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竟然曾相识》立青13

8、异端

　　顾靖然不得不承认因为阎王的这句话内心多少有些雀跃，谁不喜欢美人相送？况且还是这种品相极好的美人儿。
　　地府里没有雾霾，星空璀璨月色无暇都是生活在都市里难得一见的景色，顾靖然仰着头欣赏，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多亏阎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姑娘。”阎王叹了口气，“走路还是要小心脚下。”
　　站稳了身子准备聊表感激，抬起头却看到他的眼睛异常深邃，顾靖然看的有些恍惚，一时说不清是不是因为月色将周遭一切渲染的太过冷冽，为什么自己从他的眼中只感受到一片虚无和些许…敌意？
　　顾靖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多谢…”
　　“倒有一事我始终没想明白，不知姑娘可愿帮我解惑？”
　　“…请讲。”
　　“姑娘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刚来地府就能与无常二人如此交好？”
　　顾靖然内心狂起一阵波澜，猛然抬起头直视面前人，没想到的事阎王此时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从他脸上再找不出一丝冷漠的痕迹。
　　难道刚刚的一切真的都是自己的错觉？“…黑白无常对官差下属一向照顾有加。”顾靖然故意放慢语速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思考，“我又是新人，所以—”
　　“这倒也是。”阎王点了点头笑道，“姑娘到地府这段时间可有不习惯之处？”
　　这个人的问题怎么这么跳跃？“…都挺好。”顾靖然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最适合当下。
　　“将来若有任何问题姑娘随时都可以来阎王殿找我。”阎王朝自己跨了半步，语气认真且诚恳。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儿帮自己找到靠山的意思，但顾靖然依旧有些心悸，只是干笑了几声算是回答。
　　“姑娘方才可是说过，但凡是美人儿的需求绝对义不容辞。这话我可记下了。”
　　虽然阎王的话看似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顾靖然的心里却是十二万分的后悔，后悔自己太过随便，居然在如此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只因受他外表蛊惑而放松警惕。不过应该还没到十死无生的地步，顾靖然平稳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大人的吩咐，我自然也会全力以赴。”
　　这份回答显然有点儿划清界限的意思，阎王虽然高挑起好看的眉毛，但终是没说什么。因为担心他会出其不意地提问，顾靖然一路不敢掉以轻心，好在聚贤馆离家不算太远，虽然两人脚程不快，但终归还有盼头。
　　“今日有劳。”好不容易挨到门口，自己也再无精神斗智斗勇，只求他赶紧滚蛋。阎王冰雪聪明自然听得出她话外之音，但除了一句无妨离开的也算干净利落。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顾靖然舒了口气，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见末枝的厢房已无灯光就放心的回去卧房。
　　在床上辗转多时依旧毫无睡意，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爬上心头挥之不去，总觉得阎王的话乍一听有些无前无后，又好像是在试探，但他到底在试探什么？自己出身平凡，没有一丝过人之处，像她这种类型在地府随处可见，有什么地方值得阎王爷出面试探？

　　琢磨了一夜头皮都快被扣烂也没想出个因为所以，顾靖然浑浑噩噩地辞别了末枝，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坐在汤炉前发呆，直到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才渐渐缓过劲儿来，叹了口气，不能继续放任自己在死胡同里来回思考，索性搬出长椅躺在院子中央老槐树下打盹。其实自己初到孟婆庄的几天也试着和其他鬼差搭话聊天，可总是没说几句别个就礼貌而生疏的结束谈话，契而不舍地尝试了几次后也就直接放弃。
　　说到底交朋友和谈恋爱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其他鬼差也无心交往，自己也就懒得强求。清风吹来树叶的沙沙声更像催眠曲一般，顾靖然合上双眼努力赶走纠缠自己一夜的胡思乱想。
　　“呦，妹妹昨夜是没休息好？”
　　顾靖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揉揉眼睛赶走瞌睡，起身一看来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平时都是小鬼来取汤，今天孟婆怎么亲自来了？最麻烦的是自己不仅上班时间公然睡觉还被顶头上司抓了个正着儿。不过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只能打起精神认真应对。
　　“几日不见妹妹倒是愈发出落。”孟婆突然无比亲昵地拉起自己的手，虽然顾靖然在本能的驱使下想躲得越远越好，但在没搞清楚她此番来意之前只能这么硬挺挺的站着，孟婆继续说道，“不过也是之前奔波辛苦，妹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
　　被面前这位美艳的女人夸赞顾靖然完全高兴不起来，但勉强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几声算是回应。
　　“我呀，每每想到熬汤如此粗野辛苦的事情让妹妹一个人做实在是心有不忍。今天终于得空赶紧过来瞧瞧。”
　　“…多谢孟姑娘挂念…”
　　“哎呀，什么孟姑娘这么称呼也太生分了！妹妹唤我声姐姐就好。”
　　“…孟姐姐…”顾靖然用尽全力才干巴巴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儿。
　　孟婆扑哧一声掩面轻笑，姿态尽显娇羞。
　　“大人，咱们东西都准备好了。”两个小鬼一前一后搬着一口青黑色的大锅，其中一个偷偷冲余小靖眨眨眼算是打个招呼。
　　这两个家伙每天都搬着同一口锅跑来取汤，时常还和自己东拉西扯地聊天说话，和顾靖然也算熟识，之前还觉得他们有些啰嗦，现在再看实在可爱。
　　孟婆点点头，“走吧。”刚松开一直拉着自己的爪子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后日子还长，我一定会再来看望妹妹。”
　　本来都快喜极而泣的顾靖然听她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话，瞬间感觉一盆冷水迎面而来，不过自己现在一心只想送走瘟神，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
　　送走了妖妇顾靖然感觉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也被抽干，好不容易靠到下班，回到家径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自己生无可恋的样子反倒把末枝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心累…”哼唧了半天顾靖然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要不姑娘去找八爷说说。”末枝一脸心疼的给她又是捶肩又是揉腿，“等姑娘在地府多待些时日，累积一些阴灵之气后再去熬汤也不迟。”
　　“什么？！阴灵之气？”顾靖然噌的一下坐起来。
　　“嗯，在地府久居的阴鬼多少都会有些。”末枝见顾靖然双眼泛光一脸激动，赶紧补充道，“不过肯定和八爷他们不同，他们都是在册封位的使者神仙…”
　　原来是这样，顾靖然叹了口气，不过转念再想，要是只要在地府待得够久就能向黑白无常那样，不仅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还能出门勾魂捉鬼，那人还活个什么劲儿？都赶紧去死再到地府修仙算了。
　　“黑白无常算是在册的神仙，那孟婆是什么？”
　　“孟婆大人是幽冥之神，自然也是封位的神仙。”
　　虽然或多或少能猜出答案，但当别人直接告诉自己的时候依旧会难过。顾靖然欲哭无泪，绝望的翻身躺了回去。
　　“…姑娘，你就去同八爷说说，看他能不能找个机会—”
　　“让他游说阎王给我换份儿工作？”没想到末枝也看得出自己是因为孟婆而哀怨忧愁，但是现在就算借来一百个胆自己也不会轻易去和阎王打交道，只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算了算了…”
　　扭头看见末枝抿着嘴一脸忧心忡忡，顾靖然扬起嘴角凑到她跟前，“好末枝，莫要担心，我也只是初来乍到还不习惯，等再过几日自然就好了。”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安慰末枝还是安慰自己，但看她愁容依旧顾靖然也没再多想，转而开始天南地北的和她胡扯。笑闹了没说多久她突然想起还要出去置办些常用的物件儿，急急忙忙出门。贴心棉袄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叹气。
　　没多一会儿房门又被人推开，“忘了拿东西？”顾靖然下意识地问。
　　“天还大亮，怎么就躺在床上？”
　　这声音！顾靖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起来，门口站着的哪里还是末枝！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阎王不慌不忙地走进房间，东瞧西看了一会儿竟饶有兴致地把玩起自己前几天刚从市集淘回家当作摆件的小泥人。常言道非礼勿视非请勿入，自己就算再人微言轻也不能接受被如此忽视。顾靖然紧皱眉头走到阎王身边，直接从他手里拿回泥人，“不知大人又有何事？”
　　“…听说今日孟婆到你那儿去了。”虽然阎王有些差异，但也只是从他眼睛里一闪而过。
　　真是奇怪，怎么自己的事儿他不但一清二楚还掌握的如此及时。顾靖然垂下眼皮把泥人放回原位，故意挖苦道，“没想到阎罗王大人日理万机连这种小事儿都知道。”
　　阎王轻笑，顾靖然撇了撇嘴，决定不再处处被动受人牵制，“还请大人到前厅稍坐，我去准备茶水。”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铁定了心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