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和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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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材娇小，面容细致，举手投足之间显着女子的扭捏，那刻意而为的大步走路的姿态，更显得怪异……她不会真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吧？
半夏跪坐在案前倒着茶水，用余光打量着花朝，心中暗笑。
“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头回到此地来 ？”
“是又怎样？”
半夏掩口失笑，花朝以为她在嘲笑自己，便提高声音解释道：“我是说……梦仙楼，我是第一次来。但是妓院，我可是去过不少。”
“哦？是吗？”半夏唇含笑意，将一碗刚刚沏好的茶水递到花朝面前，“那别处的妓院，可也有和我一样的美人？”
不知为何，虽然是在胡说，花朝却第一时间想到顾言惜那张祸国殃民的帅脸，于是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自、自然有！比你漂亮得多的美人、我也见过！”
半夏轻笑两声，打趣道：“哟，看来公子确实是去过不少好地方了？罢了罢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样子我与公子心中的那位美人相比，怕是不足为道了？呵呵……今日，公子想听何曲子啊？”
“随便。”
半夏去到帷帘后，端坐在筝前，打理好衣襟衣摆，指法娴熟地演奏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她的指法行云流水，歌声婉转动听，时而欢快愉悦、时而悲恸不已……她演奏时的优雅气质，与方才轻浮的姿态大相径庭。花朝不禁听得走了神，只是望着地面发呆。
“……双翼具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作罢，半夏缓缓起身回到茶案前，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公子，听得可还满意？”
花朝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咳、好听……我有事问你。”
“公子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你可认识一个叫顾言惜的人？”
“哦~姓顾啊，整个帝京只有一个镇远将军府姓顾，莫不是将军府的人？”
“你认识？”
“呵呵……不认识，将军府的人何等尊贵，我这等身份怎会认识？”
“当真？”
“公子，我这里是饮酒消遣的地方，您要是打听人哪，不如出门左拐，走个两条街就是官府，那儿的告示牌天天都挂着失踪人员，还有罪犯。比在我这里打听，可有用多了！”
“你！”花朝从方才的沉浸中醒过来，这个女人到底是混迹烟花柳巷的，脸色多变，不唱歌的时候，说话总能带着刺，“不认识就说不认识，那么多废话！”
花朝起身便走，正要打开门的手顿住了，以她娓娓纯净的少女音，头也不回地说道：“半夏姑娘，你用的胭脂中，掺入了栀子和少量曼陀罗，主效安神，这种特殊的气味，我在某人身上闻到过。”
花朝走后，半夏忽觉浑身的力气被卸去了，坐在案前快速思考着。
正如她方才所说，她和这个女孩儿是见过的：就在昨晚，顾言惜和她在寒冷的冬夜相拥取暖……看来这个女孩儿，就是传说中的花朝公主本人了。
“荇姐……荇姐！”半夏站起身跑到门外喊来荇姐。荇姐认识半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脸上有了紧张的神情，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榭雨阁人心惶惶，宫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到公主气势汹汹地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阵瓷器摔砸的声响过后，便没了动静。
“公主，您开开门哪！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啊……”祝嬷嬷心急如焚地在门外喊着，别无他法只好命人去请圣上，“快，去请圣上……”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了带着哭腔的怒斥：“站住！不许去！谁敢出榭雨阁一步，本公主就打断他的腿！”
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公主……”祝嬷嬷心疼地抹了抹眼角，一转头正看到顾言惜迈过门槛朝这边走过来。祝嬷嬷喜出望外地跑过去，也不顾身份不身份的，双手握住顾言惜的手，哀求道：“驸马，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劝劝公主吧，自打刚刚回来之后，公主就把自己锁在房内，还摔了东西……老奴怕她伤着，您……”
“什么？”顾言惜闻言快步踏上台阶，用力推门，未果。
“公主！公主？快开门，臣回来了……”
“你走，本公主不想看到你，滚。”
她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哭腔，那语气中的冷静却让顾言惜听了喘不上气来。
“公主，发生何事了？您跟臣说啊……”
“我叫你滚你听不见嘛！”
“我……”顾言惜转身一脸疑惑地看向祝嬷嬷，祝嬷嬷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顾言惜深吸一口气，道：“公主，臣失礼了！”
“哐啷”一声，门被踢开。顾言惜一脸焦急地出现在门口，脚下是摔破的茶碗碎渣，她循着地上茶水痕迹向前望去，桌前并无人，榻上也空空如也。
忽然，窗棂响动，一阵寒风涌进房间，将桌上的纸张吹落在地。顾言惜缓缓走过去，花朝瘦削的身影从帷帘的遮挡下移出，映入顾言惜的瞳孔。
祝嬷嬷一脸焦急地跟进来，见花朝安然无恙才放心，想到有驸马陪着，公主应当不会有事，便识趣地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夕日的光照温和，洒在她的上半身，橙红的光若是落在她的脸上，那大抵是十分耀人眼目的，可惜顾言惜只看得到她的背影。
“公主……”
“顾言惜，你有什么要对我坦白的吗？”
花朝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很是淡漠。
“公主，外面冷，快别站那儿了……”
“你别过来！”花朝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厉声制止了她，“站在那里，回答问题。”
“臣……”顾言惜微启唇齿，少顷便沉默了。
花朝等待片刻无果，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冬日的风过于寒冷，她的气息有些颤抖。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把桌上那张纸，认了吧。”
顾言惜低头看向那张被吹落在地上的纸，字体隽秀，看上去很是舒服，只是那开篇的两个大字让顾言惜的眼睛有些刺痛：
和离。
顾言惜悄悄咽了咽口水，尽力忍着眼底的某样情绪：“公主……您这是？”
花朝缓缓转过身来，眼中残留着夕阳似的微弱光芒。
“本公主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
顾言惜气息开始变得不平稳，花朝似乎有所预料地笑了，像是讽刺又像是无奈：“对，知道了。顾言惜，你既然早已心有所眷，为何当初要与我共赴西郊？你既忘不了旧人，又为何来招惹我？”
“公主，”顾言惜疑惑地轻皱起眉头，“臣不解，您是何意？臣并没有所眷之人啊……”
“半夏。”
花朝轻吐出二字，看着顾言惜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讶异的神色。
“公主，为何知道半夏？”
“怎么，她的名字从本公主的口中说出来，吓到你了？”
“公主，如果我跟您说，事实不是您想的那样……您也不会信吧……”
“若是在以前，不，若是在前日，本公主没有理由不信任你，因为你是驸马，是我的夫君……”
“臣现在也是……”
“不！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花朝昂起头，任由泪水把眼眶蛰得生疼，“你把和离书签了吧，从此你我再无瓜葛。父皇那边本公主亲自解释，你放心，本公主绝不会说你半点不好，只说你我无缘便是。”
显然，花朝已经决定搭上自己作为公主的尊严和名声，来保全这个自己本该恨的人。而这种结果对顾言惜有益无害，至少她不必通过在战场上“假死”来获得自由之身。
然而，此时的顾言惜也不管什么自由不自由，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签了这和离书，她将会永远失去花朝。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花朝紧紧抱在怀里，宛如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伏在她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要……我不要和离、我要你……公主，我要你啊……”
花朝无措地愣在原地，她能感觉到面前的这副身躯在剧烈地颤抖。
顾言惜……这是哭了吗？
花朝有些心疼，可是转念一想，以前说不定她也在别人面前这样哭过，心里不禁一阵反感。
“你松开……顾言惜！你放开我、你……唔！顾……嗯、你混蛋、走开……”
顾言惜失去理智地夺取着花朝的呼吸，将她试图推开自己的手握住、用力按在自己胸前；随后在花朝惊讶的目光下，抬手扯掉了束发的玉冠，如墨染般的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橙红的落日余晖包裹着她半个身子，在她的青丝间荡漾、发光……
花朝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她又一次确信，这绝对是她迄今为止看过的，最好看的人……
不，是最好看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和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