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淡定》相彼泉水

6、第 06 章

　　这早上一餐不得不折腾很久。久到黄可人带着王大侠和两个孩子来拜年时，众人还在品茶谈天。

　　黄老爷子听到一声通报，继而就看见两个孩子手拉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嘴里纷纷喊着：“姥爷姥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个粉嫩的孩子蹦进正厅就给老爷子行了个大大的礼。黄老爷子见了喜上眉梢，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塞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两个小孩子才刚刚七岁，正是活泼喜动的年龄。来到比自家大几倍的外祖父家，总感觉像走进了一个巨型的宝殿。女孩个儿稍微矮了一些，但是因为梳了两个朝天的小辫子，就觉得稍微比那个瘦瘦的小男孩要高了。王兰兰的小脸有点肉肉，上面泛着红色，像只可爱的喜气洋洋的苹果，只见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抓着黄老爷子的手晃了一晃，奶声奶气的问道：“姥爷～姥爷～那个新来的小媳妇呢？”

　　餐桌上众人一愣，然后都哈哈笑了起来，连黄宜之都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茶盏，笑得有些无奈。此时，在后面的黄可人和王大侠终于走到了正厅。

　　黄可人身怀六甲，一只手被王大侠搀扶着，另一只手撑在腰后，王大侠一脸关切的样子果然是传说中把黄可人捧上天，宠到不行的模范夫君的模样。黄可人笑着问道：“怎么大家都笑地那么开心？是不是我家两个宝贝又闹了什么笑话？”

　　黄固之此时抱着小侄女，一脸高兴地回答道：“嘿嘿，知女莫若母。可不是么？”然后刮了刮王可可的小鼻子。王可可不悦的往后躲了一躲没有躲过，气呼呼地一脸埋进了旁边的黄宜之的臂弯里。黄宜之于是就把王兰兰给顺势抱了过来。男孩王献便也小步踱到了黄宜之身旁，黄宜之摸摸他的脑袋以示爱怜。

　　黄可人一边说着“哦？”一边与父亲，兄长嫂子和几个晚辈互相打了招呼，一边被王大侠引着坐到一张铺满了棉团垫的椅子上。黄老爷子看着女儿和女婿，还有未出世的小孙子，却是故作板脸地说道：“可人，前些天就与人说过让你别来的。”

　　黄可人笑而不答，一旁站着的王大侠看着娇妻，对老爷子说道：“可人心里老惦记着娘家呢。这说出去别人都以为我对她不好呢。”

　　此话一出，便惹得大家又笑开了。黄可人娇嗔地瞪了一眼，对着老爷子说道：“爹～我真的是想回来住到孩子出生的啊～～～”

　　黄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可人最爱胡闹了，都是爹给你宠坏了！”

　　黄可人还是小女儿家家的作风，回了一句“哪有～～”

　　这顿饭于是就在女眷们相携去聊天，男人们去谈声音，小辈们各自退散而告终。

　　黄宜之送长辈们出了厅，便一手抱着王兰兰，一手牵着王献回籣苑去。一路上，王献秉承着良好的不知像谁的作风，一句话都没有讲过。而王兰兰却是不住地问一个问题：“大哥，你是带我们去看新来的小媳妇么？”

　　黄宜之一直笑而不答，快到籣苑的时候，才问王兰兰道：“小丫头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

　　王兰兰见黄宜之终于有了回应，一时高兴地忘记了“规定”，脱口而出道：“哥哥说大哥你找了她当小媳妇，以后就不会娶我做小媳妇了～！”

　　黄宜之笑地更加明媚，侧脸低头对着小王献说道：“你就这么骗你妹妹？”

　　王献来不及收回杀人的眼神，嘟着嘴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好骗。”

　　黄宜之松手揉了揉王献毛毛的发顶，又牵起他的小手向籣苑走去。

　　管彤送走黄宜之以后，心情经历了小小的起伏，便也平静了下来。没有想到不多久，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就提着食篮来了籣苑。因为籣苑只剩她一个人，而显然这个丫鬟也不敢轻易踏进龟毛的孙少爷的禁地，管彤只得亲自出去迎她。

　　这个丫鬟管彤自然是第一次看到，可是看她眼眶有点红红的，表情似乎也有点幽怨，这第一反应竟然是仿佛自己欺负到了她。管彤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只得勉强地笑了一笑，对那个丫鬟说道：“这位姑娘，孙少爷出去了，你……要不要进去等？”

　　被黄宜之差来送点心的洛燕本来就有些委屈尴尬，看到眼前这个并没什么太大特色的女子，以女主人的身份对她说话，突然就心生了不平。但她也不说什么，只是讲那食篮往管彤手里一塞，说道：“是孙少爷给你的。”便扬长而去。

　　管彤不明其中的所以然，望着她的背影，一手掀开了盖子看了一看，原来是一筐精致的小点心，乍一看，似乎还不带重样的。管彤又望了眼那个丫鬟远走的方向，心中有点怀疑，这富贵人家的漂亮丫鬟们，不都喜欢英俊潇洒的少爷公子么？难道……？

　　管彤心里淡淡地有些不舒服，看着那精致的点心竟觉得生出一股悲凉来。她一个人坐在庭中的石椅上安安静静地品尝。这些糕点不但样子好看，连口感也堪称一流，可吃在管彤这个北方人的嘴里，却觉得有些甜腻了。

　　她一点点地吃，思绪飘地很远，盘算着该如何靠近黄宜之，渐渐变有些食不知味。

　　听到似乎有脚步声，她才从自己的思绪里稍稍拉回了些神。

　　黄宜之手里抱着一个，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便这样走了进来。他的眉眼里带着罕见的温柔，甚至可以说是为人父的关怀之色，看地本就有些失神的管彤更是愣了一愣。

　　黄宜之瞥见她略显迷茫的眼神，直直地望着他。好像在凝望他，却又仿佛不是，他于是慢慢向她走去。

　　管彤急急起身，也向黄宜之走去，两人便停在了庭中央。很和谐的一副画面。

　　打破沉默和渐渐流转起来的情愫的自然是王兰兰。不甘被冷落，以及不想被剥夺成为“小媳妇”资格的王兰兰对着管彤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大哥的新小媳妇？”

　　管彤哑然，看看黄宜之手里可爱的小女孩，和他牵着的文质彬彬的小男孩，询问地看着黄宜之。

　　黄宜之却是谁都没有回答，却是抬起手来。管彤本能地向后躲闪，却是被黄宜之挡住。她也就不再动，感受着黄宜之手掌中的温热，不自觉地便脸红了。

　　黄宜之轻轻的声音似乎有些许沙哑，他问道：“你可是在吃紫米粘糕？”

　　管彤侧着脸，半个小脸蛋几乎都覆盖在他的掌心里，她低下头，鬓角的发丝轻柔地滑过黄宜之的手掌，还有她细腻的皮肤。以黄宜之的高度，还能看到她空落落的脖子里白腻的肌肤。他发现她在她面前很喜欢低头，而他也很喜欢。

　　管彤低头回答道：“是啊～”又猛地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黄公子？”

　　黄宜之笑地不如刚才明媚却带着股邪邪的味道：“我宁愿你不加后面那三个字。”

　　管彤抬着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重复道：“黄公子？”

　　“恩？”

　　“……”管彤懂了，但脸更红了。

　　黄宜之嗤嗤地低笑一声，一直都未放下的手又瞄准她的红唇探去。这次，管彤没有躲。她抬着脑袋，就这么直直地用一双清澈的害羞的却故作镇定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要望进他的心里，又仿佛只为看清他的眼睛里那个她的小小的影子。

　　黄宜之的食指轻轻托着管彤的下巴，又逼着她把头抬起了一些，拇指指腹摩挲过她的唇瓣，停在唇角处。一瞬间，管彤以为他会吻她。但是他没有，他很干脆地又收了手。

　　管彤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是庆幸，还是失望。她只知道就在刚才，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差点就要开始轻颤了。但她仍旧疑惑，仍然被抱着的王兰兰突然说道：“你很大了啊～怎么吃东西还漏呀～？羞羞羞～”

　　管彤这才看到黄宜之的手上沾着一粒紫米，顿时脸更是红到了家。看在黄宜之眼里，却只让他想起一句话：面若桃花。

　　黄宜之笑着对王兰兰说道：“小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还不快和这位小姐姐道歉？”

　　王兰兰深得其母王可人真传，对一切男性都不惧怕，并且有一绝招——哭。

　　黄宜之见她又在酝酿感情了，立刻哄着说道：“乖啊，乖啊，大哥错了，大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啊？”

　　管彤何曾看到过黄宜之这样低声下气又那么无奈爱怜的语气，心中又好奇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却突然发现视线之下，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小男孩正仰头望着她。

　　管彤心想，这可能都是黄家家中走亲戚带来的孩子吧。她生性算不上凉薄，却也热烈不到哪里去，对孩子往往不如有些姑娘那样地有所期望。再加上二娘生了弟弟以后，分去了父亲所有的眼光，自然让她对孩子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眼前这个男孩子，还是黄毛小儿，不胖，也有一双黄宜之一样的眼睛——看似温温的，却似乎有些疏离。

　　不等管彤开口询问，那男孩却是开口说话了：“舍妹的话，都是戏言，希望这位姐姐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才好。”

　　管彤呐呐地点头，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孩子果然生得和他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说的话，也太谦逊有礼了些。

　　那边黄宜之哄好了女孩，看见王献竟然主动与管彤说话，有些惊异。心中却是欢喜的，管彤喜欢孩子，有孩子缘，那以后便方便许多。

　　王兰兰虽然不与黄宜之闹了，却还是要与管彤一争高下的，她问道：“大哥说你不是新小媳妇，那你是谁？”

　　管彤直起腰，她没有对付小孩的经验，只知道据实回答：“我是管彤。”

　　“管彤？”王兰兰歪着头重复，“我叫王献。我以后是大哥的小媳妇。”

　　管彤又是一愣，看了黄宜之一眼，只见他笑眼依旧，仍是很慈爱的看着女孩，然后看了管彤一眼。管彤尴尬地撇开眼神，对着王兰兰说：“那……恭喜你。”

　　一旁真正的王献忍不住大笑起来，拉住黄宜之的衣角说道：“大哥，娘亲一直说你最有眼界，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黄宜之笑笑，不作答，放下王兰兰赶了他们和在外候着的嬷嬷们出去玩。回身对着管彤笑道：“她叫王兰兰。”

　　管彤眨眨眼。

　　“那个男孩才叫王献。是我姑姑的孩子。”

　　管彤点头。

　　“她就是喜欢没事儿换名儿玩儿，不要见怪。”

　　管彤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觉得仅存的耐心都快没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憋闷。刚想借口回房，却又听黄宜之说道：“小媳妇的事情，也不要当真。”

　　他说地轻飘飘，管彤也觉得心飘飘的。她对着黄宜之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就回房去了。

　　黄宜之在后面用不甚响亮的声音说道：“我说的‘不要当真’，是指她当我小媳妇的事。”

　　真是多此一举的解释，管彤进门的时候想。可后来仔细想想，却意识到，还有一件关于“小媳妇”的事，不就是关于她的么？她是他黄宜之的“新小媳妇”，难道可以当真？

　　顿时，脸又红了。

　　这下，真不知道是谁在勾引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