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何跑路？》林川月影

12、第 12 章

　　“好你个周辰峰，居然敢耍我？！”

　　李云芝攥着那枚绯红色印章暗自生气，那个仆役分明还说，如意钱庄的分号遍布汝南郡各个县，可她几乎逛遍了整个朗陵县，都没找到一家钱庄。

　　自那场血腥的歌舞宴后，汝南王府便解除了对圆月山庄的监视，李云芝也成为了座上宾，与李云泽同席而坐。

　　宴会上，刺史许世忠曾多次试想要确认她的身份，也许是李云泽还不确定对方是真心扶持自己，还是另有所图，所以李云泽并不愿意透露自己逃亡的八年是如何度过的，因此连同她的身世，也被李云泽棱两可地敷衍过去。

　　李云芝并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她只知道他们的合作根本不会长久，汝南郡迟早会被这几个疯子搅个天翻地覆，她要跑得远远的，最好躲到天边去，这样她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逃离王府，身无分文，指望着真能用这枚印章取出钱来，可现实又狠狠地教训了她一回，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只会输得很惨。

　　李云芝越想越气，真想直接扔掉这块破石头，可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旁边的路人提到“如意赌坊”四个字。

　　路人甲：“听闻你又开了一间新铺子，是在如意赌坊赢了不少钱吧？”
　　路人乙：“没有的事，我这手气差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人甲：“那你这么大的一笔的钱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路人乙：“我呸！瞧你没见识的穷酸样！这可是我凭本事借来的！”

　　路人乙左右看了看，凑到同伴耳边，悄声说道：“如意赌坊里有个地下钱庄，专做借贷抵押的买卖，那钱是我拿我家婆娘嫁妆里的田契贷出来的。”

　　“那不就是偷来的！”一男一女异口同声。

　　路人甲和路人乙同时愣住，接着跳出几步远，扭头瞪了一眼李云芝，见她蓬头垢面衣着破烂，只当是个来讨嫌的乞丐，骂了两句便悻悻离去。

　　李云芝心想，难道这个如意赌坊就是仆役说的那个如意赌坊？按照周辰峰那样恶劣的性子，把钱放到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正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如意赌坊就在西街的尽头，旁边还紧挨着一家酒馆，大白天的门前竟坐满了人，有喝得烂醉的酒鬼，也有捶胸顿足的赌徒，看起来甚是热闹。

　　李云芝刚走上赌坊的石阶，却被门口的两个壮汉呵斥：“这里不是讨饭的地方，滚一边去！”

　　她下意识擦了两下脸，摸了一手的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流民的模样，像赌坊这种销金窟，自然是不乐意接待她。

　　看来还是得先找个地方漱洗一番，打扮得像模像样的才行，不然就是把钱取出来了，也容易被那些个欺贫怕富的狗东西给抢了。

　　李云芝又四处逛了逛，找到一家客舍，趁人不注意溜了进去。

　　别看朗陵县是个小地方，往来的商人旅客还挺多的，客舍大堂里都是排队留宿的客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李云芝轻松混入其中。

　　“后院设有热汤，客人自行取用。”一个侍者高呼道。

　　李云芝假装不经意地走到侍者身后，随手从他腰间摘了个留宿符契，顺利进到了后院。

　　后院中央有一口冒着热气的水井，四周放了几只木桶，院侧还有用竹板和竹帘分隔开来的沐浴间。

　　李云芝打了一桶水，试了水温竟刚刚好，既不是敷衍人的微微热，又不会太烫手。

　　井边蹲着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看她们的打扮，大概率是商队里的女眷，走南闯北的，应该见多识广。

　　“这些热水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李云芝忍不住问道。

　　妇人们正在聊家常，听她这么一问，纷纷笑着说道：“是也不是。”

　　“啊？”李云芝一脸不解。

　　“你是第一次来朗陵县吧？”

　　其中一个妇人很快又说道：“这是从城外的冶铁场引来的，那里日夜锻造铁器，热水源源不断，除了这家客舍，西城里还有好几个热水井呢！”

　　李云芝不禁疑惑，得是多大的冶铁场，每日得消耗多少木炭，才有能力供应出这么多人使用的热水啊？

　　她边想边提起水桶，走进最里边的沐浴间，洗净身上的灰尘。

　　待李云芝重新穿戴时，却发现外衫实在太破了，正当她想着该怎么修补时，无意间瞥见旁边的竹板上，搭着几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服，同在隔间沐浴的人想必非富即贵。

　　她只稍微思索了一下，便顺手扯下一件锦袍套在自己身上，又悄悄把自己的破衫扔了上去，恰好搭到原来的位置。

　　“哪里来的小贼？”

　　不料隔间的人竟一下子就发现了她，李云芝慌忙将竹板上的衣服一把扯下来，想要以此拖住对方。

　　可就在她跑出沐浴间，经过隔壁的一刹那，身上那件宽大的衣袍的一角飘了起来，被一条筋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臂猛地拽住。

　　李云芝回头透过竹帘的孔隙，水雾缭绕中，对上一张清冷疏离的脸。

　　只听那人沉声说道：“衣服给回我。”

　　李云芝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大声喊道：“有狂徒！”

　　顿时整个后院都躁动起来，水井旁那几个妇人动作最快，抄起洗衣的棒槌嚷嚷着，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隔间那人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李云芝见他知难而退，便和妇人们说狂徒跑出去了，趁着场面还是一片混乱，她借机溜出了客舍。

　　此时天色渐晚，街上行人寥寥，如意赌坊附近却灯火通明，门口吆喝声不断，甚至比白天的时候更要热闹几分。

　　“女郎请止步。”

　　李云芝又一次被拦在了门外，只不过那两名壮汉的语气变得恭敬了些，她抚了抚衣袖，低头看了看身上华丽的袍子，心想这种地方的人果然都是些势利眼的。

　　“怎么？你们不欢迎我这个客人？”李云芝扬起下巴，面色不悦。

　　两名壮汉对视了一眼，立马换上一副既谄媚又为难的嘴脸，说道：“女郎莫要生气，小的们无意冒犯，只是如意赌坊未曾接待过女客，小的不知该不该……”

　　“废话少说，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来者就是客，哪儿轮得到你们挑选？”

　　李云芝说罢就要往里走，两人也不敢强行阻拦，忙吩咐旁人去喊主事。

　　赌坊共有三层楼高，一楼是个嘈杂的博弈场，台面四周围满了下注的赌客，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的，而柱子和楼梯口处站着几名身形壮硕的大汉，时刻紧盯着场内每个人的动向。

　　李云芝走到楼梯旁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的布局像是客舍一般，分隔成数个房间，走廊不时走过几个端着茶水的侍者，看样子应该是专供贵宾玩乐的雅间。

　　那个所谓的地下钱庄，估计就是在三楼。

　　李云芝刚准备上去时，迎面匆匆走来几人，前头那位像是个管事的，先是向她行了个礼，尔后笑着问道：“鄙人周百泉，是这里的主事，请恕手下无礼，惹恼了女郎。”

　　“无妨。”

　　李云芝大度地摆了摆手，一脸气定神闲。

　　“女郎可是一个人来的？”主事又问道。

　　一般来说，富贵人家的女子出门应前呼后拥，侍女仆役陪伴左右，生怕有任何闪失，可面前的女子身边没有一个随从。此女虽样貌不凡、气质高贵，但他怎么也看不出她是哪家的贵女。

　　李云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们这里的客人，也有不少是一个人走进来的，怎么不见有人去问他们，单单只问我？”

　　主事忙满脸堆笑地说道：“女郎息怒，只是如意赌坊自开业以来，还是头一次见有女客上门，鄙人不免有些惶恐。”

　　“听闻如意钱庄开设的分号遍布整个汝南郡，我不信你们的客人里没有一个女子。”

　　李云芝不想再与对方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干脆亮出那枚绯红色的印章，说道：“我是来取钱的。”

　　主事一听她提到如意钱庄，表情当即僵住了，见她手中的印章十分眼熟，忙拿过来看个仔细。

　　这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是贵客，请恕鄙人眼拙，怠慢了女郎，鄙人这就去安排，还请先女郎上三楼稍作歇息。”

　　主事说完便让人带李云芝上楼，然后拉来一名侍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方才神色凝重地快步离开。

　　李云芝走到三楼一看，这里的布局与楼下两层都不一样，楼梯口的正对面摆着一架雕花屏风，里面的陈设华丽典雅，像是富贵人家接待宾客的厅堂，走廊的两头各有一间不小的房间，她猜测其中一间必是账房。

　　“女郎请慢用。”

　　李云芝被带到里间的暖室里坐下，侍者又送来一壶热茶和两碟糕点，随后退了出去。

　　她正好饿了一天，于是坐到食案前享用，可待她吃饱喝足后，却迟迟不见人进来。

　　“有人在吗？”她站起身来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李云芝忽感不妙，忙跑出去查看，发现厅堂的大门竟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快放我出去！”

　　李云芝用力拍了几下大门，把门拍得哐哐响，却依旧无人理会。

　　她又后退几步，猛地发力想要把门撞开，不料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她眼前一黑，无力地摊倒在地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李云芝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句：“周辰峰……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