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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第二百九十一章 情为何物 ...

  •   华羽宫,午后,苍夜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娥,默默坐在床前,看着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一直昏睡不醒的殊离。
      想起那些充满血腥屠杀的岁月,那些反复挣扎化解不去的心魔,那个深夜里躲在窗外偷听自己梦魇的男子。苍白的脸,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梁,沉稳而坚强的唇角……这个把自己当成弟弟一样关心,却又忠心耿耿,从不违逆自己的属下,为了他可以牺牲手臂、牺牲生命、牺牲一切,而他所付出的感情却微不足道……
      过去的自己只是一个躯壳,一个活在恶梦中无法醒来的懦夫,一个孤独飘荡在世间、拒绝关爱的灵魂。
      是温如玉改变了自己,是他温暖的笑容让他复活过来。
      大哥,你还活着吗?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他缓缓站起来,独自徘徊。
      透过卷起的珠帘,他可以看到宫外象标枪般挺立的几名侍卫的身影。他已习惯了独孤煌安排的这些监视他的侍卫。但想到独孤涵月,心头便有针扎般的疼痛。独孤煌换掉了凤阙宫原有的七名侍卫:干将、莫邪、湛卢、赤霄、泰阿、纯钧、承影,让君俨安排了其他替补人员。
      整个赤燕王宫中有以剑为名的皇家特别卫队五十人,独孤涵月这里就有七名。独孤煌撤换了凤阙宫侍卫,将女儿软禁起来,既为惩罚她的叛逆行为,又为防止她再生出什么事来。
      苍夜暗暗叹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以前的自己,经过残酷的影卫训练,早就变得象机器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现在,他的心变得沉重了,因为心里装了很多人,母亲、温如玉、独孤涵月、殊离、惊风……
      是自己活过来了么?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正想着,就听门外响起语声。
      “公主,大王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华羽宫。”侍卫恭敬但坚持的声音。
      “大胆!我是公主,难道不能见自己的驸马?”独孤涵月愤怒的声音。
      苍夜心中奇怪,独孤涵月怎么出来了?她不是被软禁在凤阙宫么?
      他向门口走去,正看到侍卫伸手拦住独孤涵月:“公主,请恕属下无礼。”
      “让开!”独孤涵月沉下脸来,清亮的双眸中射出凛然的寒光。
      “公主请回。”侍卫寸步不让,一手已扶上腰畔的刀柄。
      独孤涵月拔刀,向侍卫当头劈去。
      侍卫没有躲,竟是直直地看着刀落下来。
      “涵儿!”一声轻喝,苍夜冲到独孤涵月面前,举剑架住她的刀,静静地看着她,“他是奉命行事,莫要迁怒于他。”
      “你……”独孤涵月瞪着他,有些委屈,“你以为我真想杀他?不过是唬唬他罢了!否则凭你现在没有半点功力,能架住我的刀?”
      “是,是,我知道。涵儿这么善良,怎会滥杀无辜?”苍夜好脾气地微笑。
      “知道就好!”独孤涵月斜他一眼,娇嗔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一旁的侍卫看得呆住,从来没有见到她们精明能干的公主露出这种小儿女之态。爱,原来竟是可以如此改变一个人么?
      苍夜苦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好?”
      一边说一边牵住独孤涵月的手,向屋内走去。侍卫再次闪身挡住独孤涵月,独孤涵月沉声道:“你现在便去禀报大王,说我进了华羽宫便是!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
      侍卫呆了一呆,终于躬身退开。
      独孤涵月这才笑着答道:“刚认识你时你一直跟我吵架,这算好么?”
      一句话说得苍夜也笑起来:“以前凶你,现在补偿你,好不好?”
      “好。”独孤涵月一本正经地接受。
      “你怎么逃出来了?”苍夜忍不住问道。
      “我不放心你,又不愿被困在凤阙宫。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所以就冲出来了,门口的侍卫拦着我,被我打得七零八落,估计一会儿父王就该找我算账了。”独孤涵月眼里闪过一丝怆然之色,“我倒想看看,父王能狠心到什么程度,会将我囚禁?还是杀了我?”
      “涵儿。”苍夜的心往下一沉,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但他担心独孤涵月。独孤煌刚刚因为她救殊离的事打过她,此刻又闯下这个祸,独孤煌会怎样对她?
      看到独孤涵月脸上被打后仍然没有消肿的痕迹,心又在隐隐作痛。
      “帝王之家……你以为会有平民百姓的亲情么?我真不敢确定,在大王心目中,你的份量比之江山如何?”苍夜涩声道。
      见独孤涵月眼里的颜色更深,苍夜觉得自己说得太残忍,连忙又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儿,也许另当别论…..”
      独孤涵月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忤逆过父王。现在……就当是一次考验吧,也让我真正了解我在父王心目中的份量。若是他全不顾父女之情,我……”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决绝,好象飞蛾扑火,又象破釜沉舟。
      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殊离受伤很重,需要调补。我带了这支人参来,你给他服下吧。”
      “谢谢你,涵儿,你对我真好。”苍夜由衷地道。
      “不要这么说,罪魁祸首还是我。你是无端被连累的……”
      苍夜无语,只是默默看着她,半晌,轻轻道:“为了你,再怎么样都值得。”
      说着,两人已走进殊离的卧室,却见殊离已经醒来,正含笑看着他们,虽然脸上、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但目光却温暖如春。
      苍夜心中一动,相处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殊离如此喜悦的笑容。他总是恭谨顺从、不苟言笑。

      “离,你醒了?觉得怎样?”苍夜走过去,搭上殊离的手腕。
      “公子,看到你和公主这样……我真高兴,什么伤都不痛了。”一向稳重、纯朴的男人,这会儿露出促狭的笑容,倒令苍夜觉得窘迫起来。
      独孤涵月端过一杯水来:“殊离,昏迷了半天,喝点水吧。”
      殊离感动之极:“谢谢公主……不,少夫人。”
      独孤涵月一向洒脱豁达,却被殊离一句“少夫人”叫得满脸通红。
      “公子?”
      “什么事?”
      “属下……可否单独与少夫人讲几句话?”
      苍夜皱眉:“你……?”却被独孤涵月悄悄捅了捅,忍住疑惑,点头道,“好,那我回避一下。”
      “谢谢公子,属下冒犯了。”
      见苍夜往书房走去,殊离挣扎着想爬起来,独孤涵月连忙摁住他:“你身上有伤,躺着便是。”
      “是……属下想求少夫人一件事。”
      “请说。”
      “老爷与公子之间有些误会,公子一直不肯认这位父亲。现在老爷已来到赤燕,他一心想救公子,可公子态度坚决,不想见他。少夫人,属下虽与老爷相处不多,但真的觉得老爷是个好人,请少夫人劝劝公子好么?他一定会听少夫人的话的。”
      独孤涵月点头:“谢谢你,殊离,你对夜真好。夜有你这样的兄长,是他的福气。”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好了,你伤得很重,不要多说话,好好休养吧。”
      殊离点头,眉峰却依然紧蹙,伤痛折磨着他,更放心不下的是惊风与巫子奇。

      麟趾宫。
      独孤煌再次接到紫熵密报,得知子襄已启程来赤燕。而长安那边却没有消息来,自从温如玉拔了“彼岸花”香烛店,抓了宫内那两名太监之后,他们的消息就不灵通了。而赤燕收买的朝廷官员也因受赵昶连累,牵出朋党之罪,已于三天前下狱。现在虽然还有密探留在长安城内,但已缺了消息来源,
      损失惨重,独孤煌手中握着密报,神思却游离到长安,咬牙切齿地喃喃道:“萧史?……温如玉……孤迟早要揭开你的真面目。你瞒天过海,欺骗了天下百姓,孤倒要看看,你能隐藏到何时,还想干什么?”
      “大王……紫熵王子墨……”君俨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说他在死前曾去过长安?”独孤煌几乎在他嘴唇刚动时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是。”
      “你怀疑他被康乐帝杀了?”
      “不是他便是温如玉。”
      独孤煌点头:“孤也有此猜想。子墨必定是不确定温如玉的死亡,才亲自到长安去查证的。然后莫名其妙地死了,我们没有动手,当然只有他俩有这个可能了!”
      “只是……温如玉宅心仁厚,子墨虽然陷害他,但也有知遇之情,属下想……以他的性格不太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康乐帝本人!”
      独孤煌赞赏地道:“你的想法与孤不谋而合。君俨,看来做侍卫统领对你来说屈才了,你堪当孤的谋士。”
      “属下不敢,只有公主才配此称号。”君俨恭敬而谦虚地道。
      独孤煌的脸色阴沉下来,悻悻地道:“她变了,她现在心里只有苍夜,太让孤失望了!”
      君俨不敢接话。
      独孤煌道:“跟踪苍夜那名属下的侍卫回来了么?”
      “没有……属下猜想,他凶多吉少。”
      “若果然是苍夜的父亲来了,那名侍卫绝不是对手。”独孤煌目光一转,道,“君俨。”
      “属下在。”
      “你马上派人到凤凰城内各个客栈去搜查苍夜那名属下的下落,若真是巫子奇来了……”
      君俨躬身,等着独孤煌说下去。
      独孤煌拂袖站起,哈哈大笑道:“那孤便将亲家公请进宫来,好好聚聚!你千万不要冲撞了他,一定要以礼相待。”
      “是,属下遵命。”

      日落,黄昏。
      千里暮云平,倦鸟归飞急。远山近水都笼上了一层苍茫烟色。
      杏花村馆酒旗风。水溶溶,飏残红。野渡舟横,杨柳绿阴浓。
      温如玉身穿白袍,外面罩着绛紫色披风,脸上戴着景琰的面具,修眉凤目,浅笑盈盈,一派潇洒风_流。配着那双湖泊般温柔澄澈的眼睛,比真正的景琰更加光彩照人。
      收紧马缰,放缓速度,温如玉回头向太子道:“渊儿,奔波了一日,你该乏了,不如我们在这客栈之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赶路?”
      景渊抬眼一看,前面粉墙黛瓦,安静院落,虽是乡野之中,倒也清新别致。门上书着“西风古道”四个字,不禁笑道:“这家客栈名字取得真怪,分明是水村山郭的模样,倒叫了西风古道,没的平添凄凉。”
      温如玉也笑道:“境由心造,纵然如江南旖旎风情,若心境晦涩,岂非也一样如身处塞外?”
      景渊扬眉:“便依叔叔,今日在此歇息一晚。”向后挥手,五名侍卫纷纷停下马来。
      温如玉看着景渊,眼里满满的都是赞赏之意。
      这位未来天子已经真正长大,举止雍容、气质高贵,眉宇间比景剀多了宽和,少了凌厉。但他又不显软弱,而是在沉稳、从容之中透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令人不敢违逆。
      他不得不承认,景渊真的很象自己,不象景剀。
      出京城后,景渊就好象鸟儿飞入山林,自由自在,心胸舒展而开阔。尤其是与温如玉在一起,他就觉得特别开心。以前在宫中相处时,温如玉教他武功,因为事情太多,温如玉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所以两人难得有轻松下来聊聊的时间。这次出门,于他俩而言,简直就象是度假了。
      “叔叔,我要与你住一间客房。”景渊提出要求。
      温如玉点头,本来出门在外,他必须要负责太子的安危,太子能够不避嫌而与他同住一室,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就在这时,温如玉看到七位骑士从另一条道上过来,也走进那间客栈。为首一人年纪很轻,身材削瘦,脸色略显苍白,细眼薄唇,于阴鸷、冷厉中透着一丝威严,竟是原来的安王,现在的紫熵大王子襄。
      温如玉不禁呆住,他敏感地发现子襄变了。以前的他因为子墨的宠溺而显得有些狂妄,但是一眼便能将他看透,而此刻的他,却似乎深沉多了。眉宇间增添了凝重,唇角的线条显得有些悲凉。但整个人又给人压力感。
      因为子墨的死给了他太多打击,又因为身上背负了江山社稷,所以才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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