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夜荼靡》耳边沙

11、第十一章 夜奔

　　我转身，胤礽胤裪及另外三人正站在不远处“欣赏”。胤禟痞痞的笑：“小鱼儿可是害羞了？方才还是很享受呢？”说着，占有性地将我一把纳入怀里，“老十二的脸色很臭。”我怒极反笑：“九爷还真看得起我。”原以为一切和胤礽摊开说清楚我也能彻底死心灰溜溜的离开，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胤裪阴沉着脸，身边的“冷面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青衫男子则是波澜不惊的微笑，另一个则笑的诡异至极，还一边在青衫男子耳边窃语。
　　胤礽摇着扇子颇有尴尬打算回避，青衫男子不禁出声：“九弟，毋再胡闹。”胤禟讪讪松手，不忘在我右手上狠狠捏了一把，我横眉冷对使劲儿瞪他，在旁人看来以为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情意绵绵舍不得分开，方才一脸奸笑的男子道：“八哥，你倒是扰了九哥兴致，美人在怀，九哥哪能把持的住？”我语塞，自认为灵巧的舌头此时坚硬如数九寒天冰冻过一般，胤禟笑答：“我这就来。”转身对我扬起自认为迷死众生的笑：“楼心月，我对你势在必得。”
　　我僵硬的抬不动腿，定定看着胤礽的背影，只要你转身，只要你回头听我解释，哪怕，哪怕是做个替身，我心甘情愿。可是那个背影冷漠而孤傲，毅然决绝，唯独被胤禟叫做八哥的人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甚是怜悯。是怜悯，瞧我多可怜，我自嘲的想，枉我自负于自己的容貌，他太子能坐怀而不乱堪称柳下惠在世，还是此女子生性水性杨花，人家谦谦君子根本就不屑一顾。直到不知站了多久，被人拉近怀里，才感觉到双腿的酸麻。
　　“无双——”我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他轻柔抚着我头发，声音俨然就是一枚□□：“别说，我知道。”我使劲眨着眼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口呼呼地灌着风，冷的身子禁不住哆嗦。他脱下黑色长衫紧紧裹住我，飞身拉我跃上屋顶，坐下，环着我的肩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沉默的气氛太过于压抑，我终是忍不住先开口：“你怎会在这里？”他凝眉思索的样子甚是乖巧，我伸出手指弹上他额头：“在想什么？”无双笑得无比纯净：“想你。”“想我什么？”“想要保护你。”皓月当空，他的双眼却比皓月更美丽。
　　我朗声大笑，方才的愁绪立马烟消云散，拍拍他的肩：“好孩子，姐姐喜欢。”他眼里有什么闪过，我继续笑道：“若他能如你这般该多好。”他揽着我，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小仙女，你不能再想他，他不属于你。”
　　我知道，我了解，我只是不能死心。记忆深处，有那么个人对我说过：“临摹好这帖诗，我就带你去采莲。”他为我描眉，轻轻道：“独有镜中人，由来自相许。”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红了脸。每每愈是想要从记忆中挖掘出他的样貌，却愈是想不起来，头疼欲裂，似是匕首生生要将那记忆从我脑中挖去，自太子吟诵那首《采莲曲》，就像揭起一角，那身形笑容渐渐与那熟悉的身影重合，他的温柔我感受的到，他滑过我眉梢的手指，吐出的温润的气息，恁是有情。为何我们会分离，为何我会失去记忆，一系列为什么促使我一心想要寻到他，寻到个答案。
　　“小仙女，你若想哭，我的肩膀还是可以借给你的。”他笑，我一口咬上他肩头，他并不挣脱，却轻轻环抱着我，仿佛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我未多用力，口腔间却溢出淡淡血腥味，推开他，肩头俨然一片猩红从黑衣渗出，无双仍笑：“不碍事。”我七手八脚地去扒他衣服，他慌张去护却未掩住，他胸前纵横交错的伤口醒目的好比一条条刺目的荆棘藤，张牙舞爪着向我叫嚣，枝条交错着缠紧我的脖子，瞪大眼睛叫不出声。白色里衣渗出团团血渍，像凄美的蔷薇花瓣含羞绽放，却诡异至极。
　　我捂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那样紧实细致的肌肤是怎样承受这些恐怖伤痕，伸手抚上去，听到他“嘶”的一声赶忙缩回。无双只是笑，仿佛那些伤都与他无关，半裸着胸膛，无奈地对我说：“说了让你别看。”“是谁？”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声音却格外沙哑。他穿好衣服起身：“我要走了。”我扯住他，他俯身摸着我的头道：“切莫再做引人注目的事了，今天的你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无双啊无双，你又是何苦？
　　“你已经猜到了他身份？”苍兰在我身边坐下，望着无双离去的方向，“多年前江湖出现了一个杀手组织，杀人于无形之中，无人能活着见过他们的样貌，其首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人说她是个世间绝少的美人，回眸一笑便能让无数男人尽折腰，麾下二十五位杀手个个誓死效忠于她，他们杀人如麻却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从不伤害黎民百姓。据传，二十五位杀手之间互不相识，他们只在月圆之夜听候首领招遣集合，仅凭首领随身所配的一枚玉指环为信物。”
　　现在那枚玉指环就静静地戴在我的指上。苍兰亦是盯着我的手指，不动声色道：“这个组织有个温柔的名字，叫‘缠绵’，‘缠绵悱恻，至死方休’。”说罢，审视着我的神情道：“不管那人给你指环有何用意，你都不能掺和进去，毕竟凡人的事与我们无关，你必须置身事外。”无双是不是“缠绵”的首领与我无关，可是方才脱他衣服之时，他的右肩后有一块鲜明的印记，那形状，是一朵怒放的荼靡。
　　迈进房门，近日被我有所疏远的紫菱就坐在我屋内喝茶。或许是心中有块解不开的疙瘩，使得我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她。“闹够了？”紫菱隐忍着开口，她垂下的一只手半捏成拳，隐隐透出怒气。“你是怕我同你抢太子？”我皮笑肉不笑。“住嘴！”她起身“啪”的一巴掌挥向我，“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折辱他。”苍兰被她抽向我的一巴掌扇懵了，我咯咯笑：“他不要我，你赢了。”紫菱苦涩的摇头，急于向我我解释什么，我打断她后退着出门：“他眼里的荼靡只是那个叫紫菱的女子的影子。”
　　紫菱的话和苍兰的呼喊我通通听不见，逃出了琼楼漫无目的地奔跑。这些话一旦说出来伤了紫菱也伤了我自己，既然说了出来也无法收回，我并不后悔，真相即便是痛彻心扉，我也要血淋淋摆在自己眼前，我不怪紫菱，我一味的任性早就伤害到她，她应该怨我。
　　我本不应该出现在在他们中间，现在，或许我要一个人踏上寻找血荼靡的路途。
　　若是早已相许，为何你眼中却没有我？既已相逢，却依然隔在两岸相失彼此，为何唯独留给我一个允诺的记忆。
　　止步在京郊别苑门前。月光清冷，连门口蹲着的石狮子也是冷冷看着我。若是能见艾裪最后一面再离开，这京城也没什么能值得我再留恋，毕竟，他是我在凡人世界中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人。穿过熟悉的小路，闻着我熟悉的气息，流水、青竹，一切与之前无异。他屋里熄着灯，屋里空荡而冷清，那幅画仍在墙上，静静对着我笑。他和胤礽的画风不尽相同，只是他笔下的我更清冷孤傲些，正是应了“画中仙”那三个字。只是，今夜他亲眼所见我与他九哥那一幕，他心里恐怕应该将那个仙字抹去了吧。
　　我住过的房间出乎意料的仍保持着原先的布置，桌上仍堆着从杭州一路过来零零碎碎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五颜六色的小荷包堆在枕边，一个灵动的小狐狸泥人放在荷包之上。那些回忆接连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眼前，我把“小狐狸”揣进袖子，一声不响的离开，正如我从未回来过一样。“小姐——”如眉惊讶的望着我，手里的东西滚落在地。我皱眉，一时大意竟忘了隐身术，谁会料到这么晚还有人不睡啊。她激动的上前拉住我：“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公子呢？”我问。如眉黯然道：“自小姐走后，爷把自己闷在屋里整整三日，之后就再未回过别苑，只有何宝偶尔回来吩咐些事情。”
　　我对她笑：“勿告诉公子我回来过。”如眉疑惑：“小姐又要离开么？”我点头，转身大步流星继而小跑，他若能忘了我最好，相见不如不见，胤裪应该懂这个道理。穿墙而过，身后这堵围墙就让它埋没在回忆深处好了。
　　墙外，一人倚着马冲我直笑，妖孽的脸上不怀好意：“我说过，不会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