。”

　　“哪里还好得起来，都是赖活着吧。”林母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气，勾着背上了车，顾福月站在路边看着车走远才走回单位。

　　张翠华正在给孩子织线衣呢，顾福月走进去，“华姐，刚刚夏队长让我去送了一下被害者家属，所以回来迟了。这是你让我找的卷宗。”

　　“没关系。”张翠华将那卷宗拿到桌上，又看了看她“你没事儿吧，队长也是，怎么让你去送被害者家属，那些人都很难应付的，没为难你吧？”

　　“没呢。”顾福月坐下来，“您不是说今天带我去那边档案室？”

　　“不着急，那么多档案也不是一天就能弄完的，今儿都四点了，歇会儿。”张翠华摸鱼摸了数年，下午没十万火急的事是默认三点之后不再工作的。

　　顾福月乖巧点头，打开电脑，又开始将先前没弄完的档案录入进系统。安静的办公室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些明显，张翠华一边快速地织着毛衣，一边说道，“小顾，你才参加工作，咱们这档案科呢，就那么些事儿，你不用太着急的。”

　　“可我新来，还有好多东西弄不明白呢。”顾福月没有停下录入。

　　“嘿，这些老掉牙的东西你们年轻人很快都能掌握的。”张翠华摆摆手，又从下边打量着顾福月，“你怎么不戴个隐形眼镜，好像现在小姑娘都不太喜欢这种大黑框眼镜了。”

　　顾福月伸手推推眼镜，“我习惯了。”

　　“看你这样子，家教一定很好，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

　　“我母亲画画的，父亲是个摄影师。”

　　“艺术家庭啊。你怎么会没有走艺术的路线？”张翠华平日里接触的人里边还真没几个家庭是这样的，手中的针织棒也放下了，一颗八卦的心开始迅速跳动。

　　“没那个天赋。”顾福月手紧了紧。

　　“天赋是一回事，后天的努力也是一回事嘛像你爹妈都是这方面的人才，两个培养你一个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张翠华说着都替她遗憾，“学艺术的可挣钱了，我们那栋楼有一个教画画的，两百多块钱一个小时。那上课不比咱们这里边轻松，你可真是可惜了。”

　　“我父母常年在外边采风，我是跟着保姆长大的。”顾福月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我觉得做警察也很好。”顾福月忙着手上的事儿，随便地说着话。

　　张翠华关注点却在另一个上边，“你家还有保姆？”那肯定家底儿挺厚，也是艺术家庭家底肯定都不错。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小顾，你前两天说你还没男朋友呢吧？”

　　“嗯。”

　　“华姐，你这又做媒呢，是你那大学教授的侄子，还是你那中学体育老师的外甥啊？”夏刈冉从外边走进来。

　　“哎哟，队长您说笑呢，我就随便聊天。”张翠华有些不自在，像是极力想把话头扯开。

　　“找一下这几个卷宗。”夏刈冉也没计较，直接递了几张纸给她，张翠华拿了钥匙走向楼下档案室。

　　“华姐人很热心，但是对于身边男性和女性的认知并不准确，你初来，如果给你介绍别抹不开面子。”

　　认知不准确，顾福月细品了一下这句话，意思是介绍的对象质量不太高。

　　“我明白了。”顾福月郑重点点头，“谢谢队长。”

　　“对了，我听黄灵说你没有申请宿舍，虽说档案科不要求24小时值班，但是如果事出紧急，半夜调卷也是有的，你要是住的太远可能不太方便。”

　　“不远。我父母帮我在那边西江月买了套房子，我现在在这边工作正好能住。”

　　“挺巧的，我也住那个小区。”夏刈冉正想说什么，张翠华找了卷宗回来。

　　“华姐，这人手也配备了，那边档案室尽快整理入档，年终检查可是大项。”

　　“诶，知道了，明儿，明儿我就让小顾带着设备过去。”张翠华满嘴应下。看着夏刈冉视线在她桌下停留一秒，尴尬地上前遮住先前在织的毛衣。

　　夏刈冉也没说什么，走出档案室。

　　张翠华看他走远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一看，“哎哟五点了，我得接孩子去了。”说着将毛线往包里一扔，风风火火走出门。

　　旁边一个辅警来交案卷，一边填资料一边八卦到，“华姐这下可是轻松了，先前档案室没人留守她还只敢提前半小时，今儿直接提前一小时就走。”

　　“不是说要打卡？”顾福月随口问道。

　　“华姐从学校接了孩子再回来正好赶上打卡点，打了卡直接回家。”辅警笑着说道，“队长其实都知道呢，只是觉得华姐就要退休了，平日里虽说爱摸鱼，大事儿上也没含糊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要我说还是有编制幸福，像咱们这样的合同工，要是这样早就被开了。”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小姑娘为了编制摇头叹气。

　　顾福月这个已经迈进编制门槛的人，晃晃悠悠在支队食堂用饭，刚坐下对面就来了一个人，“拼个桌！”

　　顾福月一看是丁若，她满脸都是疲惫，“你看起来很累。”

　　“我一下午跑了这边新城大大小小的美容院店，就为了查林渔肚子里边的巴比妥类药物，真是疯了！”

　　“先前不是说有人自首，她身上没有线索？”

　　“完全没有，那姑娘就推了林渔一下，还真以为把她撞死了。现在已知的线索就只剩下巴比妥类药物和林渔和人结仇了。”

　　“我记得这一类药物为了防止有人误服，味道都算不上好，我觉得人为投毒的几率不高，有没有可能是自己服毒。”

　　“自己服毒，她为什么……啊，对完全有可能，林渔本来就对当年的事心存愧疚，失眠肯定是经常的事……我看看东湖集团……她楼下果然有一家大型的美容整形机构……”丁若顺手拿起顾福月碗里的鸡腿就跑，“小美人，下回还你啊。”

　　同人不同命，同为打工人，我还要去办公室熬肝，你就要回家躺平，不抢你鸡腿抢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