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可违》笑一叭

22、最后的人类

　　“特里克斯，时间该到了。”

　　“别着急，他迟早会出来的。”

　　手环被兰可摔碎了，两人并没有能从其中得到任何消息，但是他们并不着急。
　　他还会出现的，毕竟他可是为此费劲了千辛万苦，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它就这么毁了呢？

　　解离步骤正在循序渐进地开展，位于首都星的培育基地也早已修建完成，投入使用。
　　第一批类人被送往培育基地进行恢复训练，预估为期一月，下个月将正式在进行首次拍卖。

　　说是训练，其实谁都明白，不过是培育其基本生活能力而已，类人虽成功成活，但可惜的是，所有类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意识功能障碍，简单说就是恢复了出厂设置，如同懵懂幼儿。

　　“快，快，快通知西瑟家主和克里家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一群人围在营养舱旁，看着昏迷的女孩，百思不得其解，西瑟家族的小少主怎么会在方型体中被发现了？

　　“艾可？”
　　艾琳疑惑道。

　　“对，对，绝不可能认错的，就是您的女儿。但……”
　　通告的人还想探问，却被艾琳挥手请出去了，只得压住内心的疑问，败兴而归。

　　“特里克斯，艾可回来了。”

　　特里克斯仰头饮尽杯中剩下的红酒，勾唇道：“我们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他可是一直陪在她身边。”

　　艾琳有些犹豫，毕竟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不想让她遭遇任何痛苦，但转瞬想到这也是他特意送来的，怒火中烧，便顾不得其他了。

　　“艾可？”

　　“艾可？”

　　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艾可挣扎着睁开了眼，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母亲，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吧一样。
　　但这终究是仿佛，当她看到“母亲”眼底深处几乎溢出来的偏执时，她便明白了眼前只是假象。

　　“艾可，你看到了谁？又为什么会在冰洞里？”

　　艾可转过身，用被子瓮住头，拒绝回答。

　　艾琳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柔声道：“好了，艾可先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任由眼泪浸透被子，艾可只觉得心中冰凉，像是被尖利的刀子划烂，砍碎。
　　她的“母亲”不是母亲，“父亲”也非父亲，她的降世不是任何人期待的结果。

　　她曾以为的温柔又强势的“母亲”是囚禁、强迫她“父亲”的坏人，而她苦苦寻找的“父亲”其实一直在她身边，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误解，说成疯子，她只是他选中的用来救下他族人的一个工具罢了。

　　艾可躺在方型体中时曾清醒过一次，漆黑一片，那种黑暗中唯一的色彩就是泛着荧光血红色，血液被输送入她的身体，只为将她体内的荧光带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力的流失，她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既定的枯竭的死亡。
　　艾可，只是一个用来蕴养荧光的容器，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艾可的脑海深处，蓝色荧光活跃地跳动着，萦绕在那人的身边，仿佛在邀请他一起玩耍。

　　但此刻的兰可却无心思与之亲昵，他存在于艾可的脑海中，之前因为沉睡无法感受她的心思，如今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苦。

　　她在憎恶自己的存在。

　　兰可突然有些迷茫了，当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毫无差错时，他却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想他应该安慰她，却又明白他不仅无法安慰她，甚至还要一步步把她推向深渊，这样的他并没有资格。

　　轻轻握住一缕荧光，看着它轻快地跳跃，从当初的一小缕变成了如今的汪洋大海。
　　它寄生在那孩子的体内，吸取她的能力，剥夺她的天赋。
　　而这个像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是他亲手种下的，未经同意，擅自种在了懵懂的孩子体内。

　　兰可自嘲地笑了笑，他可真是个自私鬼，傲慢自大，无理至极。

　　“小主人，小主人……”

　　睡梦中，艾可被人轻轻晃醒，居然是尼卡！
　　她一下扑到尼卡怀中，带着哭腔道：“尼卡，我害怕。”
　　害怕她的父母，害怕尼卡不见了。

　　尼卡身体僵硬片刻，转瞬轻拍她的后背缓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尼卡在，尼卡一直都在小主人身边。”

　　抹了把眼泪，艾可紧紧地握住尼卡的肩膀，“父亲没有惩罚你吧？”

　　尼卡明白她是在说她偷偷把小主人放走的事，轻松笑道：“没有，小主人放心吧，家主没惩罚我。”

　　事实上怎么可能会没有，她的后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道道深可见骨。
　　奴仆的命是不会被人在乎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没被打死已经是万幸了。

　　“小主人，我们逃吧。”

　　“逃去哪儿？”艾可并没有什么希望，她明白家族的势力，整个星际又有哪个地方能容得下他们？

　　尼卡俯下身，对着艾可悄声说了几句。稍后，艾可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特里克斯同艾琳一同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对面正是艾可。
　　眼下她还有些虚弱，皮肤苍白无力，往日高高在上的蝎尾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已倾颓丧败。

　　“艾可，你难道不想找父亲了吗？”
　　特里克斯道。

　　艾可不说话，只低头摆弄手指。

　　“想来艾可还没见过方型体里出来的类人吧，皱巴巴的，就像干尸一样。艾可也是在里面被发现的吧，也是幸运，发现得早，不然……”

　　艾琳阻止了特里克斯再说下去，转而道：“可儿，你不相信母亲吗？我是不会伤害我的乖孩子的。”

　　艾可瑟缩了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们可是相处了这么久的母女，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母亲。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是她的孩子，再顽劣也是她眼中的乖孩子，而如今，一切都揭开了遮羞布，她不再是了，那声乖孩子只不过是看她能否乖乖按着她说的去做罢了。
　　她在恐吓她。

　　艾可嘴唇蠕动，颤声道：“冰洞，冰洞的球体里。”

　　“怎么打开它？”

　　“下面，球体下面有开关，我，我的血可以开。必须要新鲜的血液。”

　　艾琳满意地点头道：“真是我的乖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去见你父亲。”

　　夜晚，艾可依依不舍地目送尼卡离开，想到马上就可以逃走了，不禁感到欣喜若狂。

　　昨夜，“星际总有还没开发的星球，有我们落脚的地方。西瑟家如今管控得太严了，家主特意派人守住了大门。我们得先出去，到人员冗杂的地方，最好有飞行器的地方。”

　　艾可思考片刻，惊喜道：“冰洞，冰洞肯定有很多人，也有停放的飞行器，我的飞行器应该还在那里。”

　　“小主人先去，我会寻办法藏起来，同你一同过去。”

　　“那你一定要来哦。”

　　兰可缓缓幻化出虚无的身形，注视着床上睡着的艾可，想伸手摸摸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荧光在她恐怖的疤痕上敷上淡淡的一层辉色，兰可轻生道：“可还疼吗？”

　　女子连忙摇头，声音里满是迷恋，“不疼，尼卡一点也不疼。”

　　眼前的人曾救了她一命，在她被西瑟家的旁系小公子压在冰水里戏弄时，是他驱赶了那群坏人，还给了她治疗的伤药。

　　她一直在暗处悄悄看着他，看见他被家主囚禁，看见他被送走，又被带回来，也看见了他冰冷的尸体。

　　尼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的眼睛真的好了！”

　　他每次看到她都会与她点头微笑，而家主第二次带他回来时，他却像没看见她一样。
　　她以为他忘了她，不甘心地观察了好久，才发现他的眼睛坏了，看不清了。

　　思及此，尼卡不禁笑了，什么爱他？他们怎么可以称自己爱他？明明连他的眼睛坏了都不知道，她居然是唯一知道的人。
　　简直可笑至极。

　　兰可对着她眨了眨眼，以示自己的眼睛完全好了。
　　“别让艾可知道。”

　　“我不会的，她知道了会伤心，我会瞒着她的。”无论是她后背的伤，还是她即将伤害她的事。
　　就让她在一无所知的希望中离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