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玦尘之星月神话》章络尘

18、龙阳之误

　　上次来天宫时，我大约也就500来岁。那时我生母神的气，离家出走。谁知一出神界大门就后悔了，神界之外的天地我未曾涉足，也不知该去哪里。
　　可我堂堂神界小殿下，灰溜溜回去又很没面子。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拎着包袱就往前走。
　　谁知，我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飞行术此时失灵，直接从云间跌落。然后，就落在一棵百尺高的神树上，树干挂住了我的包袱，我拴在包袱上，维持着一个很尴尬的姿势。我去过人间界才知道，风干腊肉的做法就是我当时的样子——上下不得动弹。
　　挂了一日一夜，我呼喊得口干舌燥，我想我这伟大的一生就要结束了。上古时期以来，死得最离奇的神仙大概就是我了。一想到或许还会铭记史册，供万世流传，心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我想要一头撞在树干上时，树下来了一个仙童。
　　“喂，喂！”
　　他没有反应，靠着树干蹲下，脸埋在手臂里哭着。
　　“别哭了，抬头！”我声音大了一些。
　　他终于听见了，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抬头张望。
　　透过枝叶，我看见这个仙童白嫩极了，圆乎乎的脸蛋很想让人捏一下。只是眼睛红的像被人打过一般，怪可怜的。
　　“你是谁？为什么挂在树上？”他问。
　　敢问三界之内，谁有将自己挂在树上的爱好吗？就是那一刻开始，我觉得凤泽空有皮囊，人傻得可怜。
　　“你帮我下来，我许你神界一处宫殿。”
　　他深思片刻说：“我娘说，要给我东西哄我使出仙力的都是骗子。”
　　“你见过本殿这么好看的骗子吗？我是主神之女，骗你做什么？”
　　他又陷入沉思了。
　　我要被他气炸毛了，于是喊道：“你若不帮我，等我有朝一日下去，一定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出你！”
　　“不劳烦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此处只有我知道。”
　　我被他说得语塞。如今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本殿这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神威！”
　　我一赌气，抻了抻胳膊想驱动法术教训他一顿。没成想一不留神挣脱开了包袱。
　　就当我以为自己要跌在地上之时，凤泽接住了我——我垫在他身上，两个人跌倒在地上。
　　我匆匆爬起来，感觉手心有些刺痛，抬手一看竟出血了。
　　凤泽随后艰难地起来，看着我手上的擦伤，驱动灵力为我疗伤。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会治疗术了。”我的手放在他手里，任他摆布。
　　“很难吗？”他淡淡地问。
　　我心中却如同针扎一般，很受伤。
　　他给我治疗之时，我注意到他胳膊肘处的衣服也擦破了，渗出了血迹。
　　我的心一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哭？”过了一会，我问他。
　　他收势，我的伤口俨然愈合，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没什么，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他们看的。”
　　他语气笃定，像个小大人一般。
　　“是什么难听的话？说来我听听。”
　　他看了我一眼，一瘸一拐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我也跟过去，坐在他一旁。
　　“我娘是一只红凤凰，我爹是白凤凰。我原本也应是一只红凤凰，还在蛋里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娘扔到了洗髓池中，于是生出我这只……粉色凤凰……妖皇的儿子知道我是粉凤凰后，嘲笑我，还说我不是爹娘的儿子，是……是杂鸟窝里捡来的……”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岂有此理！”我义愤填膺地说：“妖皇森羽的儿子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一只玄狐，也好意思说别人！我帮你教训他！”
　　我起身要走，他拉住我说：“仙女姐姐，我见你挂在树上，法术大约还没有我高。还是不要掺合此事了。我会用男人的方法教训他。”
　　我笑了，说：“什么男人的方法？”
　　“我要打败他，总有一日！对了，你是哪家仙上的仙女，我怎么从未见过？”
　　于是，我向他吐露了我离家出走的经过。只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尊严，隐去了父神和母神的名号。
　　他理解我的遭遇，便收留我在此处。
　　他经常来找我玩，带我云游仙界，做了不少好事。
　　比如帮月老牵人间姻缘，去东华帝君的太晨宫里偷莲蓬，骗了雨师的法器到东海布雨……
　　总之是肆无忌惮地逍遥了一阵子。
　　所以，当我和凤泽一起步入承天殿时，想起幼时的经历，不免有些感慨。
　　“凤泽，你比幼时真是变了许多。”
　　“神尊倒是没有变化，总是闲不住。”
　　这句话虽没有一个脏字，我却觉得像是被骂了一般。
　　“此次我并非离家出走，你要搞清楚。”
　　他点了点头说：“是，是被主神下令罚下来的。”
　　此时凤染和景涧一对璧人走出来。
　　凤染见到我的打扮愣了一下，说：“神尊，您怎么这个打扮？”
　　“凤染姐姐，你以后还是叫我月儿吧。”我说。
　　“行吧，总之你安然无恙便好。”
　　景涧见我们干站着，提醒道：“娘子，别站着了，坐下边吃边说。”
　　“说的是，月儿快来坐下。我特意请来神界的厨子给你备的菜。”
　　她拉着我坐下，这一桌珍馐，皆是我喜欢的。
　　景涧邀我动筷，于是我们边吃边谈起来。
　　“阿泽，月儿这打扮是你的主意？”
　　凤泽默默点了点头，说：“如此方便一些。这也是她的意思。”
　　我附和道：“本殿是来学御天之道的，所以乔装打扮一下会省去许多麻烦。”
　　“那以何名义呢？”凤染为我夹了一块玉露点心问道。
　　“我的神侍。”凤泽淡定地回答。
　　凤染和景涧以为自己听错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凤染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景涧，景涧清了清嗓子说：“这会不会委屈了月儿？”
　　“神尊顾全大局，已应允如此安排。”凤泽对答如流。
　　“是，我自愿的。”我跟着说。
　　“你既不想让仙界之人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定替你掩盖过去。你放心在这住着，有什么需要直接和阿泽说便是。”凤染说完又对凤泽嘱咐道：“虽说是你的神侍，可不要忘了月儿的身份。万不可懈怠。”
　　凤泽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吃完晚膳，我和凤泽走回夕梧宫。
　　他沉默了半路，终于开口道：“神尊，你可知仙族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嗯……我不知道。”
　　“如今，仙妖二族交好，四海之内海晏河清。仙族没有外忧，却有内患。越来越多的人、妖飞升仙界。众仙不老不灭，而仙族灵地有限，难免会有争夺属地的事发生。仙族好战，这便是三界之祸。”
　　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仙族生于有涯，行之无穷，若无限制，终将带来灾祸。或许，无穷便是仙族的本源吧。
　　“可有解法？”我问。
　　他眉头微皱，说：“划天而治，轮回有常，可以治之。”
　　好一个“划天而治，轮回有常”！若行此道，便是与众仙为敌。不过若真能划天外之天，降轮回之劫，仙族的未来才会是真正的无穷。
　　我微微一笑，说：“我帮你。”
　　他低头看我一眼，有些惊讶。“此法行之甚难，就连元启也说过此乃纸上谈兵之法。”
　　“那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反问道。
　　凤泽摇了摇头说：“别无他法。”
　　“那就这么办。本殿是主神之女，破格的真神，总要为仙界做些好事。”
　　凤泽看着我，白净的俊颜上泛起浅浅的微笑。“神尊胸怀三界，令我感佩。”
　　我一被人夸便走得轻飘起来，一不留神踩在一块石子上，脚“嘎嘣”一声崴了一下，就要倒地时，凤泽拦腰抱住了我……
　　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另一只手自然地环抱住他的腰。我的后背紧贴他的身体，他的心跳又乱了。我抬头看他，纤长轻灵的睫毛像羽毛一般在我的心里挠痒。不自觉地，我咽了一下口水。
　　凤泽也慌了神。我们对视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脚腕的疼痛蔓延开来，我疼得攥紧他的衣服，说：“啊，疼……”
　　他顺势扶我站好，我用没事的一只脚支撑着，另一只脚轻轻离地，脚腕处疼得钻心。一时没忍住，眼泪自己就流出来了。
　　此时我倚靠在他怀中，头靠在他的肩头。见我痛苦地闭目皱眉，他轻声说：“忍一下，我带你回去。”
　　凤泽温柔地将我横抱起来，我疼得顾不得什么，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住着他，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痛苦。
　　青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化形出来，急切地说：“殿下，我来抱神尊吧。”
　　“不必，你快些回去准备一下。我随后就到。”
　　青华还有些担心，但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只好照办。
　　一路上很是平稳，我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白月，没事的，坚持一下。就要到家了。”
　　我点了点头，头上疼出了虚汗，之后我感觉额间落了一片冰凉的羽毛一般，舒服多了。我感觉不到疼痛，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睡着的这段时间，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我身侧说话。为我换洗、包扎。等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深时。
　　“阿月，你终于醒了！”她俯身抱了抱我。“你吓死我了，凤泽派人来太初殿禀报时，说你昏迷了，可让我担心坏了。”
　　我侧头看向一边，凤泽正在那站着，他神色有些疲惫。
　　“没事，不过是走路不小心崴了脚。”我的嗓子哑哑的，听着便有些虚弱。
　　“哪里是崴脚？你踩的是绊生石，不知是哪个缺心肝的扔在那里，若是普通小仙踩到轻则卧床百日，重则散尽修为啊！还在有凤泽在，你如今醒了便没事了。”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天界还会人会使这样的阴招。我看了一眼凤泽，他神色有些凝重。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深时，你在太初殿还好吗？”
　　“别说我了，你顾好自己吧。要不然我搬过来陪你！”
　　我心中不知为何，不想让她搬过来。虽然她过来陪我也很好……
　　“不行，我与凤泽商量好了，我是他的神侍。你若过来，怕是会被外人发现问题。”
　　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我低头又看了一眼，心想不会是凤泽为我换的吧……
　　“衣服是灵玉换的，没人发现你的身份。”凤泽说。
　　我的记忆渐渐翻涌，我想起来他抱我回来的情形，脸红了一阵。
　　“凤泽，我有事想单独和阿月说。”深时说。
　　凤泽很识相地退下了，临走前让灵玉留下一碗药汤。
　　“趁热喝。”他简单明了地说。
　　等关上门，深时坏笑起来，盯着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啊？我……我能有什么事？”我心虚得很，但想一想也没什么值得心虚的事。
　　“我来的路上听闻一件奇事，说太子殿下夜里抱着一位身姿绰约的柔弱男仙进了寝宫……又有人说，百年前天后与天帝在凤族为太子殿下挑选良配，都被他一口回绝了。联系起昨晚的事，他们说……”
　　“说什么？”
　　深时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说：“他们说……太子殿下有龙阳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