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夜》卮衍

2、重生

　　晔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让他有些质疑。“我应该在地狱才对。”首先闻到的消毒水味，噪杂声与惊呼声合唱着最后都被耳鸣掩盖，晔模糊的眼睛终于变为平淡如水。他望着白得刺眼的四周，脑海随即就冒出一个问题：“我凭什么还活着？”他想要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用力开口吐出一个音节时，发现脸上带着氧气罩。床边的护士见状欣喜开口：“小伙子，这是造什么孽哎…，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幸亏有个帅小伙路过帮了你，不然怕是回不来咯！”晔脑中嗡嗡，他听不清护士说了些什么。也觉得这个无关紧要。此刻绝望穿透整个新生的灵魂，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僵硬地仿佛是个墓碑，他觉得每一秒的呼吸都是上帝对他最大的恶意。他苍白的双手缓缓抱住头，连手上的针管回血了都不知道，他慢慢蜷缩在一起，好似空气是有毒一般，他不愿多呼吸一口。他现在只想死亡，化作一盒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灰，他双目无神地喃喃，连开门声都没有注意。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与黑色西裤，有着西方人类特别的高挺的鼻梁，他带着异于常人的深邃红瞳正在打量床上的晔。此刻晔的输液袋已经成了淡红色，晔仿佛没有痛觉一般，这些举动在那人看来十分有趣，他喜欢看着别人露出绝望或垂死挣扎的神色。何况眼前是个美人。于是他不做任何表态，静静地当个观赏者。
　　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刚刚与他说话的护士已经悄然离去，更不知道有位陌生人，晔觉得既然自己该死，还在苟延残喘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一瞬间，晔突然将自己手上的针管粗暴地扯下，不管手背上流出的鲜血，他拔掉氧气管，将针管和氧气管缠绕在自己纤细的脖子上，用力系紧。他的手死死拉着管子，而晔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睁大眼睛望着刺眼的灯泡，流下了生理泪水——他打算勒死自己！男人脸上有了笑意，似是欣赏，又似是无奈。他想继续站在那里继续观赏直到晔死亡，可是契约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他举起了手，他的手修长且带了黑色手套，对着晔的方向划了一下空气，晔脖子上缠绕着的层层针管瞬间变成两截，管里的营养液也洒在了晔的身上，好像是故意想让晔清醒的。
　　晔享受着死亡带给他快感，心里庆祝自己终于可死掉了，可忽然脖子上的针管突然一松，断成两截全部掉在了自己的床上，他才黑着脸望着前方，那个一直被他有意忽视的男人。“在人类那里是不是有一句话？叫作‘救人救到底？’”男人开口了，充满磁性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他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抬了抬手，只见晔病床旁的窗帘“唰”地关掉了，只留着头顶上忽然变暗的灯。晔将他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景象看在眼里，但无论如何，多次救下自杀的自己这件事，晔不但不感激，还非常生气。“我叫僖，很高兴认识你。”男人走到晔的床前站定，微微弯下腰，用只能他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介绍自己道。
　　晔用力咳嗽着，脸色还是泛着粉红。他想立刻让眼前这个笑吟吟的男人消失，可是他昏迷才醒刚刚还窒息，一时半会没有喘上气来。僖也没有动作，就静静地保持刚才弯腰的姿势，等待晔开口说话。僖本想让晔恢复正常状态，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看着晔的长发微乱，眼角下还有红痕，睫毛像个落水的蝴蝶翅膀一般快速扑闪着，整个人因为剧烈咳嗽而颤抖。“病态的样子真有趣。”僖不动神色地眯了眯眼。
　　等晔咳嗽完后，才又瞥了一眼僖。“你叫什么名字管我什么事？我可不会因为你救了我而这辈子记住你的名字，还有，为什么救我？”僖挑起眉毛，微微睁大红色的好看眼睛，嘴角向下面扯了些，摆出一副无奈又委屈的样子，可眼里毫无波澜：“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后会和你相处一小片段时间...”僖这才站起身来，不顾晔变化莫测的神情，走向距离床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继续打量着晔。“你这是打算以身相许吗？我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晔被气笑了，他虽然知道眼前翘着二郎腿的男人不是一般人。但以多年的经验推测，这又像个专业的骗子。
　　僖明显听出晔话里有话，带着黑色手套的食指轻敲椅子的把手，“咚、咚”晔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纸。纸上明显的“契约书”映入眼帘。“记忆里不好么？没关系，现在该记下来了。”
　　僖身体微微前倾，托着腮，望着正在认真读契约书的晔继续笑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就像一朵被撕碎的花瓣，嗯…你的左臂躺在几百米外，骨头快散架成了骨灰。不过你还有呼吸，真是顽强呢。”男人慢悠悠地说着，好像讲的是一件精彩的故事。晔听到他说的话，有些惊讶地愣了一瞬，他刚醒的时候就已经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连以前的伤都不复存在了。男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你与恶魔——我，签订了契约。愿望是救活你的前男友，可是你死了，我就没办法向你要相应的报酬了。”男人摊开双手，一脸无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