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难》白谷晚山

2、梦中人

　　我杀人了，在梦里。
　　我叫赵宜是个全职妈妈，我丈夫常年在外务工，有时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与我们母子团聚。
　　但自打他上次外出已经两年了，我却没有他任何消息，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直到前几日，他回来了，带着一张离婚协议书，他一言不发，拿出一支笔放在桌子上，点上烟对我说，“签字吧，”我一时无法接受，大声质问他，辱骂他，甚至捶打他，可他只是不耐烦的抽开我的手，走到阳台，背对着我，“对不起，小宜，我出轨了。”
　　出轨？我心一滞。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在我手旁的沙发上，他忽然将烟掐掉，飞快向这边走来，我比他快一步，抓起他的手机。他慌忙拍掉，可已经晚了，我看到来电的备注，那是我的闺蜜。
　　“接吧，”我低着头对他说。
　　“小宜…我…对不起…”他弯下腰捡起手机，点了接听。
　　“免提，”我坐到沙发上看着他。
　　“小宜…”他纠结地小声嘟囔。
　　“免提，还有，别再叫我小宜，我反胃，”我别过头。
　　他没再说话，点了免提，
　　“喂？老公，小宜同意离婚了吗？他不知道咱俩的事吧？我们可是快十年的闺蜜了，我不想没她这个朋友，对了老公，结果出来了，我怀孕了！双胞胎呢！”
　　这个碧池怀着我老公的孩子还叫着我的小名？他知道“人”字怎么写吗？
　　我只觉得胸口烧的厉害，但仅剩的理智让我很安静，我想看看面前的小偷什么反应，可他像石头一样什么也没说。
　　“余子齐，喉咙被掐了？说话呀，你老婆怀孕了。”我打字过去。
　　“打…打掉吧”余子齐双眼空洞，小声对电话那头我的好闺蜜说。
　　“打掉？余子齐，你是男人吗？”我觉得可笑，“小…赵宜，我只有余成这一个孩子，我不要其他孩子，我…对不起你们，”“余子齐先生，现在觉得对不起我和余成了？之前干嘛了？余成现在七岁了，七年，七年你有管过家里一点事吗？你只存在在银行卡上的数字里，我天天花的那些钱，感觉就像是你的遗产！你去哪儿了？去死了吗？！”我近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
　　“小宜？”电话那头娇嗲的声音传过来，“曾雪，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我祝你们阖家幸福，白头偕老，省的到时候分了，再去祸害其他人，”我平静下来，“还有，别再叫我小名，我喜欢安静，不喜欢听狗叫，”我把手伸过去挂断了电话，“房本是我名字，车是你名字，东西收拾好开车走吧，不送了，协议书签好了，记得带走，□□那天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安静地收好东西走了，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也是，他本身就没回家过几次，东西少的可怜，收拾十分钟也算长的了。我苦笑一下，随着门被关上发出的那一声响，我眼泪流下来滚落在地上，有轻微滴答声，钟表也滴答地走，灌了两瓶红酒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我睁开眼坐起来，但这并非我本意，下床的我向前走，碰到了墙壁，这似乎不是梦？真实的疼痛感传上来，我很无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像傀儡一样乱走乱撞着，我走到了厨房，拿起西红柿和豆角，用刀切碎放入盘里，开始烹饪。
　　这是余子齐最爱吃的菜。
　　看着西红柿鲜红的汁液飞溅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有什么原始的冲动涌上来，我握刀的手有微颤的感觉，但我对下一秒下一分都怀有不确定，现在的我并非真实的我，带着心灵这奇诡的冲动感，我像一个狱囚，等待着这个神秘驱使力量下达给我的审判书。
　　我将火候调大，翻炒起来，动作比往常粗暴，锅铲咔咔的嘈杂声让我烦闷，右手依然握着刀，那股冲动又冲上头颅：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困厄的野兽最本能的渴望，撕碎，杀戮，逃离，此刻的我，与野兽无异。
　　锅铲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
　　“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盘西红柿炒豆角出锅了，有西红柿的汤汁洒到地板上，无妨，本来我也没有打算吃它…
　　我将菜倒进垃圾桶里，清洗碗盘与刀具，将碗盘全部归位，发现家里的垃圾好长时间没清理了，大包小包打装好时，已经快天亮了。倒掉的菜肴。半截的烟头，垃圾袋里有关于余子齐的一切，都消失吧，就带着我的爱，一起埋葬在雾霭吧。
　　我像朝圣者般望着缓升的太阳，如同望着七年前的旧时光，望着七年后的我自己。
　　晨曦于此刻不是希望，它是魔鬼的坟冢。
　　它要吞噬我。
　　梦醒了，我又恢复自由，回过神来看着因天光渐亮而快要消失的玻璃窗上的脸庞，憔悴，不堪，像摇摇欲坠的，入冬前的最后一片秋叶，冰冷的泪水滑落下来，又是滴答一声，手上弥漫的血腥味儿告诉我，那不仅仅是梦。
　　太阳完全生出来了，普照每一个角落，惟将我一人滞留在阴霾里。
　　楼宇下方的车多了，人也多了，交织往来，匆匆碌碌，湍流不息。
　　他们拥有了新的一天，我，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