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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反客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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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应虽然不是庆安人士,但当初与柏安浓情蜜意时,也曾在庆安城盘桓近半年,对惜珍斋之名倒是略有耳闻。
惜珍斋在庆安城中算是小有名气,老板韩蜀是个风雅人士,庆安城中人人皆知,惜珍斋中所售之物皆为上品。
此时见到韩蜀,梁应没由来地打了个激灵,再看陆烨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这才惊觉自己怕是落了那贼婆娘的套了。
陆烨看也不看梁应一眼,只是将那白玉瓶几块较大的碎片拾起,略作拼凑之后,转问韩蜀:“韩老板可还识得此物?”
韩蜀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说:“只要是从我惜珍斋卖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我韩某不记得的。”说着韩蜀从陆烨手中接过一片碎片,对在场众人说:“此瓶为羊脂玉所制,取其谐音名为杨枝玉净瓶,我之所以对它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当初陆姑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同我议价。”
韩蜀不过而立之年,儒雅风趣,此言一出,便引得公堂外的围观群众忍俊不禁。
唯独梁应已经面如死灰,却犹在嘴硬逞强:“无凭无据,你说是羊脂玉就是羊脂玉?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想来敲诈我?”
陆烨冷眼看着梁应如跳梁小丑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票据,交由一旁候立的官差,呈给谭县令:“大人请过目,此乃一年前购置此瓶时的凭据。”
谭县令看了一眼那票据,随后深深地看向了梁应,竟不由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
梁应一看谭县令那表情,便知不妙,此时也顾不得身上伤势了,只扑到公案前从谭县令手中夺过那张票据,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两个仆从见状,忙抢上前去将梁应扶住,只见他捂着心口,脸上血色迅速退去,这才有了几分他状纸上所述的命悬一线之相。
陆烨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两个仆从说:“快掐他人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仆从一时六神无主,耳中听着陆烨这般指挥,想也不想便依言照做。
那仆从手劲甚大,不一会儿果然见梁应幽幽转醒。只是他睁眼看到陆烨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双眼一闭,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陆烨笑了笑说:“看来还是你们劲儿太小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梁应青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根血红的指印。
梁应不可置信地看着笑若春花的陆烨,一手指着她,目眦欲裂:“你……你竟敢在公堂之上……”
陆烨伸手握住梁应的手指,声音亲切:“梁老爷可千万要挺住,等咱们把这桩官司了了,你要死要活我都不拦你。”
正说着,陆烨忽然看到公堂后,那四公子正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她,俊逸的脸上仍是一脸毫不掩饰地嫌弃。
陆烨不爽他打断自己的即兴表演,只飞了他一记白眼,然后伏身捡起被梁应扔在地上的那张票据,素手一扬,朗声对在场之人道:“诸位请看,此凭证乃我当时购置白玉瓶时,由惜珍斋所出,上面有惜珍斋印章,还有我与韩老板手印,做不得伪。”
说着陆烨将凭证交由连巧,拿到公堂前向众人展示,众人一看那票据上的金额,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惊叹。
此时梁应也已缓过劲来,气急败坏地吼道:“谁会将一个六七百银子买来的宝贝,摆在那样显眼的地方?你分明就是想勒索我!”
陆烨轻蔑地瞄了梁应一眼,姿态高不可攀,“我花钱买来的东西,爱放哪儿放哪儿,你管得着吗?难道因为我放在厅里,便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打砸了?”
“若诸位还有不信,韩某这里还有一件凭证,可供佐证。”说着韩蜀从胸前取出一册账簿,笑言:“这是我惜珍斋账册,本不该随意公开,但若不拿出来,只恐怕梁老爷始终无法信服,总疑心我与陆姑姑行合谋骗财之事。”
说完便将账册呈给谭县令过目,账册上日期金额与陆烨所示票据相互印证,加之那账册页上的折痕,边角处的磨损,无一不是昭示着陆烨所言不虚。
谭县令对已经完全瘫在地上的梁应说:“你还有何异议?”
“我……”梁应欲哭无泪,他还能有什么可说。
他心中对陆烨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时才知道她早前那一出失忆找凶器,竟是演戏来引他承认打碎白玉瓶的。
见他无话可以,陆烨抿了下耳边碎发,笑道:“这个杨枝玉净瓶,是我花了六百六十六两从惜珍阁购得。”说着玉手一摊,“梁老爷,给钱吧!”
闻言梁应腥红的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怒道:“我现在一时间上哪去弄这么多钱?”
“我管你上哪去弄钱,刚刚你让我赔你银子的时候,不也是一日都等不得吗?”说着陆烨又转首去问谭县令,“若他拒而不赔,又该当何罪?”
不待谭县令答话,那厢梁应已经豁出了脸皮不要,开始哭天抢地了:“陆晔兮,你这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啊!我梁应此生命苦,父母早亡,孤苦一人,好容易娶妻有伴了,却因此闯下这泼天大祸,你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哟!怎么还哭上了?”陆烨捻了绢帕掩唇一笑,“梁老爷,你这不手上就拿着二百两吗?听说你那平妻赵氏,也是出生富贵人家,既然你都能抬她做平妻,想必也是感情甚笃,让她将嫁妆拿出来填补填补,再将柏安给你购置的宅院田产清算一下,凑得齐的。再说了,梁老爷可是读书人,虽说现下还只是个童生,但毕竟是有父母在天护佑的,万一哪天高中了,你和赵氏这番同甘共苦,也算得上一桩佳话了。”
陆烨的话就像一把尖刀,简直句句都在梁应的心口翻绞。他瞧着陆烨那虚假的笑脸,眼睛里恨的都快滴出血来。
她明明知道赵氏是个吝啬尖酸的,怎肯将嫁妆拿出来填补他的空缺?
这样一想,梁应终于又想起柏安的好处来,却也只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慷慨大方,转而一脸哀求地看向柏安,希望她能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向陆烨求求情。
陆烨冷眼看着梁应拨打他的小算盘,同时也静看着柏安的反应。
若她真要心软帮梁应求情,陆烨也会成全她,这陷入沼泽的女人,若是自己看不开,非要扑腾着沉沦,那么谁也是帮不了的。
但是如果她幡然醒悟,想要及时止损,那她陆烨也愿意看着同病相怜的份上,助她净身上岸。
柏安与梁应对视许久,最后冷颜相对:“还不去找你的赵氏,看我做什么?我的积蓄可全被你糟蹋干净了,还指望着我不成?”
梁应挣扎着想去柏安跟前,哀声苦求:“柏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忍心看着我被逼上绝路吗?”
柏安冷哼一声,决然道:“我柏安这辈子最恶心的事,便是跟你做了夫妻。”
陆烨拦在梁应面前,不让他靠近柏安:“梁老爷,别说得我那么冷血无情。这样吧,这白玉瓶我买了也有一年了,给你折个旧,六百两。你念柏安的情面,我也念她的情面,再给你少一百两,五百两。”陆烨故意要下梁应的脸子,所以将‘情面’两个字咬得极重。
让人不禁想起他刚要索要钱财时,不顾柏安处境的嘴脸来。
最后,陆烨一拍手:“你若肯放了柏安与她和离,我再给你少一百两,宽限一个月期限,如何?”
长思楼陆姑姑财大气粗,让在场众人不禁交头接耳,纷纷低声议论。二百多两银子都够一户寻常人家吃几年了,以前竟从未听说陆姑姑这般阔绰豪横。
这下几十双眼睛都齐齐望着梁应,静待他的回答,毕竟之前状纸上他对柏安的深意厚意,可是言犹在耳。
虽然闹了这一阵后,众人都已看清其面目,但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一百两文银,而舍却发妻,岂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
可她陆烨偏偏就喜欢看人打自己耳光,见梁应嗫嚅着不再说话,便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柏安闭了闭眼,心中说不上是解脱还是痛苦,这两年的真心切意,到底是喂了狗了。
最终二人请了谭县令做见证,签下和离书,从今往后,生死各不相干。
陆烨出了心口那股恶气,只觉神清气爽,与韩蜀相携走出府衙,这才有机会向他致谢。
韩蜀却不以为意,摆手笑道:“陆姑姑是我的老主顾,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听他这样说陆烨不禁莞尔一笑,顿时万物失色,旁人或许未可知,但连巧却是跟她说过,那杨枝玉净瓶,可是被陆晔兮活活从八百两杀到了六百多两,也是个狠人了。
陆烨见韩蜀言辞华瞻,是个腹中有乾坤的人,便欲请他到长思楼小酌几杯,聊表谢意。
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一辆马从官衙驶出来,最后在陆烨面前停下,窗帘被轻轻撩开,露出四公子那张厌世脸:“上车!”
陆烨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却并不搭理。倒是一旁的韩蜀认出了四公子,拱手一礼,态度甚是恭敬:“见过小侯爷。”
出入惜珍斋的人非富即贵,荣琛之前来庆安城探望祖母时,也曾多次在惜珍斋选买珍玩,是以韩蜀认得他倒也不奇怪。
想到早上谭县令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陆烨这才恍然大悟。再一想到他可能与陆晔兮有纠葛,陆烨便觉靓女头秃。
竟是个开罪不起的人物,那她这身阅宫斗宅斗剧无数的才华,可要如何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