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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王入世 ...

  •   青山连绵,初夏的阳光给桃源山披了层明快而富有生机的色彩,天上片片云也慢慢悠悠地往前飘浮着,乡间的小道上一对母子扬起的尘土中在赶路。
      “妈妈,雨又突然停啦!”小男孩用张扬的声音毫不收敛地大声说。
      那位母亲扶正了孩子头上的斗笠,刻意用轻快的语调掩饰她的气喘吁吁:“哎呀,夏天嘛,马上到梅雨季节啦,天气就会这样阴晴不定的。”
      “妈妈,你讲点这里的故事给我听吧?”男孩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邪。
      女子无奈地笑笑,这孩子思想总是这么跳跃,但还是顺着他:“这里有离我们村最近的山叫桃源山,山顶有一片桃林,四季桃花盛放,桃林里住着一只鬼,据说是鬼王,她一只鬼在山上住了许多年……”
      女子眼神飘忽,似是忆起当年自己上山误闯桃林时的情景。但她话锋一转:“专吃不听话的小孩。”
      男孩瑟缩了一下,但又马上挺直了腰板,说:“不可能,妈妈真的见到鬼怎么还能活着呢?”
      女子笑笑便不再说话,该说是自己当年幸运呢,还是该说……
      那个鬼太佛系了。

      徐徐清风吹过,携起飘散在山脚下的话语,轻巧地上了山。山顶桃林的中心,有个小凉亭,亭中一石桌旁有两石凳,其中一个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身上有种超脱的气质。
      姑娘晃了晃酒壶,壶上隐约可见刻着一个“尘”字。她将其中桃花酒一饮而尽,眼镜半睁半闭地趴在石桌上,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此人一看就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手。她一直保持着这种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度过了这一个下午。
      傍晚的霞光温柔地托起远山粉橘色的云,尘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日落。她站起身,俯看着山脚下万家灯火的人间。唉,自己终归不是人,而是“吃小孩”的鬼。
      自己是不属于人间了,但旁边树后躲躲藏藏那位倒是另当别论。
      尘淡淡地笑着,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打趣道:“小朋友,偷跑到鬼的‘主场’不怕被吃掉?”
      树后的人现了身,是早上和母亲赶路的男孩。他打着颤,脸上惊恐的神情一览无余,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现在、在就走!”
      尘轻轻把酒壶挂在腰间,走过去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头发,掌心暖暖的温度提醒着尘这是个脆弱的生命。
      尘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还是放心不下啊……挺晚了,我送你回桃源村。”说着拍了拍僵立着的男孩的肩,牵起他的手下山了。
      沉默地走了半天,男孩突然出了声:“姐姐你真的是鬼吗?”尘走了几步,才回答他:“恩……不过你可以当我是人。”
      男孩好像理解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希望自己是鬼,希望自己还是人吗?”
      尘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恩。”
      谁知男孩忽然又很开心的样子:“啊,姐姐其实是因为孤独吧,就像我们村里有好多人,姐姐只有一只鬼。”
      “那我和姐姐做朋友吧,我叫曲江生,”男孩停了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尘,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姐姐叫什么呀?”
      “尘,”她突然开始想去见见那人间了。
      “所以,姐姐吃人吗?”
      “不吃……”

      桃源村离桃源山也就一公里路,走走就到了。村头,女子踱来踱去,正焦急地等待着晚归的孩子,就见有人走来。
      是她的孩子,和另一个她永远不会忘的……“人”。那人白衫翩翩,腰间系着酒壶,刚刚过肩的黑发上还落着几片花瓣面容清丽而俊俏,桃花眼中带着几分凡事不在意的态度,举止时刻透露出慵懒。
      等看清女子,尘“咦”了一声,问道:“是你啊胡小姐,这是你儿子?”
      胡佩佩连忙点了点头,恭敬地说:“是的,您出山了?”尘随随便便地答道:“恩,出来玩。”
      尘看着胡佩佩,想起自己当年刚刚从山上腰上醒来时,那种心如死水的冷漠,却见到了活泼的,误闯入山上的她。
      这一对母子是如此相似,都在用自己耀眼的光芒照耀着身边的人。
      “谢谢您把江生送回来,进来坐一会吧,”胡佩佩客客气气地把尘迎进屋,奉上茶水。
      “我想在这里住几天然后和你们一起回市里不知可不可以?”尘喝了口茶,礼貌地询问。
      “可以的,不过……”胡佩佩显得有些犹豫,朝窗口望了望。尘瞥了一眼,窗外是一口井,井口布满潮湿滑溜的青苔。
      “我知晓的,村中习俗我会遵守的,只要它不惹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尘笑了笑,意有所指,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哦,是‘它们’来着。”
      笑容谦和,却无端让胡佩佩心中生出许多寒意,这话倒不像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然而尘其实心里没想这么多,她只想喝点桃花酒睡大觉。
      等聊得尘都直言想睡觉了,胡佩佩才赶紧领她进了房间。
      柔软的被窝是滋生睡意的温床。人类的床只用一次就俘获了尘的心,不一会,尘就睡着了。

      尘是被一阵砸门声吵醒的。尘迷迷糊糊间,砸门声停止了,紧接着微微低语声,是胡佩佩和令一个年长男子在交谈。“求您了,村长,我们家真的没有那种东西,”胡佩佩祈求着,哭诉着,拼命抑制声音的颤抖,还压着声音不想吵醒孩子。但男子不为所动:“你不交出尸体,就得自己补上。”
      “唉,有你这么当鬼的吗,对妇女儿童温柔一点不好吗?”尘听不下去了,从拐角走出,淡淡地瞟了一眼村长。
      胡佩佩泪眼朦胧地低着头,闻声抬头,却见村长毕恭毕敬地对尘鞠躬:“鬼王。”尘忍住了慈祥地摸摸村长头的冲动,忍不住想:为什么感觉他在我为鬼的直觉中辈分跟孙子一样。
      尘轻咳了一声,平静地下命令:“离开,井的事我会解决的。”等村长“噌”的一声变成一缕烟消失了,尘才尴尬地拍了拍白色长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问:“你知道为什么他叫我鬼王吗?”
      “您自己不知道吗?”胡佩佩震惊地反问道。尘茫然地摇摇头:“之前在山下你给孩子讲故事说我是鬼王,结果你也不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胡佩佩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听家中老人说了,鬼王自己是意识不到自己是的,只有其他鬼才能辨别,因为……呃……你很强就有那个气场。”
      “哦,怪不得,”尘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那,那个井是怎么回事?”
      “一年以前有个孩子打水的时候掉进去了。后来那孩子成了鬼,井干涸了,但每年向村民要尸体吃,如果不给,他就会自己上来抓活人。”
      尘本能感觉不对劲,成鬼往往是有极大的执念,还要千分之一的概率才行。一个被淹死的小水鬼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控制一个村子?
      不可能。于是尘决定亲自去见见这个小鬼。
      几分钟后,尘站在井口,往里观望。井中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井底直向上冒。
      尘敲了敲井口的石砖,礼貌斯文地说:“请问主场所有者在里面吗?我是来串门的。”
      原本平静的井口处就好像毫无波澜的水面被暴雨一下子激起了涟漪,甚至是滔天巨浪。无数双血红的手从井口冒出来,痛苦而狰狞的情感像是解开了古旧的封印,竞相疯狂地去抓尘的手。
      尘非常淡定地挑了一只纤细的血手,缓缓把自己的手递给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尘被拉进了井里。
      下落的时间很长,尘感觉自己就像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冒险等着她,可真有种奇幻的童趣。
      尘轻盈地跳落到地上,终于到底了。尘舒心地笑了笑,拍拍衣服上的灰,眼睛亮亮的,有种自信的光彩:“怎么这么皮呀小朋友,我选对了手吧,怎么还和我玩捉迷藏。”
      “滴哒”,有水滴从头顶上方落下来,掉在尘肩膀上。“是血吗?”尘轻声自言自语,摊开手,掌心上出现了一小团窜动的火苗。那么渺小,但它的光芒却照亮了整个井底。
      她又掸灰似的扫了扫肩上被不知什么东西滴到的地方。衣服上的水分蒸发到了空中,再次凝成了水珠。“竟然只是雨滴呀,”尘感到有点好笑。
      但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井下哪来的雨滴?
      四周突然响起孩童尖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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