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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局势 ...

  •   王准自小就是名震京师的神童,二十岁中进士,策论得到惠帝的青睐,几年间便官至二品,二十六岁已经是兵部尚书。
      太祖武皇帝建国之初,便分封天下七王,七王驻地皆是要塞,其职责就是保卫京师。太祖驾崩,惠帝十八岁继位,环伺在京师周围的七王已经成为他的威胁,有一年除夕家宴,天子请诸位皇叔进京,手握重兵的晋王提着剑就走上了重楼殿,无人可挡,可见削藩势在必行。王准的想法与天子不谋而合,王准建议朝廷向七王驻地派监察大臣,监察有监军的权利,除此之外,还要替天子监视诸王。几年间,削藩之计已见成效。晋王驻地的监察大臣收集了晋王谋反的证据,晋王爵位被削,抑郁而终;楚王霸占良田数千亩,在地方上肆意妄为,最终被贬为庶民。其余诸王意识到这位少年天子并非他们想的那么羸弱,皆是战战兢兢,同时蠢蠢欲动。
      三年前,燕王突然发布檄文,起兵南下讨贼。而这给“贼”便是王准,燕王把他看做“奸臣”,离间皇室的罪名从那个时候起就安在他的头上。
      所以,王准必须死,才能给李顾正名。究竟谁是“贼”,天下议论纷纷,而李顾就是要把这些议论都压下去。

      “皇上,程贵人求见。”
      李顾正在灯下批阅奏折,听见通报,他抬起头来。这倒是新鲜,程荑被封贵人之后便一直窝在自己宫里,林立德说她除了每日去给皇后请安,就在自己院里倒腾一下玩的吃的。
      “让她进来吧。”
      重楼殿焚毁严重,李顾一直住在偏殿里面。
      “请皇上安。”程荑跪下去行礼。
      “起来说话,何事?”
      “臣妾、臣妾想向皇上讨教一事。”
      李顾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来,他倒是突然有了兴趣,他抬手示意程荑继续说。
      “臣妾近日读史,搞不明白,究竟何为忠?何为奸。”
      李顾讪笑着,看着烛光闪烁在她的脸上,回答道:“忠者听命也,奸者妄为也。”
      “那、听谁的命?”
      “怎么?你觉得我冤枉了王准?”李顾知道她来干嘛,也没兴趣跟她绕下去。
      “王准不该死!难道惠帝的忠臣不是忠臣吗?”王准不是奸臣,他听的也是皇帝的命。
      “你想清楚了吗?你就敢来跟我说这些话?”李顾嘲讽的问道,在他眼里,程荑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小女孩,“难道众人皆说我宠爱你,你便信以为真?我把你留在身边,为的是让你父兄为我所用。朝堂上那么多文武官员,没有一人敢与他有牵连,你几斤几两啊?敢来给王准求情。”
      李顾眼神里的嘲讽,让程荑双颊变得通红,组织好的所有话都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来人,传朕旨意,程贵人身体抱恙,不宜外出,今日起便在自己宫中修养。”

      王准被斩首的前一天晚上,程尹去看他,两人皆没有多言,端坐在地牢的草垫子上饮酒,畅谈二人一起在太学读书时候发生的趣事。程尹也算是少年得志了,二十岁中进士,可是他与王准不同。王准锋芒毕露,他的策论常常引来庙堂和江湖的讨论,相反程尹作为将门之子,在政治上毫无建树,进士及第后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文书,他不像志得意满的王准,是失意后的风流公子,流连于烟花柳巷也是常事。
      王准有些感慨,很多事情就像冥冥中注定好的一样,如果他不向文皇帝举荐自己的好友去燕北做监察的话,燕王会起兵吗?他和程尹会这样站在对立的两极吗?

      三年前的除夕夜,燕北死了一个监察,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冻硬了。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谋害朝廷命官?李顾在睡梦中被叫起来,赶来现场时,身上还穿着寝衣,他立即下令严查此事。不到一天时间,下面的人就查清楚了,这位监察曾大人,是自己喝多了酒,加上雪天路滑,不小心磕到了头。
      “皇上未免会信。”
      李顾正在写折子,京师派来的监察死了,必须有一个交代,查清楚事情原委,就要写折子送到京师去。
      淮南在一旁沉声道:“可曾大人的死确实与殿下无关。”

      密折走驿道,不到三日救送到京师,王准第一时间便被召进宫去,惠帝直接把信递给他。
      “燕王殿下这是在跟朝廷叫板。”
      “死了一个,再派一个便是,朕不信他敢一而再的杀掉朝廷的官。”惠帝虽然这么说,可现在想找一个去顶曾惠的缺可不容易。前往七王驻地的监察大多日子不好过,曾惠刚刚死在燕北,谁又愿意去?
      “臣有一个人选,镇西将军之子程尹。”
      “程尹?”惠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他知道镇西将军程翰有两个儿子,长子程岳是羽林卫指挥使,少时跟随程翰四处征战,文武双全,不曾听说次子的事迹。
      王准也是想为这位同窗好友谋一个好前程,他知道程尹有才,无奈这位好友不思上进。可谁又能猜到事情的走向呢?程尹去了燕北,不仅大放光芒得到重用,还与他成为对手,王准无奈的摇摇头,要说是谁把他变成“奸臣”,那便是眼前的程尹吧。

      王准猛的吞下一口酒,喉咙火辣辣的,他笑道:“文邑,你何时决定站在燕王那边?”见他不语,王准又接着说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你大可告诉我。”
      “我进燕北大营时就知道他会赢。”
      王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燕王确实是最像太祖皇帝的皇子,不论是治军还是用人,杀伐果断的那股劲确实令人胆寒,相比之下,惠帝优柔寡断一些。
      “你知道吗?小妹前些日子去替你求情,被皇上关了禁闭,我大哥吓坏了,一大早进宫去,皇上就是不见。”相反他冷静得多,他知道李顾不会对小妹怎么样,因为程家还在。
      王准哈哈大笑起来,他喝醉了,“想不到,替我去喊最后一次冤的,居然是一个小小女子。”
      临走时,王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瘫坐在牢房的角落里面,叫住程尹,“文邑,你小心,你赢得过我,赢不了李顾。”

      次日凌晨,王准在西市被斩首,朝野上下不禁唏嘘,世人皆感叹一颗璀璨的明星就这样陨落了。李顾没有到场,他派程尹去主持。
      皇宫内,李顾下了早朝,朝服还没脱便往程荑宫中去了。他来的时候,程荑侧躺在床上,眼泪没由来的顺着脸颊渗入枕头。她知道今天是行刑的日子,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流苏怎么样了?她会不会冷?会不会被欺负?
      李顾推门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本下面的人应该要告诉她,是李顾制止了。
      “参见皇上。”程荑懒散地从榻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身体好些了吗?前些日子,程岳想来看你,可你身体不好。”
      “我没病。”
      李顾看她那副样子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要奔赴刑场了,不禁笑了,于是自顾自的在她居室内踱步,也不看她,缓缓说道:“你今年多大?”
      李顾回头,看见她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双臂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恼。
      程荑承认自己害怕了,她见过李顾杀人的样子,但语气还是很决绝:“你杀了我吧,反正这京城早就血流成河了。”
      “是我要杀他吗!”李顾气绝,这个女人简直不识好歹,他大步走过来,用力拽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到屋子外面,指着重楼殿的方向,高高的宫殿正在修缮中,“是局势要杀他!从王准上书削藩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日,若是我输了,那今日在西市人头落地的就是我。”
      “如果你非要问个清楚,你去问你二哥,他会告诉你,究竟是谁,杀了王柏仁!”李顾说完,甩手负气离开。

      程尹处理完公事便立即赶回家,一进家门就赶紧让夫人替自己拿来换洗衣服准备沐浴。转身又吩咐道:“我那衣服上的血渍让他们仔细洗。”
      夫人云翠翻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衣物,嘟囔道:“这衣服哪有血渍?”
      程尹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揉了揉眉心,“让下人去打水来吧。”

      今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好友死在面前,他坐在高台上,柏仁跪在下面,他眼里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仿佛在嘲笑他,他笑什么呢?难道他不怕死吗?顷刻间,侩子手的刀挥下去,程尹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王柏仁已经身首异处。明明隔得那么远,他还是觉得柏仁的血溅到他身上来了。

      你赢得了我,赢不了李顾。程尹坐在浴桶中,脑海里面出现柏仁的话,他心烦气躁的将自己的头埋进水里,憋不了几分钟就没气了,赶紧抬起头来。这水太热了,周遭的雾气让他眼眶湿润起来。
      时间回到三年前,初春,梨花刚刚开,他启程去燕北赴任,王准一大早就来城门口送他。
      “此去凶险,你一定要保重。”天色蒙蒙亮,两人说话时还能哈出气来。
      “放心吧,柏仁,我就当去燕地玩玩了。”程尹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他知道柏仁是在为他谋前程,去做两年监察再回到京师少说也得是个六品官了。他自己倒是还好,可是大哥和爹担心,从接到调令的那一天起,大哥就开始给自己身在燕北的军中同僚写信,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事就找张将军!他只叫大哥放心,他都成家的人了,难道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吗?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他只当欣赏风景,临近燕北的前一晚,他歇在驿站,睡梦中就被人掳走了。头上套着一个麻袋,加上马车颠簸,他很快昏睡过去。再睁开眼时,麻袋缝隙中透进烛光。
      “大人贵姓?”
      “程。”
      “那就没错,程大人,还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吧。”
      “我要见燕王。”程尹心中害怕,但是不得不保持冷静,他知道燕北凶险,但是没猜到燕王的性子这么急,人还没到就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您都要死了,见什么燕王?在下送你去见阎王吧!”淮北抽出身后佩刀,兵器冷冽的声音传到程尹耳朵里。
      “等等!你们杀了一个监察,朝廷还有无数个监察,这么做没有用!”程尹急忙大喊。
      “老子先杀你了再说!”淮北才不听他多言,长刀在他手中转了一个圈,即刻就要伸向程尹的脖子。
      “住手!”李顾及时赶到,淮南的短剑远远的飞进来打落了淮北的长刀。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李顾赶紧把程尹的手脚解开,头上的麻袋也被拽下来,他眼前站着三个人,不用问,这个穿着玄色常服的便是李顾。李顾把他扶起来,一边询问他有没有受伤,一边问淮北:“怎么?禁卫所什么时候替除别人办事了?”
      淮北神色惶恐的赶紧跪在地上,“在下不敢!不是别人!是王妃吩咐的。”
      李顾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快,程尹来不及思考,“大人受惊了,今日就先委屈大人,明日本王再设宴为您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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