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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多情自古伤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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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因为约好了真实去迪斯尼乐园,虽然是休息日,也早早起了床。他走出自己家的大门,正看到有个穿着奇怪的男人在按隔壁室井家的门铃。新城想,自从认识了青岛以后,室井身边就没断过坏事,实在应该找个时机提醒一下室井。可是新城又想到,无论是从本厅里广为传播的室青流言考虑,还是自己的立场出发,似乎都没有说服室井的可能。新城真心担忧着同僚的前途,不过等到他走出警察宿舍楼时,他心里就只有真实明朗的笑容了。
室井对于千秋的到访也很意外。他起初并没有把千秋请进门的意思,单是冷淡的说了句青岛不在我家。可是千秋好象并不是来找青岛的,他的样子很着急,说有事情要跟室井商量,这时候再推辞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室井终于还是把千秋让进了门。
千秋急急的喝了口室井给他倒的茶,就道:
“总长被绑架了。”
千秋预料着室井大约会慌张会震惊,一如或略逊自己得到这消息时的反应,可是室井的脸上只略闪过一丝诧异,而且说:
“明白了。不过,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说在神乐以机智善辩著称的千秋也有口不能言之时,那说的也就是此刻了。千秋心里暗想,原来总长抱怨室井没心没肺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青岛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还有点晕晕的。
他晃了晃脑袋,突然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是三双美腿,再往上看,是到膝盖的学生裙,再再往上,是三张冷若冰霜的俏脸,其中有一张青岛是似曾相识的。
青岛心里知道不妙。一旦恢复知觉,青岛就发现自己的手脚全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除了脑袋之外大概再没可以动的部位了。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对,确实是三个女孩中的一个,在他巡逻的时候,可怜的站在他面前说自己迷路了。然后因为一贯的侠义心肠,青岛自告奋勇的送她回家,又因为女孩的一再坚持,青岛上楼喝了一杯茶……
想到这里,青岛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明明之前还是一张温柔亲切的笑脸,现在就像罩了层霜似的。青岛想,都说女人善变,真是一点也没错,可是这些小女孩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居然已经把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这件事情可不能让室井知道……
自以为是成熟大人的青岛尚有闲情的考虑着自己的脸面问题,他并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直到三个女孩里腿最长的一个手里突然多了把西瓜刀,并且用熟食店店员瞅着烤鸭般的冷漠眼神瞅着他,青岛这才慌张起来。他勉强的挤出一丝业务员的职业笑容,道:
“三位,这,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么说,青岛只不过是失踪了一个晚上?”
室井的语气平淡,千秋不由的又心焦起来。
“这不是一个晚上不一个晚上的事情啊,总长一定是被绑架了。”
“会不会去了什么地方没告诉你们?”
“不可能,昨天本家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总长要是有事怎么也会跟我打个招呼的。”
“那会不会是敌对组织干的?”
“我已经暗地里查访过了,可能性不大。而且如果是敌对组织干的,应该有所图才对,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放出来,所以我想……”
“什么?”
“会不会是总长干警察时得罪了什么人……”
室井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千秋盯着室井的脸,问道:“室井先生是否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
室井想了想,道:“本厅里好象没什么人喜欢青岛……湾岸署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恩田要敲青岛的竹杠,一定不希望他走,神田三人组就很难说了,他们一直把青岛当扫把星的,但要说到绑架,好象也没人会那么无聊。”
“那,总长追捕的犯人方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犯人的话我就不知道了,按理青岛也没办过什么大案子,要报复也不该报复到他头上。我说,青岛不是你们的总长吗?怎么身边都没人保护?”
千秋微微红了脸,道:“因为总长不喜欢白天的工作被妨碍,所以……”
那就只能说是活该了。也许是觉得青岛不会出什么大事,室井的想法很没同情心。
“这件事情目前我还瞒着大姐,万一总长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只有剖腹谢罪了……希望室井先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千秋深深弯下腰,室井漆黑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我明白了。那么,来谈一下报酬吧。”
“啊?”
青岛觉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好象认识室井以后就没顺过……
一瞬间,青岛有些走神。他定下心,望着眼前的三个女孩,苦笑道:“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但□□你们朋友的人真的不是我。”
用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青岛才搞明白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原因。三个女孩都是国中生,而且都是学校侦探社的,平日里爱搞些推理的游戏,自己给自己冠了个三姐妹侦探团的头衔,在校内居然也渐渐有了些名声。这一回她们年级里出了件大事,有个女孩在上完补习课回去的路上,被一个男人劫住□□了。警方也立了案,但一直寻不到犯人。三姐妹像所有自命职业侦探的人一样,一开始就不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又因为年轻,同情心啊正义感啊都足足的,精力也旺盛,一致决定了要亲手把犯人找出来惩治。
这原不是什么坏事,换作平日,青岛听了大概还会热血沸腾的去掺一脚。可问题是,为什么她们找来找去,找出的犯人竟然是青岛呢?青岛只觉得一肚子的苦水吐也吐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这三个女孩似乎完全听不进青岛的辩解。
“不是你还有谁?”
“我们盯了你好几天了,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好人,没事在街上瞎转悠,贼眉鼠眼的!”
“说是送我回家,可是一路上都色迷迷的盯着我!”
“我哪有?!”青岛急了,被人说成贼眉鼠目这还是生平第一遭,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可是警察啊!”
三个女孩脸上都现出了不同程度的讥诮之色。
“警察?你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吗?”
“为什么不说你是□□老大呢?说不定我们会害怕哦。”
“笑死人了!”
青岛沉默了,他确实称的上是□□老大,只是现在他一想到自己的这个身份就脸上发热。如果被敌对组织知道神乐会的总长被三个毛丫头抓了起来,这耻辱可不是流一个两个人的血就能洗清的……
“你们到底凭什么认定是我干的?”稍微冷静下来后,青岛提出了这个问题。
三个女孩互望了两眼,一起点了点头。随后,那个“诱拐”青岛的女孩指着他的绿风衣说,“是因为你的这件衣服。”
“就凭这个?”虽然知道现在是该低声下气的时候,青岛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
“我们哪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逮到你之后,我们也让那可怜的女孩来认过了,她说应该就是你。”
应该就是……青岛深吸了口气,他很清楚这类事件中受害人往往因为精神创伤过大而无法清晰的辨认出犯人,同时他也很清楚眼前的这三个女孩绝不会考虑到这一点。青岛决定不再和这几个卤莽的小辈多罗嗦,他认输似的道:“我明白了,那你们把我交给警方吧。”
喝下去的饮料里放的大概是安眠药,既然没尝出有异味,剂量应该不大,所以昏睡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夜。考虑到三个女孩还是国中生,这个像车库一样的地方应该不会离骗他来的女孩家太远,说不定就是她家的。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应该还在湾岸的辖区内,被交给警方的话也是被交到湾岸署。虽然有些丢脸,但本署的人一定会帮着隐瞒,接下来只要想办法不让室井知道这事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青岛的这些想法应该说是很正确的,但是……
“我们不准备把你交给警察。”腿最长的女孩说了一句让青岛听不懂的话,他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那女孩。只见她脸上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视线也不和青岛相对,而是垂到了手里紧握着利刃上。
青岛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意遍布全身。
“你们……想干嘛?”
“为了不让你继续为害人间,所以,我们决定替天行道,在这里把你处决了!”
什么跟什么啊?是时代剧看多了吗?好奇怪的说法!青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是那三个女孩的神色是认真的,她们向青岛逼了过来,青岛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据说人在危急的关头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潜能。那时候女孩的刀离青岛的喉咙不过30厘米,青岛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女人!”
这与其说是潜能爆发,不如说是病急乱投医。
但意外的,居然见效了……
“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女人,所以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女孩直起身,青岛看到那把刀终于离自己而去了,不由暗舒了口气。
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直没多言语的女孩突然问青岛:
“你说你不喜欢女人,那么说你喜欢男人喽?”
哎?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就要喜欢男人?青岛一时半会的没能领悟这条黄金推论,他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眼睛,往眼前的三人望过去。他看到的每张脸上都带着紧张而期待的表情,青岛这时突然福临心至,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荣辱偕忘了。
“是的。”
三个女孩都深吸了口气,她们的身体原来是因为紧张而有些前倾的,现在全都挺直了。她们脸上的表情像是失望又像是满足,她们互相对望了几眼,就又把目光投到了青岛身上。这一次还是大眼睛的女孩开的口,她声音有些颤。
“你刚刚说你是警察?”
青岛点了点头,心里很疑惑现在年轻女孩的思维竟然跳跃的如此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
“青岛俊作。”
三个女孩的身上起了一种奇怪的战栗。青岛带着一丝美好的希望想到,难不成警官青岛俊作除暴安良的名声已经显赫到普通市民如雷贯耳的地步了?
长腿女孩盯着青岛,问:“你真的叫俊作?”
青岛又点了点头。
女孩子们开始内部讨论起来。
“你听见没有,他说他叫俊作……”
“俊作又怎么了?那是菜场的名字啊,叫俊作的人有很多吧。”
“话是那么说,可是又是警察,又穿绿风衣的……”
“我想象中的绿风衣是很帅气的,哪是这种皱巴巴,霉干菜一样的东西。”
“不过黑雪样的文里,是有说俊作是个不太修边幅的人。”
说到这里,三人又朝青岛望了两眼。
“我还是觉得不太像啊,如果真是他,我会有种幻灭的感觉的。”
“我倒觉得还可以,仔细看看,他也还不错啦。”
“你喜欢的是另一个,当然无所谓……”
“你们这么说,倒像已经定了是他一样。”
“对了,不能单凭名字就确定是他。”
“不是还有警察和绿风衣……”
“黑雪样写文的时候要是连姓也参照真人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名字一致已经很了不得了。”
“也是的……”
听到这里,青岛大致明白了她们谈话的内容。黑雪不是别人,正是雪乃的网名,青岛也知道她办了个什么站,一天到晚捣腾着写些不见天日的文,但没想到那些文字竟真的有人去看,而且连这些国中生都知道了……
下一代怎么办?
青岛不合时宜的在脑海里闪过“救救孩子”这几个字,这时候,拐他来的女孩突然自讨论中转过身,眼神凌厉的看着青岛。
又怎么了?
“你告诉我,你的恋人叫什么名字?”女孩慎重的,一字字的问道。
青岛觉得有汗水从发根渗出,他咬了咬牙,还是明智的回答了,只是声音有些弱。
“室井,室井慎次。”
客厅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把千秋吓了一跳。室井是很安然的,他走到矮柜边提起话筒,一个不熟悉的年轻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是室井慎次先生吗?”
女孩的声音有些颤,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或许两者皆有。
“我是。”
室井的声音沉稳坚定,有一种让人放心的效力,那女孩的声音渐渐不再发抖。
“是这样的,您的恋人,现在在我们手里。”
室井听不明白那女孩的话,他并没有可以称为恋人的人,可是听那电话里的声音,又认真的很,如果说是认错了人,那也不该知道自己的名字。
在充分掌握信息之前,室井是不会先暴露自己的底细的。
“是吗?”他用了一个很模棱的问话,但语气并不模棱。
“是。我们可以让你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里有一小会的细碎杂音,然后,室井很清楚的听到了青岛的声音。
“亲爱的,快来救我吧!”
室井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千秋看着室井接了个不长不短的电话,又拿纸记了些东西,心里升起了微薄的希望。室井刚放下话筒,千秋就急切的问他:“是总长的消息吗?”
室井摇了摇头,“是我表姑妈。”
千秋失望的叹了口气。他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向室井深深鞠了个躬。
“总之总长的事就多多拜托了。我先告辞,有什么事情请一定即时通知我。”
室井点了点头,目送着千秋出了门,随即将刚放在口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把上面的地址又细细的看了一回。
“我的恋人吗……?”
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浮现在室井的脸上。
青岛活动了一下因为绑得太久而麻木的双手,虽然得救了,可是他并没有特别高兴。
“真过分,一看见你就立刻变得好说话起来,之前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坐在驾驶席上的室井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的脸比你有说服力多了。”
室井在约定的时间里来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时正近黄昏,车库门打开后,穿着黑色大衣的肃穆男子踏着夕阳的余晖而入,三个女孩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感动电击样的传遍全身,眼眶里不知何时充盈了泪水。
“我可以把他带走吗?”黑衣的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语调沉稳而优雅。
很多年以后,在三个女孩长大成人,嫁作人妇时,她们仍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黑衣男子如何走到恋人的身边,如何默默的俯下身解开恋人身上的绳索,什么言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做,但那温柔的情意像春藤上逐渐生出的绿般,渐渐满溢了狭小的车库。
对女孩们来说,那是红宝石一样珍贵的回忆。然而就青岛而言,则是恨不能从脑海里一笔抹消的噩梦。
“真见鬼,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青岛恨恨的说。
“所谓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青岛你也不要太介怀了。”
“你说得倒轻松,抓得又不是你……”
“也是,想我室井一介草民,抓了也就抓了。可是大名鼎鼎的神乐会总长给三个小女孩抓起来这种事,传出去可真不好听啊……”
“你打算传出去吗?= =”
“我当然不会这么无聊。不过……”黑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青岛,“我答应千秋一有你的消息就跟他联系的,总不能失信于人啊。”
青岛的脸色煞白起来,他现在才记起昨天本家有那么重要的一个会议,自己的缺席一定搞得上下都不太平。可是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组里的人知道的。
青岛咬了咬牙,瞪着室井道:
“你要多少遮口费?”
室井报的数字比青岛预料的要低许多,青岛不知道室井能从千秋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正想着这家伙什么时候良心变好了,就看见室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盒磁带。
“这是什么?”因为好奇琥珀的眼睛略微圆睁了。
“电话录音带。”
青岛心里升起了很不祥的预感。室井接着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家的电话是带录音功能的。‘绑匪’打过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按下了录音键。”
青岛瞪着室井,如果视线可以杀人,室井定然已经死了好多回了。
“青岛你说那句‘亲爱的,快来救我’的时候,我是多么努力才忍住笑的啊。真是值得永久纪念的一盒带子……”黑色的眼睛瞥向青岛“你不想把它买回去做个收藏吗?”
车厢里寂静了好一会儿,青岛才干涩的开口道:
“……我买……”
千秋对于室井所说的“青岛接受秘密任务深入敌后英勇救回重要人质”的说法并没有置疑,对他来说,总长能顺利归来也就万事大吉了。不久以后,青岛再次超越职责范围,在其他警署的地盘内逮到了一名涉嫌□□案的男人。虽然事后证明该嫌疑人确实就是犯罪者,但由于该警署与湾岸向来不和,再加上犯人也对青岛的滥用私刑提出了控诉,于是青岛的警察档案里又多了不光彩的一笔。是年十二月,青岛积累的“功勋”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室井为青岛平反不成,反遭降职之祸,走任美幌署长。当然,那已经是另外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