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枣花开》宿芦月

1、第 1 章

　　天边的那轮圆月时不时地从云层中探出半块脑袋，同时向地上散着微黄的光，几颗不怎么亮的星子零星地绕在它的旁边，几只青蛙在池塘里跳动时无意间将荷叶上的水珠抖落，地里的“土狗儿”还在叽叽的叫，青枣叶上也不知在何时蒙了一层白霜。
　　青帐下，一对中年夫妇平卧而睡。
　　“咕咕咕！”
　　“咕咕咕！”
　　篱笆中的公鸡跳到站到石头上扯着脖子打起鸣来。
　　那个穿着长褂，眉宇清秀的中年男子侧了侧身。
　　“淑慧，几点了？”他眼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平静地问了问。
　　“刚五点，再睡会儿吧。”那女人望了望墙上挂着的那口从西洋钟，随后回答道。
　　“不睡了！”那男子说着便立刻起身下床。
　　女人见状也立即起身。
　　“你吃什么，我给你做！”她边拿起木架上的外衣边问。
　　“现在还早，你睡着，等会儿我让老邱做就是。”
　　“没事儿，反正我醒了也睡不着，我做早饭去，你出去走走，等会儿我让老邱来喊你。”她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那个男子出了门，径直往田垄走去。
　　女人刚来到正屋，便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挽着半截裤腿，头发有些凌乱，披着件黑色的学生外套，身高近七尺，年纪大约十三四岁，面如冠玉，风神俊秀的男孩儿从房中出来。
　　陈淑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忠孝，你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啊？你爹才醒呢！”
　　那少年重重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高兴道：“还不是怪那只公鸡，不知道它今天怎么了，天没亮就打鸣，我还没睡够呢！”
　　“可能是因为老邱昨晚乘的水食不够，它们肯定是饿着了才会这样。”
　　“这几只公鸡从我们买来后就没叫过，我还以为它们不会打鸣呢！”
　　“我记得上次去省城时看到过一种可以报时的机械钟，本来准备买的，爹却说洋人造的玩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非不许我买。”
　　“嗨呀，忠孝，莫生气，赶明儿我给老邱说一声，让他们注意着点。”
　　“它们要是明天再这样，我就把它们都吃了，正好我这几天想吃鸡了，娘，你说好不好？”
　　“好，好，忠孝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我们忠孝的。”
　　“好了，天儿还早，忠孝啊，你快回房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好！”那男孩儿说着便匆匆跑进屋去。
　　厨房里，一名穿着黑色袄子，戴着灯草绒帽，嘴巴里含着一根烟管的中年男子在用大勺匀着锅中的粥，灶上的另外几口锅上蒸着热腾腾的饺子和窝窝头。风箱和柴灶旁，一个穿件青锻掐花袄子和灯草绒棉裤，梳着两个麻花辫，围着一个碎花围裙，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坐着不断添柴。
　　“夫人好！那姑娘对她点头道。
　　“嗯。”
　　那男人也对她点了点头，随后便掐断了那只剩半截的燃着的烟丝，又将它们都扔进旁边的大瓷钵里。
　　“粥好了。”他一边用勺子舀着，一边淡淡道。
　　“你出去把鸡喂下，顺便喊先生回来吃饭。”
　　那男人同样点点头，随后便大步走出去。
　　“阿菁，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鸡叫得大声，我就醒了，来这里时就看见爹在淘米了。”她边洗白菜便道。
　　“今日这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叫也不当时候，刚才忠孝还气着呢！”
　　那姑娘听着“忠孝”二字，微微低了低头，随后又将目光移开。
　　天刚亮时，刘光宗同老邱一起回屋，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分别是一钵粥，一笼包子，一笼蒸饺，一碟鸡蛋，以及一些腌白菜。
　　“忠孝呢？”
　　“还没起来吗？”
　　“我去看看！”
　　陈淑慧说着便解了围裙放下后就匆匆往里屋走去。
　　“忠孝！”
　　“忠孝！”
　　“吃早饭了！”
　　她轻轻扣着门闩道。
　　刘忠孝便立即将手中的书本放在桌上。
　　他整齐地穿着白衬衫，外面的黑色校服也整齐地扣好，腰间挎着一个灰色布包。
　　“少爷好！”阿菁微微点头。
　　“嗯。”
　　“爹，早上好！”
　　刘光宗扫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道：“以后尽量早些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总让你娘在门外喊你成何体统！”
　　“爹，我没有。”
　　“忠孝早上鸡叫的时候就醒了，我觉得天还早就让他再回去睡一会儿。”
　　“那还不是睡过头了！”
　　刘忠孝白了他一眼，随后便默默吃起饭来。
　　吃了两个饺子，再大口喝完碗中的粥，随后便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忠孝，等你爹一起吧！”
　　“我先去上自习！”
　　“米筛里有刚摘的枣子，甜着呢，带些去学校吃吧！”
　　抓了五六个青枣放进布袋后，他便匆匆离开 。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刘光宗不仅感叹道。
　　“嗨呀，忠孝他也是想去早读而已，你就别生气了。”
　　“就你惯着他，都不知道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好了！”她轻轻拍着他的背道
　　“先生，少爷的书好像没带……”
　　刘光宗扫了一眼椅子，便道：“他应该没走远，快给他送去！”
　　“少爷，你的书！”
　　“少爷！”
　　“少爷！”
　　阿菁拿起那本书边跑边喊，然而忠孝早就骑着自行车走远，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直到消失在转角处。
　　路上也有一些孩子背着布包往往镇上的学堂里走去，他们有的步行，有的则在父母的注视下坐上黄包车，向着宽阔的大路走去。
　　“忠孝！”
　　“忠孝！”
　　他朝他们点了点头，便是继续向前骑去
　　一个穿着白褂单衣，光着脚，剃个寸头，背着背篓，晓月脸，招风耳，年貌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儿匆匆往这里跑来。
　　“忠孝少爷！”他一见他，便挥手打招呼道。
　　他却只从他身边匆匆掠过，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
　　那孩子见状便缓缓将手放了下来，然后继续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这孩子叫石娃，还在襁褓中时就被丢弃在乱石堆旁，被老许在捡破烂的时候拾到，爷孙二人全靠在村子中捡破烂，编竹篓卖，及在各家帮短工度日，每一年刘忠孝家的枣子熟了都是他最先帮着摘。
　　“石娃，你又去刘先生家啊？”两个提着菜篮的女人朝这里走来，其中一名穿着芙蓉碎花袄子的女人问
　　“是的！”
　　“这么早就去啊！”
　　“前几天刘夫人说枣园的青枣熟了，我得赶紧去帮摘，也好趁着明日赶集卖个新鲜！”石娃笑着回答
　　“这孩子真勤快！”另一名女人笑着夸赞道，随后便揭开菜篮上盖着那块花布，从中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来，石娃！”
　　“谢谢！”他作了一个揖，随后便笑着接过。
　　“我先走了！”
　　“再见，两位姨！”
　　“去吧！”
　　“这孩子真不错！”
　　“可不是嘛，比我家那祖宗听话懂事多了！“
　　“虽说老许这辈子没成过家，但是能白捡这么一个听话的孙子，还真是有福气！”她们一面走一面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