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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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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邈预感撕下贴在石台上的纸条必然导致天色变化,他立即收回手,没有取下纸条,趁着雕像行动不便动作缓慢,躲闪开雕像的巨手。
雕像原本的姿势是背着手仰头望天,十足的气宇轩昂,但当它半个身子布满裂缝,垂头俯身伸手去抓人的时候,这股气宇轩昂只化为了恐怖。
它似乎不满于猎物的逃离,竟将双足从石台的禁锢中抽离,朝着宿邈迈开腿。无数裂缝从足下延伸而上,与膝关节处的裂缝交织。
宿邈一边逃向迷宫,一边回头观察雕像。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些裂缝,大概有了解决困境的办法。
他逃到迷宫出口,只怕雕像追来的速度不够快,大声嘲讽:“哥哥你不行啊,快来呀!”
雕像右脚踢中花坛,脚跟处的裂缝进一步扩大,从脚踝开始与小腿脱节,最终整个右脚被留在了原地,小腿、花坛的碎石和连根被铲起的白色风信子齐飞。雕像右边身体塌下了一小节,它的上身更加伏低,伸出的手呈抓取的模样,朝宿邈探去。
宿邈胜在灵活敏捷,在雕像的巨手伸出前便连滚带爬逃离原地,但他附近组成迷宫的灌木就没那么幸运,被巨手生生从腰段折断。
雕像的头跟着宿邈跑动而直挺挺地扭动,肩膀仍未来得及跟上头部转动的速度,便导致脖颈处螺旋式断裂,在它踏出下一步时保持不住平衡,从肩膀上滚落。
即使是在空中,它的脑袋似乎仍在尽力转动,好让脸部能面向宿邈的方向。它只迎来重重落在地面的结局,而宿邈很快便离开了它的“面前”。
宿邈到了迷宫中心的另一边,却并非离雕像最远处。
如果他在离雕像最远的地方,那么雕像走向他的最优路线必然经过原先它矗立的石台,而纸条仍然贴在那里。
他不确定纸条被石头埋住或是因雕像的动作而破坏后是否还能作为剧情道具,所以只能尽可能保证它的完整。
宿邈站停后,却不安分。虽知无头雕像很大可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仍控制不了自己日常直播时嘴臭的习惯,大声喊道:“你头掉了,崽种!”
无头雕像果然不受他的挑衅,随着身上石块的掉落,它的身体越发轻盈,动作也更加迅速,眨眼间与宿邈的距离便缩小了一半。
但随着长时间抓不到宿邈,它的耐心逐渐耗尽,动作越发狂暴。它甩开双腿,一路上铲开花坛上的无数白色风信子花,与此同时,在暴走中它的四肢的裂缝迅速攀延拓展开,终于左腿与躯干难以保持连接,率先脱离。而无头雕像失去了平衡,朝着宿邈栽下,与地面的剧烈冲击力导致双臂与右腿从连接处无力地脱离,手仍保持着抓取状,朝着宿邈甩出,落在闪避的宿邈脚前。
等待了片刻,确定无头雕像再也起不来身,宿邈便离开原地,经过破裂的雕像与白色风信子花,朝着中心的石台走去。
那张纸条比宿邈想象的要坚韧一些,即使中途可能遭受无数碎石的鞭打,却连纸角都没皱一下。
这张纸条上的画已和前两张风格完全不同了,画上一排高大的黑影,有长发有短发,笼罩着中心蜷缩的少年。宿邈撕下了纸条。
“恭喜玩家,收集了纸条3/7!”
风中传来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哭声,眼前骤然陷入黑暗,落日沉入地平线,明月高悬,却时而被乌云遮蔽,使得四周陷入凝固的黑暗之中。
可惜宿邈并未找到恐怖游戏之魂——核能手电筒,只能使用自己自带的手机手电筒,期待它有点用处。
在月光与灯光的双重照耀下,只见原来绿意盎然的灌木如今变为高大的枯枝,迷宫不复存在,只剩下散乱排布的枯木林。
每得到一张纸条,这个恐怖游戏就好像进展到了下一个程序一般,骤然发生改变。
宿邈朝树林走去,却踢中了个沉重的石块,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他下意识用手电光去照,是雕像的头,裂缝从眼眶蔓延至下颌,像在流泪。
“都这样了还要阴我啊。”宿邈无奈。
接下来去哪呢?第三张纸条没有一点提示,这一圈黑影,上哪里找?
这里只有一个长腿黑影。
宿邈孤身走在这一片枯枝之中,自言自语道:“环境的变化预示着什么?”
前两张纸条的剧情可以串联在一起,但是第三张的画面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一边走着,他一边四处投射灯光,想从这一片枯枝败叶中找到些线索。
地上枯萎的一丛丛四叶草映入眼帘,宿邈上前,而四叶草却猛然闪烁起幽绿色的荧光,组成两个小孩,一路上蹦蹦跳跳。
荧光延伸到了尽头,两个年轻人坐在花坛上,身后是荧光组成的风信子。
小孩并没有多么在意他们,直到那两个年轻人侧过头亲了亲。
“啊?”这声惊呼随着荧光一起,轻飘飘散开。
“是被人发现了啊……”
宿邈皱着眉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虽然其中一个主人公用着他的脸,但是他本人难以代入其中,所以一直是当做游戏剧情来看的,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感同身受的感觉。
现在社会看起来对同性恋更加包容了,但也绝对不是完全包容,而且这种包容完全是存在于自己遇不到同类事件的前提下。
这也是宿邈单身至今的原因。他宁愿看看小电影,也不愿出柜。
尤其随着游戏剧情的推进,这一对小情侣迎来的,必定不会是好结局。
宿邈转过身去,只见两个瘦小的黑影蹲在树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离开树林,宿邈的眉头都没松开。
只见在肉眼可见范围内,到处都是高高低低、或坐或站的黑影。哭泣声如同交响曲般,阴森森地回响。
宿邈几乎找不到离开公园的办法,直到他发现几个黑影穿过了他的身体,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才迈开步子,离开公园。
不仅仅是公园,连街上也都挤满了黑影。
宿邈几乎认不出来这里是他住的的地方。路灯倒地,垃圾四处乱飘,周围的楼房墙上布满裂缝,还被密密麻麻地涂上了血红色的涂鸦“同性恋”。
所有的窗户内都挤满了黑影,将背后的灯光遮蔽得几乎一丝不漏,尽管看不到它们的脸,宿邈却仍可注意到它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种强烈的窥视感,远胜过瘦长黑影。
这就是画上的黑影吗?
宿邈将目光从窗户抽离,直视前方。
只见瘦长黑影站在自己所住的居民楼下,第一次没有垂着头盯着自己,而是抬起了头,看向居民楼上的窗户。
宿邈顺着它的目光,那是一个没有护栏的窗户,玻璃窗打开着,里面的窗帘飘到外头,无风而动。当所有的屋子都亮着灯的时候,只有那间一片漆黑。
那是宿邈的屋子。
瘦长黑影转过身来,与宿邈隔着一众黑影相望。
它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看着它,宿邈不再是感到恐惧,反而隐隐约约体会到了它的悲伤与绝望。
但很快,它的头像是失去了支撑,坠落般垂了下来。
它消失了。
对于瘦长黑影究竟是谁,宿邈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想,但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仍然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明白。
而这些信息,应该都在纸条上。
从它的一系列动作里,他意识到下一张纸条应该还是在自己所住的居民楼里。
但是他自己的屋子已经找过了,难道纸条还会随着剧情推进凭空出现?
宿邈很快便回到他住的居民楼前,楼前地上砸碎了好几个花盆,花花草草四处散落。宿邈认出来这些花草都来自他的屋子,原先摆在窗外,如今摔碎在地上。
他站在方才瘦长黑影站的地方,抬起头看,在唯一的一扇黑窗下,一张纸贴在墙上。
宿邈不知做何感想,哭笑不得:“灯下黑啊这是。”
他走进居民楼,按了好几下电梯,只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却总也等不来电梯。
他只能经过一间间亮着灯的屋子,屋子里黑影的交谈声随着他的走动时隐时现。
“有个同性恋……”
“真恶心……”
“有艾滋怎么办?……”
“疯了吧……”
宿邈身上的冷汗一阵阵冒出,比直面瘦长黑影和雕像要来得紧张。
终于走到了尽头,宿邈松了一口气,打开楼梯口的门进门。门在打开时发出的嘎吱声仿佛惊扰了屋内的黑影,纷纷的议论声停滞了一刻,却又立刻响起来。
“他回来了!”
“是他!”
屋门全部弹开,黑影与灯光一起漏出屋子,朝楼梯间涌来。
宿邈见势不妙,立即关上了门。楼梯口外的黑影失去了思考能力,没有办法打开朝外开的楼梯门,一股脑全部挤在门外,用力拍门。
“救救我们啊,对不起,对不起!”
尽管坚固如楼梯门,此时也不由自主发生了些许形变,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宿邈连跑带跳,逃也似的上了楼。
等到宿邈爬上五楼,也就是自己所住的楼层,已是大汗淋漓。
他打开了楼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