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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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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鸡鸣,众人还在商量着后续应对策略,顾禹城是最先坐不住的那个:“干脆,我带人把他们扣押!西疆公主在我们手里,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能不能别那么冲动?既然言惜让我们等时机,她一定有她的办法脱身,”万俟璘慎重地考虑道,“此事关系着两国交好,你不要坏事!”
“交好?”顾禹城满脸不服地侧过头,不再说话。
西疆和沐华国的关系向来针锋相对,从他记事开始,父亲便忙于战事。在他看来,西疆人就是出尔反尔、见风使舵的野蛮人!
花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顾言惜说,西疆如今正在解决水源问题,若成了,他们就再没有理由攻打沐华国,所以我们需要再等等。”
“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顾禹城急得跳脚,无心之话脱口而出,“她是不是根本不想回来?”
“顾禹城!”花朝声音微颤地呵斥道,仿佛哪句话刺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你能闭嘴吗?”
空气瞬间默然,顾禹城听出她语气中的哭腔,便懊悔地叹了口气,默默躲到窗边去了。
万俟璘轻咳一声,说道:“如今我们手握西疆兵力部署图,不怕他们不放人,既然确定言惜是安全的,那我们就按她说的,等——可是,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看来,某些人把我抛之脑后了?”半夏指尖轻绕手帕,语气玩味。
万俟璘一拍额头,自嘲道:“对啊,我这脑子!怎么把你给忘了,你一直和西疆那边保持着生意往来,可以让阿青在我们之间传话。”
半夏白了他一眼,故作阴阳说道:“谁知道呢,一提起你的青梅竹马,眼里就没个人儿了~”
“好巧不巧,我眼里的这个人,她眼里都是我的青梅竹马~”万俟璘玩味地回怼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注意到花朝的脸色早已冷若冰霜,好在此时顾禹城过来打圆场:“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看看场合,公主还在这儿呢……”说着,顾禹城嬉皮笑脸地笑道:“我说的对吧?嫂嫂?”
“顾禹城!”花朝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她本以为顾言惜已经是最油嘴滑舌的,今日可见,并非如此!
“那就这样吧,此事关系重大,明日一早我就回京,把顾言惜的计划禀告父皇。半夏,小舅舅,你们帮我盯着西疆那些人,特别……是那个公主。”
“哎,我跟你回京,禹城留下,”万俟璘解释道,“我曾经在战场上和那位西疆公主碰过面,万一被她认出来恐怕会打草惊蛇。”
“好呀,公主你放心,我肯定把顾言惜和那个什么公主盯得死死的!”
看着顾禹城信誓旦旦地模样,花朝哭笑不得:“顾禹城,你何时对顾言惜这么上心了?”
“我……她是我姐啊,我关心我姐不行?”顾禹城紧张地搪塞道。
万俟璘一语道破真相地调侃道:“我们禹城啊,可是姐姐的死忠之士呢!我早就发现了……”
“你胡说什么你!”顾禹城面红耳赤地踢了他一脚,却丝毫拦不住几人明目张胆的哄笑。
卯初一刻,屋顶瓦片微响。
顾言惜警惕地睁开眼,视线随着声音的来源缓缓移动,瓦片猛然重响,顾言惜趁机翻身跃起倚靠到窗边,而屋顶上的人也几乎同时翻将下来,此刻悬在了窗棂之外。
窗户被打开一条缝,顾言惜屏住呼吸躲在暗处,待到来人矫健地跃进室内,顾言惜立即上前与其缠斗——二人招式套路竟相差无几,但显然来人不敌顾言惜,最终被她扯下了面罩——借着微弱的天光,顾言惜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惊讶之余,对方却跃至窗外逃走了!
顾言惜良久才缓过神,朝窗外望去,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天光乍现,夜色悄然藏匿……
梁阿屣忐忑地换下夜行衣,洗了把脸,看着水盆中的倒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他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仿佛就是另一个他自己——不,或者说他就是另一个顾言惜……
难怪,苏丞相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慈爱……难怪,公主有时也会变得恍惚而深情……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萌生出一丝嫉妒。
晨曦穿破云层照在苍黄大道上,即将回京的队伍有序地列在路边。
花朝秀眉凝蹙,看着半夏骑着马从镇子里赶过来,只见她摇头说了句:“没找到。”
花朝长叹一声,随即来到万俟璘面前,叮嘱道:“小舅舅,我暂时不能离开,麻烦你先代我回京面圣吧。”
万俟璘知道如此抉择也是万不得已,因为那个人找不到的话,恐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好,你小心点儿,遇事千万别冲动。”随后,万俟璘对半夏柔声叮嘱道,“公主就拜托给你了。”
半夏回以柔情:“嗯,你放心吧。”
队伍愈行愈远,空气中泥土、马粪的气味参半。半夏和花朝各自牵着马匹,缓缓朝镇子里走去。
“公主,梁阿屣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跟言惜长得如此像?”
“他是苏丞相找到的,因为和驸马有几分像,便将他培养成顾言惜的替身。”
“那可不是几分像!”半夏瞪大了双眼,感叹道,“简直是分身!你不觉得吗?”
“要是说外貌的话,的确很像,”花朝语气淡然,“不过,也只是外貌像而已。”
“真的吗?”半夏质疑地问,“可你昨晚看他的眼神,分明不甚清白……”
“我……”花朝一时语塞,像半夏这般情场老手,花朝知道是瞒不过她的,“好吧,我承认……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像顾言惜,有时候我甚至会……会觉得是顾言惜回来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半夏看得出,花朝懊悔与纠结此刻全写在脸上了。
“那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半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朝却摇摇头,目光透着坦诚:“自然不会,我只是觉得,因为我们的一己私欲,就随意去毁掉一个普通人的未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不是吗?”
半夏轻轻揽住花朝的胳膊,说道:“我觉得你想多了,他有手有脚,难道就等着被残忍地迫害吗?”
说完,二人猛然惊醒,面面相觑。
“公主,他这次突然不见了,莫非真是觉得被迫害了……跑了?”
花朝轻蹙眉头,内心忐忑:“我不知道……”
微风袭来,女子的衣摆随风轻晃。
帝京,丞相府。
苏恪近日告假在家中休养,早前的风寒已大好,闲不住的老人在园中架起桌案,命人研磨裁纸,悠闲地练起书法来。
“丞相,您就不担心吗?”莫离一边研磨一边嘟囔道。
写完“帰”字最后一笔,苏恪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何担心的?”
“那个梁阿屣啊?”莫离动作停顿片刻,说道,“您就这么放心他跟在公主身边?万一,他逃了怎么办?他逃了,谁还去西疆换回小姐?”
“他不会逃。”苏恪语气平淡,却显得胸有成竹。
“您怎么知道?又不是小打小闹的,他再是个市井浪子,也该明白这其中的凶险,”莫离说着,往砚台里加了一滴水,“我的意思是,咱们跟他非亲非故的,他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嘛?”
苏恪微笑不语,只是换了一张白纸,继续下笔。
“丞相,我记得当初您说过,您是为了让梁阿屣代替小姐从军假死,才把他救回来的?可他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哪懂得情义二字?当时他脑子一热答应了,说不定这会儿害怕了,偷偷躲起来也未可知。”
苏恪撂笔,拂袖笑道:“起风了,回屋吧。”
“丞相~”莫离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心中的不安更为强烈,于是她干脆追着丞相到了书房。
“丞相,您能告诉我,您为何如此信他吗?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阿屣这孩子,有一身气节,忠正不阿。”苏恪卧躺在紫藤椅上,微微晃动,瞳孔反射着惋惜、怜悯的光,“他的养父梁阿槐去世之后,他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在山林坟前守了三年,饿了摘野果、渴了喝溪水,整整三年……他怎会不懂‘情义’二字?”
不知何时,苏恪的眼中多了一丝黯然不舍,轻声呢喃道:“我喜欢这孩子,跟言惜一样……孝顺。”
“可是您改变了他本来的身形、声音,甚至是行为习惯……他如今完全失去了自我,您不怕他有一天会心生怨恨吗?”
苏恪不语,视线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三年前,他下朝回来的路上,在街角碰见一个正被围殴的少年。原本只是他发了善心,让小厮去赶走那群打人的混混,可结果却是那小厮错愕万分地跑回来相邀。于是,他下了马车,朝着街角的少年走去,当他看清那少年的面容时,原本稳健的步伐却打了个趔趄——那张脸的五官让他险些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