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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最后的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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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好饿……”
艾可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吵嚷声唤醒,一睁眼居然又回到了梦中那片蓝色的粘稠的液体中,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不再是浩瀚无际的,四周仿佛一堵墙,墙上遍布着一张张脸,稚嫩的,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脸,以及它们小小的躯体。
这一幕太过恐怖,尤其是其中一些脸已经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巴不停地张合着。
艾可察觉到,那模糊的“饿”全是来自于这些婴孩。
霎时间,艾可红润的脸颊褪去颜色,转而苍白,心脏急促地跳动似乎要从身体中逃出来,但她无处可逃。
星际人的身体素质在此刻发生了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能如愿晕过去,反而很快适应,除了眼睛不经意间流露的恐慌。
'它们无法伤害她。'艾可意识到,它们被禁锢在墙中,动弹不得。
艾可想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或许她被吞进了球体中。
每一张脸都在无意识地喃喃着,喊饿声续续断断,一直没有停息。
艾可却慢慢不再感到恐惧,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就在这里呆过很久很久,和这些被困的婴孩一样。
现在的她无暇顾及太多,她只想出去,虽然星际人可以长时间不呼吸,但是一直呆在这里,迟早她会被憋死。
百思不得其解,艾可几乎快要放弃,想着自己要是死在这儿了,会不会就变成了那些被困住的婴孩中的一员。
'让我一辈子呆在这儿,那还不如干脆些,让我被它们吃了呢?至少不必遭受永无止境的饥饿。'
就在她想到这句话的同时,她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居然是这些蓝液,它们鼓动着,旋转着,激起阵阵漩涡,仿佛在表演一场盛大的舞会。
丝丝缕缕的幽蓝色在稍逊色的蓝液中游动,似水中的细鱼儿,自由美丽而神秘。
吵嚷的婴孩突然变得安静,不是恐惧下的寂静,而是温和的,同母亲般温暖的感觉,安抚着你平静下来。
“你回来了,我的孩子。”
曾经熟悉的声音,曾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在她五岁前,精神病发作的时候。
他永远那么温柔,轻言细语。
眼泪突然润湿了她的眼眶,混入蓝液中无迹可寻,艾可突然想哭,想毫无顾忌地,委屈地扑入他的怀中。
她想抱怨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在她五岁的那年,她更想向他倾述,她从没有发疯,他真的陪在她身边。
可事实却是她什么都没做,她一直想要寻找的人,想要知道的真相,一切都在她眼前,触手可及,她却迟疑了。
从她低头的那一刻起,声音便消失了,仿佛看出了她的退缩,他也跟着沉默。
“你在哪儿?”
思恋终究战胜了抵触,艾可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荧光从艾可的身体中丝丝缕缕地游动到她的身边,随着荧光缓缓钻入墙壁,一直喊饿的婴孩们瞬间平和了下来,舒服地睡去了。
艾可轻碰了其中一缕荧光,异常温暖,蕴含着极大的能量。
荧光越聚越多,模糊的人影在荧光中渐渐清晰明亮。
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和那双总是温柔笑吟吟的眼睛。
艾可终于忍不住抱住了那个她期盼许久,幻想许久的身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温暖。
很少和人拥抱的兰可尽量压住身体的不适应,轻轻环住了这个他带来的孩子。
在他决定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永远亏欠她。
她每一次感到的孤独,每一天的思恋,每一刻的寻找,都在他计划的道路上行走,她从未辜负过他的期望,而他却永远在利用她。
兰可早就明白,自己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就算凭借着神秘的力量,他也无法真正承载它,他本打算在他还活着时,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能量,哪怕这样下来,很可能他死去,而人类也因没有能量而无法苏醒。
或许是上天想给人类一个机会,他找到了办法,他选中了一个孩子,将能力蕴养于她的体内。
她是人类,却又拥有星际人强大的能力,她的身体将会是最好的温床,供“营养”迅速生长。
兰可回过神时,才发现那孩子早已哭晕了过去,也是,经历了这么多,怎么会不累呢?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球体在兰可的触碰下悄然打开,他将艾可抱了出去,'她将我当做依靠。'
他苦涩地抿了抿唇,竟无法压抑源源不断的愧疚。
视线下移时,熟悉的手环牢牢地戴在艾可手腕上,兰可看了片刻,感受到仿佛千里之外的窥视感,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妙,眉心紧蹙,利落地将手环取下,荧光自手心涌出,吞噬了整个手环,不消会儿,荧光散去时,手环已经彻底消融。
不能在迟疑了,感受到身体中能量的涣散,兰可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走到他躺了数千年的地方前,方型体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兰可将艾可小心地放了进去。
他的身体幻化成荧光重新进入她的体内。
在方型体闭合的一瞬间,千万纠缠的管道开始蠕动,鲜红色的血液流淌在管道中,夹杂着点点荧光。
时隔数十年,整个冰洞再次活了过来。
在手环信号断开的时候,特里克斯和艾琳就已经时刻关注了。
他们的心脏急促跳动,不知过了多久,手环恢复了信号,在他们幻想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透过手环映在他们面前。
那一刻,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们早明白他与他们不一样,可他们也无法知道他真正的生死,他们只是如同毒瘾发作的病人,靠一点点假想的希望来欺骗自己,满足自己。
可这一瞬间,尽管画面再模糊,尽管那人的神态与他们所见判若两人,他们已是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