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疑决疑》乔老师在这里

31、无辄

　　上车后双潇默不作声，唐烨襄也是沉默了一阵，后才试探着开口：“咱们就这么看着？是不是…”

　　双潇牵着自己的嘴角，想要咧出一个笑来，却艰难的让她感到窒息，最终还是别过脸去

　　“别让李却知道。”

　　唐烨襄摇摇头：“瞒不了几天的。”

　　双潇觉得闷，将车窗开了条小缝出来，脑袋撑在车窗上缓缓闭上眼：“原以为我活明白了，原来我什么都没明白。”

　　唐烨襄开着车，抿着嘴将方向盘往左打了一圈：“周慎这个狗东西，真他娘的下得去手！”

　　双潇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他真敢动这份心思。”

　　“刘家那孩子看着才刚十几岁！”

　　这孩子是周慎手下负责空勤的刘怀仁家的，刘怀仁这大半辈子也算顺风顺水，只是一直后继无人，媳妇儿又是个彪悍的主，刘怀仁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养了户小的，得了俩私生子。他这正妻早年也陪她吃了些苦，留了病根前几日病逝了，刘怀仁便即刻续了弦将这两位私生子的母亲挪了进来，这俩孩子也是最近才来的锦州。

　　其中年龄大一些的名叫刘兆兴，刚过了十八，小一些的叫刘兆乐，开春才过了十三，俩孩子在乡下疯闹惯了，来了锦州更是玩性大发。刘怀仁这边喜丧连办，续弦的妻子也忙着熟悉各路人情，也没怎么管这俩孩子，于是这哥哥领着弟弟花街柳巷的好好耍了一遭，不想一日在赌场被人黑了一手，翻的兜比脸还干净了还是不够赔的。

　　这俩孩子此前很少能见到父亲，每每见到都是先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想这次怕是闯了大祸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非得痛打一顿不可。没报家门硬着头皮要扛下来

　　这庄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拎着菜刀正准备给这兄弟俩点教训，周慎正巧进来了，原这场子都是周慎盘下的，大家一时都停了手，周慎在这俩孩子之间顾盼流离了一阵，一摆手替他们记了账，只说把他们带回自家后院干两天杂活当还账了。

　　这俩孩子早被吓得没了魂，一看救星来了更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跟着周慎回去了。

　　双潇这时看了唐烨襄一眼：“刘怀仁没发现他俩儿子不见了？”

　　唐烨襄冷笑一声：“这老东西整天活在钱眼儿里，哪有心思管他们，本就没安生在家待过几天，也没人注意。”

　　双潇一点头：“你跟小歆说一声，事后那孩子要还活着，让她好生治治，别留下什么毛病了。”

　　唐烨襄被噎了一下，随即没好气的说：“你没长嘴？自己不会跟她说去？”

　　双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我说我们唐副队长，平时看你挺爷们儿的，怎么这会儿还扭捏起来了？你看刘家那俩小子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一劫？日后不管他们在如何优渥，从前的逍遥心境是在体会不到了，过去了可就只能追忆了。你俩好不容易碰上，小歆人也不错，你可想清楚就忍心把她一个人撂那？”

　　唐烨襄切了一声：“说的这么可怜，她不是有李却陪着，怎么就一个人了？”

　　双潇登时给了她一扇子，“做你的春秋白日梦，李却得跟着我走，才不给人当备胎！”

　　唐烨襄眉头一皱：“你他娘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咋就这么难听？”

　　双潇未说话，只是罔眉看着她，心道还能有你说的难听？

　　唐烨襄最烦她话不说清楚就等着让人猜的样子，瞪一眼不理她继续开车了。

　　又过了几日，双潇照例来了制空部，见倒茶少年了换了人，看上去倒确实比之前那位稳重些，只是眼梢眉角的算计之色太浓，看了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位周部长今日也是一副心猿意马之态，聊上几句便有些魂飞天外，双潇自是个识趣的，找了个借口便先走了。

　　只见周慎后脚便带着那少年上了车，直往南奔，愈远愈荒，愈荒愈陋，愈陋愈暗。

　　双潇回了地方，空中便下起雨来，一滴两滴直砸在她心上。

　　这雨越下越大，顷刻间便静了街，暴雨如注，不知掩盖了多少灵魂的哀鸣。

　　当晚周慎喝得烂醉，正厅里歌舞升平。没有人注意到，院内一小仓库的锁不知被谁换走了，一少年满身是伤，跌跌撞撞的背了个更小些的孩子消失在雨中。

　　刘怀仁一家到了第四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发了好些人到处去问，也没个结果。气的他从家里翻了条鞭子出来，准备等俩白眼狼回来了好好给顿教训。

　　可当刘怀仁在雨中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时，手一软连鞭子都掉了。

　　大儿子刘兆兴被人打的快不成人样了，脸上被划了个稀烂，左肘处的骨头明显凸了出来，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是什么烫穿了，沾着血跟伤口粘在了一起，被雨一刷简直成了个血人。

　　小儿子乍一看只是觉得脏乱，把人放下这才发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哥哥背了一路身上沾的全是血，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人已经昏过去了，但依旧是很痛苦的表情。

　　刘怀仁见这场景一时愣住了，木木的看着佣人把大儿子掺进卧室，在雨里淋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进屋内质问大儿子出了什么事？大儿子抿着嘴将昏迷得刘兆乐翻了个身，一把拽下了他的裤子，整个人再也控制不住了，伏在弟弟身上痛哭起来。

　　正巧这时候孩子的母亲进来了，撞见这一幕只觉得鲜红一片，一恍惚人当时就晕过去了。刘怀仁也是眼前一黑，被佣人扶住了顺了好半天心气才算捡回来半条命来，想找医生又怕人声张，左思右想忽然想起双潇身边有个军医倒是不问世事的样子，忙遣了人给求了过来。

　　第二日周慎那边丢了人也着急起来，这一打听这才知道刘怀仁家的俩孩子失踪了，昨儿个晚上满身是血的爬回了家。心下立时暗叫不好，赶忙唤了扬昌领上亲兵去端了刘家，刚安下心来，自己一头却立马被双潇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二爷，别来无恙啊。”双潇打着折扇，悠悠迈进前厅，身后的士兵立即涌入将人围了起来，唐烨襄正在院中领着兵搜查。

　　周慎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椅子上，慌乱地看着对准他的枪杆，强撑着镇定瞪着双潇

　　“你敢私下运兵！你这是找死！”

　　双潇合了扇，放入怀中慢条斯理道：“我找死？那你猜猜今天去见阎王的会是谁呢？”

　　周慎紧紧攥着扶手，盯着双潇冷静了片刻：“我可以把制空部让给你，我死了你可就不好拿了！”

　　双潇冷笑一声：“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嘛…”

　　说罢从腰间掏出把枪来

　　周慎瞳孔陡然放大

　　“我更信擒贼先擒王。”

　　嘭－

　　另一边

　　扬昌这人是有些能耐的，这段时日一路攀升，已成了周慎身边的亲信，带着人冲进刘家以最快速度解决了房内的人，刚挨个数清人头后带着兄弟们出门正准备领赏去，不想被李却给围住了。

　　扬昌立即警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李却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只是开口道：“双将军说与你有缘，喊你去一叙呢，你去是不去？”

　　扬昌手心冒了汗，连枪都快抓不住了，半晌终是松了手，抬手示意兄弟们把枪放下，冷冷的看着李却：“我跟你走。”

　　寨方歆是跟着李却一同来的，望着院内一片阴霾，别过头不去看这院子，把人都押好了刚要走，发现李却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带着人先过去，你早点回来。”

　　李却闻言猛地回头看着寨方歆，那眼中带着感激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等寨方歆带着人走远了，李却才往近走了几步，看见门上洒了一道血迹。

　　李却心跳陡然快了几分，抬腿时止不住的颤抖，又往里走近了几步。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房内的摆设东倒西歪，顺着或深或浅的血迹寻去，她又推开扇门，手中的枪忽掉到了地上，又被弹起转了半圈，砸到滩血水里了。

　　人都被横七竖八的扔在这里，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出一个少年身形的人还搂着个小男孩，搂的那样紧，即使已是两具尸体也依旧没有分开。

　　李却被血腥味呛的迷了眼，一时咳的停不下来，咳到最后整个人跪在地上干呕，却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身体本能的告诉的她要逃离，可她却不愿意走，甚至狠狠的给自己胸口来了一下又一下，她停不下来，觉得这些都是她该受的

　　昨夜双潇跟李却正在屋内避着雨，就听见刘家来了人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李却扒在窗户上看见有人跪在雨中拽着寨方歆的腿喊着什么，寨方歆赶忙将人扶起来冒雨上了车。

　　等寨方歆回来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刘家两个孩子被周慎那禽兽给祸害了，今夜趁着雨大这才偷偷逃了出来。双潇听了半晌后说明日周慎知道了定然要灭刘家的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着这事儿拿下制空部。

　　可李却这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她清楚看到双潇说话时眼神是游离的。

　　她不该是这样的。

　　来锦州也有些日子了，她却一副并不着急的模样，只是每隔一日去一趟制空部跟里面叫周慎的人扯淡。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教自己论起诗来了。

　　她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万骨枯…

　　说的就是他们吗？

　　如果真是她安排的…刘家一旦察觉，必会反咬双潇一口…

　　于是今早在二人带着兵赶到的时候，李却看着扬昌带人冲进去，她犹豫了

　　要救吗？真的能救吗？

　　李却还未想好，院里的哀嚎声却已停了

　　已经没有选择了

　　已经…结束了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爱生忧怖，独吃自疴。关心则乱，人非英娥。阴差阳错，死生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