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枫花》三分野甜

1、活不过27

　　初春的天不像冬季，亮得明显要早很多。6点刚出头，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公安厅里人不多，从5楼打扫下来，就属二楼东西两侧办公室的人最多，没办法，谁叫局里破案率最高的刑侦一队和二队都在这层呢。

　　清晨负责打扫的张姨顺手把亮着的灯关掉，眼前的光线有了变化，趴在桌上打盹儿的人半睁着眼使劲揉搓了把脸，文件夹一晚上压出的红印在脸上格外明显，张姨打趣地说了句，可惜了这俊小伙儿。

　　许常飞抓把了两下头发，凑近一闻，一手的脑油味，可见，在俊的小伙也经不住连轴的工作操磨。

　　他打着哈欠推开办公室的门，王猛下巴垫着一踏子报纸，双手摊在桌子，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季甜踩着精致的小跟皮鞋，手里端着两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从茶水间出来，二狗子李正义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接过其中一杯咖啡，喝了口一脸幸福的化身小甜甜：“果然还是季姐冲的咖啡最好喝，救我狗命唤醒狗生。”

　　季甜很受用的捏了下他脸蛋儿：“还是我们小花嘴甜。”

　　看见打着盹进来人，她恢复平日的严肃劲儿问审讯室的人怎么样了？

　　“还没醒，我昨儿跟着熬了一夜，愣是疯了半宿儿。”许常飞转转脖子松了松筋骨：“对了，头儿呢？他人没事吧？”

　　“那必须没事啊！”李正义蹭的撺起来，微扬着下巴，清晨的阳光刚好洒在他脸上，看他那架势活生生一个歌咏现场：“我老大多酷啊，你当时是不在，那楼多高啊，人站上去就那么一点，跟山楂丸一样，天上悬着一轮明月，我老大一个踢腿一个擒拿一个keke，总之比超人还爷们儿。”

　　王猛长长地叹了口气，双眼一翻：“是了，你老大谁啊，他昨天跳下去的时候，我他娘的还以为他是嫦娥奔月想回家了，怎么牛顿的万有引力就对他不起作用？”

　　他说得极气，气到头往前一站两手把裤兜掏出来，委屈劲儿上来五官都紧皱在一起，看着就极其悲痛，天知道他看着程野从顶楼飞下去的感觉，他他娘的直接原地窒息。

　　“我算是看出来了，姓程的那狗东西就是他娘的来折磨我的。”

　　“别哭，丑得不行。”程野一进门就看到黑老粗王猛眼睛紧眯，鼻子一抽一抽，嘴角说着“担心”他的话，虽然心里感动，但本着过命兄弟不搞虚的，他还是开口提醒他太丑了，别这样。

　　李正义欢喜的蹦过去，老大刚喊到一半硬生生被王猛领着后领子扔到一边去。

　　“你...你他娘的”王猛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指着程野抖着骂，让他哪来的滚回哪。

　　程野倒是惬意，虽然吊着绷带的手不能动，但不妨碍另一只没断的，他搭着王猛肩膀，朝他眨了个眼：“别担心，哥没事。”

　　王猛心想，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明明大你两月，你他娘的还是给老子滚回医院扎绷带吧！

　　昨天那嗑药的从抓回来就关审讯室了，一晚上鬼哭狼嚎的，桌板子都让他挠出好几道指甲痕，后半夜估计是扛不住晕过去才歇停了。

　　许常飞介绍完情况，瞅了眼程野挂着的绷带，关心地问他怎么样。

　　季甜啧啧舌，品着咖啡从容的分析道：“医院都能逃出来，比起担心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程野从笔筒里抽了根棒棒糖单手拆了两下无果，季甜一把抢过去拆外塞到他嘴里：“这么粗鲁，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你还是别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了，再让你这么搞下去，我都活不过27！”

　　程野挑眉嘴角一扬，笑得人畜无害，略显苍白的脸色映得人憔悴中多了份磨碎的美感，额前垂落的几缕头发就像他人一样潇洒不羁，连着几天的睡眠缺失没有给那双深邃上挑的桃花眼增加任何黑眼圈，反倒让那双眼皮显得更加富有层次感，尖尖的小虎牙露出一点白，一副标注渣男样，哪里像人民警察。

　　他一边反驳季甜，这是哪儿的话，一边将王猛掏出来的口袋掖回去。

　　害，大家只知道二队名声在外，破案率极高，奖章红旗拿的一面墙摆不下，却哪里知道二队同学心里的苦。

　　上个月，他家队长私下跟踪嫌疑犯，独自摸入地下仓库，被祝局以团队精神不够为由罚扫全厅厕所两周。再上个月，程野他们在案件侦破同时摸到一个枪支制造的厂子，因为没有及时汇报擅自行动被罚了一个月工资外加绕训练场跑二十圈。再上上个月...月月如此

　　这个月眼瞅着就要结束了，好了，十二楼，那小楼高的从上往下看黑駿駿一片，程野那龟孙也他娘的真敢往下跳。飞下来的那是人？不，那是二队三月份飞走的毛爷爷和扫厕所副业！

　　要说心大，还是他们队小花心大，李正义凑在程野旁边拱火：“昨天楼下围好多记者，你飞...你跳下来的时候他们拍个不停，你昨天真的酷毙了，说不定还能上早间新闻呢。”

　　李正义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时间刚刚好，8套的新闻早知道主持人的开场刚刚结束。

　　一个城市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发生着，你可能是故事的主人公，也可能只是一个故事的看客，新闻中有新政策的通知，有连环盗窃案的破获，有水果涨价，有老大爷骑三轮超速。有大有小，独独没有英勇的程警官。

　　李正义耸肩叹口气，小声嘟囔了声不满。许常飞把两个蓝皮的文件夹放到他桌前，比较安慰，更像是告诉他，这世上有很多英雄，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存在的意义，既不是为了人们的铭记和感恩，更不上为了鲜花和掌声。

　　李正义抱着文件夹重重的点头，不管如何，他老大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也会是昨天那个被救女孩永远的英雄。

　　外卖小哥提着两袋打包好的早点敲了敲玻璃，王猛举起手说了声我点的，热腾腾的酱肉包豆腐脑放在了办公桌上，王猛在肚子的咕咕声中拆着打包盒，下巴朝程野方向扬了下，告诉外卖小哥那个打绷带的男人付钱。

　　程野看着那群饿狼扑食的人，半个身子缓缓靠向椅背，人从椅子上滑下一小节，俊眉一皱，颤抖的举起裹着纱布的胳膊，手无力的顺着腕骨垂下，几根手指的形状七扭八歪的装残疾，看着不像小儿麻痹，反而更像脑瘫：“你们忍心这么对待伤员吗？”

　　王猛一口将包子啃的只剩最外一圈白面：“头儿，是你伤害我们在先，你昨晚那一英勇，我们这个月工资没了不说，厕所还不知道又要扫多久。”

　　程野艰难的从裤兜中掏出手机一边结账，一边跟那边说着给我留口。

　　祝坤打着哈欠走进二队办公室就听见几个人插科打诨的声音，眼屎还没来得急擦肚子就被香味整的叫出了声：“都啥馅的？也给我一口。”

　　“全肉，纯肉。”程野本身音色偏低沉，这会咬字更是字正腔圆，就怕对方听不清肉字。

　　祝坤期待的眼神瞬间挎了下来，嫌弃的撇撇嘴，他手伸到程野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舌头打弯地叫了声：“糖糖，来根糖。”

　　“我糖你妹！”程野用力拍开对方的手，因为用劲过大扯着伤口疼的脸比先前白了两个度。

　　祝坤嬉皮笑脸的躲开程野暴跳捶来的拳头：“对我态度好点，不然没人给你讲好话。”

　　程野从抽屉二层随手抓了一把棒棒糖扔过去，没好气地让他拿了快滚。

　　祝坤倚着桌子，拆开糖前脚含进去后脚吐了出来，再打开包装纸一看，好家伙——冰凉薄荷。祝坤最讨厌薄荷味儿了，用他的话说，薄荷那口感跟喝风油精一样，药死人。

　　祝坤呸呸了半天，朝着程野做了个自扣双眼的动作，随即他视线落在程野裹了石膏和白布满脸写着大写的爽：“亏的我一早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赶去医院看你，本想一睹‘二队俊俏队长英勇博匪，高楼飞身勇救普通市民’的风采，谁知人去床空，啧啧，也不知道孙叔的人，现在有没有发现。”

　　程野抬脚踹了祝坤屁股一脚，没好气的问他是不是皮又痒了。

　　祝坤抬手故意戳着程野的断臂，嘴上叫嚣着：“想打架呀，谁怕谁！真当我们一队软柿子啊！”

　　两人打闹之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令从声后响起，喊得祝坤头皮发麻。

　　本来看热闹的几人瞬间手头动作加快，这儿擦擦桌子，那儿整整文件，李正义反应极慢，只见他拿着遥控器对上公安局局长炯炯有神的视线。

　　他缓缓的抬手指着电视上正在转播的娱乐新闻，结结巴巴的说道：“现在的明...明星，长得...都...真好看。”

　　程野看了眼电视上的男生，憋着笑赞同的点点头，他抢过遥控器往李正义头上轻敲一下，严肃的教训道：“工作时间，谁让你看这些莺歌燕舞的，是不是不想转正了？”

　　局长的视线在程野和祝坤身上来回巡视，看得祝坤很是紧张，他右腿小幅度抬起，快速向左脚靠拢，右臂同时快举到额前，站的板直，本想说祝局，早上好，奈何嘴一秃噜说成了爸，早上好。

　　程野扑哧笑出了声，跟着祝坤学了整套动作，大声道：“报告祝局，祝队搞裙带关系，还威胁警员。”

　　祝局脸色一黑，瞪了眼程野：“胳膊都断了，还举！”说完没好气的教训祝坤下手没轻重，把人发配到训练室和教官练一天自由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