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空盒 ...
-
“你弱小又天真，害怕着无助痛苦地死去，害怕着一无所有地活着。面对危险时将希望寄托于他人，面对背叛你只会愤怒、同时也无可奈何。”
这个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世界恶意之下的、刚刚离开温室的少年轻轻颤抖着肩，而雷狮只是环抱双臂，略微弯腰，像是亲密的友人一样和对方耳语着：
“你将不切实际的幻想视作最后的稻草，在原地徘徊又憎恶过去，没有强烈的外界刺激你根本无法一个人站起来——甚至现在，你连站起来的勇气都丢了。”
言语像一根根解剖人心的毒刺，没有丝毫怜悯地挑开最敏感的神经，将最柔软的内里裁开，并毫不留情地将它展露在人前。
“凭什么你不得不承担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
“——因为你胆小、畏缩、懦弱。”
帕洛斯指尖轻颤，席卷过脑海的不甘顷刻间化为一片嗡鸣，语言化为的利刃抵在脖颈。他感到浑身冰凉。
——谁会垂怜拦路的蝼蚁，谁会在意弱者的死活。
这是帕洛斯从前就知道、而现在方能体悟的生存法则，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
答案明明早已摆在自己面前，但在被人真正点明之前，他不敢面对也不敢承认。
他从来都只是个懦夫。
“我……”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盒子，就好像它代表了另一个自己。
“我该……怎么做？”
这个无助的少年颤声问道，有什么他所渴望的、更重要的事物使他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处境。
那种源于自身强大力量而展现出的自矜自傲几乎要灼伤了他，帕洛斯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个不断磨砺自身、致力成为强者的家伙——而自己的愿望却仅仅只是活下去。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比起从那人口中得到答案，帕洛斯似乎更想从他身上寻求些什么。
“哼，看来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
至少还没有放弃自己，向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低头。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一味施压不能带来他想要的结果，于是雷狮后退一步，暂且给帕洛斯留下充足的喘.息时间。
“一，在自身力量还不够强大时暂且依附强者。”
“但那样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吧？”
“依附不是赋予信任，只要自始至终不交付信任就没有背叛可言。”
帕洛斯皱着眉，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沉默半晌，问道：
“那……第二个呢？”
“很简单。”
雷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要你变得足够废物，没有人愿意多看你一眼，自然也不会有人利用你、想要杀死你。”
——知道海蜘蛛么？
——那种生活在海底的生物移动缓慢、瘦弱不堪，但即使再饥饿的鱼类也不会多看它一眼。因为它足够废物，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没有天敌，活得也算自在。
帕洛斯瞪圆了眼，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但，成为一个任人践踏，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的‘人’，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
“……我……”
……
*
——Ghost
“……”
“……”
安寻宸无奈瞥向在客厅沙发上抱臂假寐、事实上根本没有睡意的某人。
雷狮和卡米尔离开之后雷鹰就一直保持着这副样子……也难怪，自己登船以来还没见他放任两个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过。
“雷鹰。”
被唤到名字的某人微睁半只眼，眉宇间皆是烦躁。
“偶尔学会放手也许会让自己更轻松一点。”
“……”
“想来点茶吗？或者咖啡？”
“安寻宸，你很闲么？”
“毕竟船长大人日理万机，没有给下属分配任务的好习惯。”
“嘴巴不想要可以捐给别人。”
安寻宸放下茶盏，掩唇侧头来掩饰笑意。雷鹰正不耐烦地瞪他，眼里写满了“快滚”两个字。
“不放心他们吗？”
他再次看向已经背对自己侧卧的雷鹰。
“……”
“宇宙确实危机四伏，但……也不是只有坏事发生吧？”
安寻宸走过去，将另一只茶盏放于沙发前的茶几上，凌冽清香刹那溢出。那是一种陌生的奇异芳甜。
“你立于山巅，见证着历代繁星的绚烂，他们自然也有能力去探求那些群星。”
棕长发的青年温声道：
“——依靠自己登顶也是一种权利，还请你，不要剥夺它。”
……
……
……
双目之中一片清明，雷鹰侧身坐起，沉下的神色中道不明情绪。
——【因为那两个孩子的存在，让你变成窝囊又畏缩的废物了吗，布莱克？】*
——【依靠自己登顶也是一种权利，还请你不要剥夺它。】
“……”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甚至有时候他的手段强硬得可怕，但唯独触及到某些方面时，瞻前顾后已成为了他潜意识的做法。
——也许他们是对的，但也许并不。
雷鹰随手端起那盏茶杯，心中还在细细思索，扑鼻凌香入口之后却立即化为一股高压电流，碾过舌尖直击大脑！
“……咳。”
一切想法顷刻融成混沌又酸涩的麻痹感被挤出了脑海，大脑短暂空白之后，他眯起眼，重重放下茶盏。
很好。
在解决所有问题之前。
他现在更想知道Ghost的仓库内什么时候多了柠·檬这种东西，又是·谁买回来的。
*
“既然你选择了前者，这种东西还是尽快丢了较好。”
闻言，帕洛斯只是抿唇，他抱着空盒子，有些迷茫地看着雷狮。
“……啧，真搞不明白你这家伙是怎么被全宇宙通缉的。”
雷狮盯着那张纯良又无辜的稚嫩脸庞半晌，低声怒骂一声，看见对方表情变得更加疑惑时只觉得一阵头疼。
卡米尔已经将那些愚蠢的警员引到了远处，对于自家弟弟的能力他自然是放心的，但自己这边倒是……
“为什……”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雷狮抬眼瞪他，像是一只忍耐许久终于被惹毛的猫，语气和神情都比方才凶恶不少。
帕洛斯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有些无措地后退两步，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不耐来得这般突然。
“……”
无法忽视的无力感让雷狮扶额，深呼吸过后，他自认为尽了这辈子最大的耐心，说：
“这样吧。”
他摊开手掌，有着齿纹状图案的头带乖顺地顺着重力垂下，另一端被人勾在手心。
“我用这个和你交换。”
换你的天真。
换你的妄想。
换你对信任以及被信任的渴望。
但也仅是换那个一无是处的破盒子。
雷狮满意地看见对方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咽回了肚子，他直直盯着那双略带迟疑的眼眸，神色张扬：
“当然，也不能让我吃亏。”
“雷狮海盗团成立之时，我要你来做我的属下。”
“——我要让你知道，那些真正值得被自己攥在手心一辈子不放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
多年之后，那个鲜少对外人显露情感的骗徒偶然间忆起往昔。
曾有人说，要带他一起活下去。
他没做到。
而有人说要带他一起征服星辰大海。
——
——
——他做到了。
*
“知道……嗯……卡米尔？他马上过来和我汇合。”
雷狮神色恹恹地瞥向面前的空盒，思量半晌也没有想把它带回去的念头，掐灭终端时又突然回想起昨晚刚交到的网友。
——
【Ray：听说你很缺钱？】
【Ray：[图片jpg.]】
【Xander：？】
【Ray：装过元力石的盒子，给你瞻仰瞻仰】
【Xander：……】
荧屏另一端捏着鼻子给人家打工的赞德狂怒中拍击键盘：
【Xander：有钱就了不起吗？啊——？！】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空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