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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苏明说,妈最近越来越瘦,都是身边没有儿女照顾,老年人年纪大了,茶饭不思样子真让人不忍心。

      何浅盯着屏幕,没有出声。

      咱们这房子每个月租起来费用看似不多,一年年累计起来也不少,苏明把电视音量调小,侧过脸看妻子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我们同事原本租房,后来算下来比房贷吃亏多了,小两口搬去和父母住,吃住不操心,下班舒舒服服吃完晚饭出去散步,居然也不错。

      过一会儿,何浅淡淡“哦”了一声:“可惜咱们付不起首期。”

      也不是,苏明突然有些兴奋地在沙发上调整一下坐姿,妈前几天告诉我,她有一笔国债到期,利息凑凑,亲戚借借,加上咱们手头上一点钱,首期应该没问题。

      “这话不像她说的。”不由得何浅不惊愕,表情不自觉有些讽意。

      早些年公婆二人双双下岗,造就了婆婆多少年的铁公鸡,当年儿子结婚,婚房自然不必指望,却连婚戒也是苏明自掏腰包买的,那时候流行钻戒,苏明看得起卖不起,直到婚后三年何浅手上戴的始终是那只颇细的铂金指环。这些,何浅不计较,苏明是好人,她看中的是他的自知之明和温和厚道,就连当初追何浅时苏明自己也说,他配不上她,能做的只有一直等她,不求回报。

      老实的苏明现在却和她耍心眼,何浅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愿捅破,或者,不愿亲手捅破。

      苏明没有再说,转身进了卧室。

      看,这就是识相,何浅苦笑,换个有房有车有钻戒的,不一定有这憨人好打发,不过话说回来,有房倒也无须讨论合住的问题。双刃剑,钱多钱少,各自的烦恼。

      闲坐一会,忽然想起上星期去苏明父母家,苏母当着她的面,直言儿子在外租房不合算,住得也不贴心,家里一间空房空着怪可惜,为着一星期回来一次吃完饭就走白跑一趟也太麻烦。原来那时就已冒出苗头,何浅不是心细如发的人,现在才后之后觉。

      可见早已不满,当面锣对面鼓,敲给执意在外单过的媳妇听。

      单敲敲也就算了,眼看得不到回应,偃旗息鼓吧?借儿子之口继续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未免让人心生恶感。

      苏明自然愿意和父母住,外头过,忙起来没个休止的时候,大小事都得由他担当,作为从小备受呵护的独子,做到这步实属不易。何浅上班,他也上班,下班回来,总不能让坐一钟头公车的妻子干活吧,再说男人生来比女人占优势,扛起重担天经地义。这点上苏明没有异议,且身体力行,从无怨言。一个男人能做到既主外又主内,家政助理一样,已经很多年没尝过洗洗涮涮滋味的何浅倍感知足。还能要求什么呢?所以忍,一辈子只那么一次,简单登记,没有喜宴,忍了;没有属于自己的不需要多大的地方的家,忍了;丈夫和自己的收入相差无几,在这个中等城市中几乎没有前途,也忍了。

      她知道自己生活上有些惫懒,有现成的东西,就不再亲手创造更好的,多少有些混过去OK,差不多万岁。

      也知道苏明不是自私不顾妻子的感受,人都是有现成的就不愿大动干戈,省下力气追求点儿别的快乐。生活琐事最折磨人,柴米油盐把多少铁娘子折磨成泥人儿,铁汉子也不例外。

      何浅躺到床上时已经不计较了,如果她计较,就没有这三年平静如水的婚姻。

      没想到苏明没睡,背对着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用轻柔的商量的口气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妈说的也有道理,每个月租金咱们负担得起,但那也是钱,总得想想以后,到时候规划恐怕来不及。”

      以后?眼下都没解决,哪来的以后。何浅的口气很难有热情:“两室一厅的房子,住四个人,不会觉得太挤?”

      苏明沉默一会儿,说,我不觉得。

      何浅下意识想强调一声我觉得,又想这多像吵架,她和苏明在一起三年,还真没为什么事争执过,都是苏明让她,而她又那么害怕争吵,总觉得争吵无益,解决不了问题影响形象还减寿,心平气和才能双赢。

      “总得有孩子吧,省点钱为孩子总比挤一点儿重要。”黑暗中,苏明突然冒出一句。

      想不冷笑,到底笑出来,好在身边的男人看不见。就像吃窝头都有上顿没下顿,就梦想山珍海味,片瓦遮身还成困难,就要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哪儿来的渴望的勇气?国人有些观念做法实在让人不可理解,越是贫困地区越是人口众多可见一斑。经济不允许,再说何浅也不怎么喜欢孩子,也许年纪没有那么大,还不觉得,总之稍微有点儿节衣缩食要个孩子想法,就被现实一个骤降寒霜打蔫,一蹶不振。

      她没和苏明说过这些,女人不爱孩子,似乎有违天性,怕他说她怪物。有时苏明来了兴致,大谈我儿子将来如何如何,一旁的她都淡淡的不做表示。经济基础不牢固,暂时不必操这份心,何浅不免庆幸。

      “以后的事很难预料,何必想太远。”何浅检查闹钟,然后说,睡吧。

      通常这时候苏明绝不会纠缠,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不吐不快:“何浅,老余的母亲前几天死在屋里,过了两天才被人发现……”

      这事何浅有所耳闻,第一因为没有老伴,第二因为老人之前身体一直倍儿棒,突发心肌梗塞谁也没有料到。苏明原来被这事触动,何浅想了想,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二老身上,首先都健在,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处理,处理不了的,通知小辈来处理,其次爸妈生活费虽然不多,但很注重保养,半年一次全身检查一直状态良好,突发疾病的可能性比较小,你还担心什么呢?咱们每星期都回去看望一次,要不再跑得勤点儿?

      苏明摇头,不用,你一个星期只能休息一天,每次害你休息不到,工作日再让你陪我回家,我成万恶的奴隶主了。

      他知道私企上班的她有个星期天轻松一下不容易,却还要应付他父母,而父母一直以来多多少少对她有些不满,越是不满,越是挑剔,有几次她是在累了,没去,苏母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苏明只得去和老婆商量,多少次,苏明也不记得多少次,婆媳对立时他总以牺牲老婆利益来顾全大局,不然怎样?判定自己母亲错吗?从小温顺的他做不来。母亲还有多少年?自己和老婆还有多少年?活得久的总不能和前者计较,他只能牺牲何浅。

      别的地方,就尽量多做一些补偿好了。

      比如这次,母亲私下里让他搬回来住,言语恳切,凄凉的神色在一个老人的脸上格外令人动容,苏明想到何浅,她的脾性她的委屈,但他还是答应了,我劝劝看,我尽量,妈您放心。

      他盘算用年终奖金给何浅买一条项链,女人都爱首饰,何浅从前也有首饰,一根足金手链,据说是大学打暑期工攒钱买的,嫁给他,除了多个指环,首饰盒里堪称荒凉。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他就补偿,生命中搜罗不出其他。

      “浅浅,为什么呢,爸妈的房子反正也是我们的,住进去有什么不好?你老说婆媳不好相处,不试怎么知道?也许很好,好到你没有想到。”

      何浅愣了愣,窗户纸终究被捅破了,不得不驱走睡意,疲于应付:“如果不好,还能搬出来吗?”

      苏明哑然,那成什么了,无异于给酷爱面子的父母一耳光。

      “我说过,我不适应群居生活,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父母兄弟挤在七十多平的房子里,隔成两间,晚上和弟弟睡一张床,父母的床就在脚边,实在痛苦。后来大了,不方便和弟弟挤,初中搬出来寄宿,直到工作,没回去不是因为不想念亲人,而是住不开,白白给家人增添烦恼。我是住怕了,再让我回到原点,家里多出几个人,哪怕是两个老人,也很难接受。而且我的性格我知道,不算很讨长辈喜欢,不能让步的怎么也不会让步,是我不好。相处的好万事大吉,万一不好,哑巴吃黄连,双方都为难。”何浅停了停,免得言语过激,引起不必要的战事:“苏明,记得结婚时你答应我搬出来住,怎么现在又提起合住了?”

      相信她的潜台词他明白,他们一向有默契——你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我很反感。

      没想到苏明很快接口,平静的语调暗藏波澜:“因为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嫁给我了。”

      何浅语塞。

      是,当初谈婚论嫁,自己对其他一概没有要求,只坚持二人单过一项。苏明的父母自然反对,可反对无效,儿子执意娶这个来自边远县城的漂亮女孩,参照从前的乖乖儿子苏明的行为,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造了反了。苏明的压力不言而喻,却始终把劳苦功高的帽子让给妻子,这个人,除了太听老娘的话,基本完美。

      有时何浅也想不如试试,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这世上罕存的老好人受夹板气,可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真的没有。

      另外苏母的行为,当面施压不失光明正大,私下鼓动丈夫软磨硬泡,两片嘴唇一张一合轻易撕毁当初约定,未免有点儿不尊重她。

      没有人愿意说过的话被人当做气体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羞答答开新文,望大家多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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