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枝》沈逢春

14、第 14 章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松开手，朝着彼此行了一个礼。
　　细密的雨水不停地落在卢枝的脸上，脸早已被雨水淋湿，身上也是湿漉漉一片，幸好她今天没有化妆，只是简单涂了个口红，还不至于太狼狈。

　　“咱俩好久没跳了，没想到你还没忘。”
　　卢枝站在雨中，微卷的睫毛上沾上了雨珠，说话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雨珠落下。

　　“当然没忘，你的这个特殊的喜好令我印象深刻。”宋初状似调侃地开口，但是语气中满是笑意和纵容。

　　“很快学校论坛上就会有这么一个帖子，标题就叫做：体育馆门口两女生雨中跳舞，疑似行为艺术。”宋初忍不住吐槽：“我大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名声，又让你给毁了。”

　　“不是吧，明明是你先邀请我的。”卢枝好笑道。

　　站在门口的江为和顾盛看着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你俩差不多得了，下着雨呢！”顾盛忍不住朝着雨中的那两个人开口。

　　这个时候雨中的卢枝和宋初才注意到了体育馆门口的江为和顾盛，双双回头看他们。

　　台阶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打开了自己的雨伞，走下台阶，给两个姑娘挡住了雨水。
　　原本淋在身上和头上的雨水此时此刻落在雨伞上，雨砸在雨伞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周围充斥着雨声，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为和顾盛难得的默契，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刚刚在体育馆里面听见的事情，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你俩怎么在这儿？”
　　宋初看了一眼给自己打着伞的顾盛。

　　“我不是篮球队的吗，过来看一看。”

　　“哦。”宋初没有深究顾盛说的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顾盛看了宋初一眼，身上头上全湿了，下意识地将雨伞朝着宋初的方向挪了挪。他只穿了一件卫衣，没有穿外套，没法给她披衣服，只能尽力让雨不再淋到她。
　　顾盛做事马虎，动作做的实在是太刻意了，手不小心碰上了宋初的肩膀。

　　宋初眼神立马一凛，侧头看他。
　　那眼神吓得顾盛一抖，伞差点就掉了。

　　宋初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他，嘴角扬了扬，“干什么，好好打伞。”

　　“好。”

　　对于江为一句话也不说，上来就给她打伞这个行为，卢枝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之前江为有过这种行为，今天这一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挺巧啊。”
　　卢枝没抬头看他，眼神落在伞外的雨幕上。

　　“不巧。”江为笑着回答。

　　卢枝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

　　渐渐地，雨下得又急又密。周围撑着伞的人都逐渐加快脚步，这巨大的雨幕中只有他们四个人步履缓慢。
　　宋初和顾盛两个人走在前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两个人落在了后面。

　　路上逐渐有了积水，卢枝脚上的那双帆布鞋根本就不防水，很快变湿透了。

　　“冷吗？”突然头顶传来了一道温和的询问的声音。

　　卢枝没有抬头，她知道是江为在问她。
　　僵着脖子不动，眼睛直视前方。
　　卢枝不想要看他，总觉得每次两个人眼神交错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眼睛中透露出来的异样的情绪，每次看着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心虚，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也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会这么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所以她下意识地逃避。

　　“不冷。”
　　刚刚说完这句话，一股冷风吹过，即使是穿着长袖卫衣，仍然是被这股冷风吹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卢枝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本来眼睛就是长在卢枝身上的江为，自然是不会错过卢枝的这种细微的反应。
　　小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嘴硬，而且吃硬不吃软。

　　江为将手中举着的伞递到卢枝的手中。

　　卢枝被江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搞懵了，拿着伞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直到自己的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江为的外套。

　　卢枝愣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并不是因为江为给她披衣服这件事，而是江为在给她整理脖子后面的卫衣帽子。
　　她能够十分清楚地感觉到江为将她蜷缩在外套里面的卫衣帽子拿了出来，整理妥帖。
　　过程中他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脖子的皮肤。

　　只有轻微的一点点地触碰，甚至连江为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卢枝却感受到了。
　　只是指腹那大约是几毫米的极其细微地触碰，在卢枝后颈处的那一丁点皮肤上，就好像是要被灼伤了似的火热，然后逐渐蔓延。
　　即使是再怎么的失态，心跳再怎么的失衡，表面上也要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卢枝这点做得很好。

　　“暖和吗？”

　　“嗯？”

　　“衣服。”江为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有我的温度。”

　　卢枝并不知道江为指的是什么。
　　是衣服？
　　还是他身上的温度？

　　之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一句话能有多种意思，现在感觉到了。
　　卢枝对此不可置否，有的人就是这样，看着沉默寡言，但是实际上一句话就能让人脸红。

　　江为没有再说什么，从卢枝的手中接过雨伞。

　　头顶上是雨水落在雨伞上发出的声响，一下一下。
　　鼻腔里面全部都是江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儿，很淡，但是闻着很舒服，让人心安。

　　就在卢枝愣神间，走在前面的宋初突然回头，随着宋初一起的，还有顾盛。
　　两个人看着卢枝和江为两个人逐渐落在了后面，然后越来越远。

　　“你俩在后面干什么呢？”
　　顾盛扯着嗓子朝着身后的那两个人喊。

　　两个人被发现，立马双双加快了脚步。

　　江为的雨伞并不大，是个单人雨伞，伞下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两个人。在卢枝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江为悄悄地江雨伞朝着卢枝地方向偏了偏。
　　卢枝没有注意到，一心只想着快步走，赶上前面地拿两个人，所以也就忽略了自己头顶上的那把雨伞，以及微微倾斜的弧度。
　　唯一证明了江为行为的，或许只有他那被淋湿了的半边的肩膀。

　　卢枝和宋初两个人的宿舍都住在六楼，只不过不是一个房间。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上楼。

　　宋初眼尖，立马看见了卢枝身上披着的外套，“江为的外套？”
　　除了江为，没有别人，即使是心里知道外套的主人是谁，但是还是朝着卢枝问出了口。

　　“嗯。”

　　“你和他？”

　　“没什么，算是朋友关系吧。”
　　卢枝是这样解释的。

　　朋友。
　　宋初闻言，不禁多看了卢枝几眼。
　　她从小和卢枝一起长大，能被她称为朋友的，也就只有她了。
　　卢枝不喜欢交朋友。而且江为还是异性。
　　很难得。

　　宋初没说话，身上凉凉的，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

　　卢枝闻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觉得我们好像有点那什么大病。”
　　“现在是十月份，咱俩竟然淋雨。”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人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咱们两个人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

　　“回去之后别忘记洗个热水澡。”宋初看了卢枝一眼。
　　“淋完雨之后我就后悔了，你要是淋雨生病了，遭罪的还是我，我还得照顾你。”
　　这句话宋初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看着卢枝的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担心。

　　“没事，不就是淋雨。”卢枝毫不在意，无所谓。

　　宋初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神还是忍不住放到了那个黑色的外套上。
　　“之前顾盛还找我，让我和你聊一下，让你通过江为的微信，我没答应。”
　　那天得知卢枝加了江为的微信，一直也没问卢枝原因，没问为什么会通过江为的微信。
　　“后来你通过了，我也没问你原因。”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楼，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六楼。
　　卢枝的宿舍是608，宋初是614。
　　就在宋初以为卢枝不会说什么，突然听见了打开宿舍门，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卢枝的话：“他很特别。”

　　卢枝说完，看了宋初一眼。
　　“先回去了，洗个澡晚上一起吃饭。”

　　宋初还没来得及问江为哪里特别，608的门就被关上了。

　　门外的宋初突然笑了。
　　或许是高兴一向不喜欢与别人过多接触的卢枝终于迈出了自己的舒适圈。
　　卢枝不是一个高冷不善言辞的人，她和熟悉的人相处起来是很活泼的。
　　她希望卢枝能和更多的人相处。
　　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

　　看了几眼608 的门。
　　算了，晚上再问她吧。

　　卢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椅子那边坐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摁开便看见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江为发的。

　　她自从那天通过了他的微信之后就没有给他改过备注。
　　看着他的名字，大写的字母J，挺巧，他们两个人的起名风格都很像。

　　卢枝看了一眼江为发的消息：
　　J：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卢枝并没有改备注，坐在椅子上，后背靠着椅背。椅子上搭着江为的外套，外套一点都没有湿，没有被雨淋到。
　　卢枝在回到宿舍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回想一下江为雨伞的大小，如果正常打着伞，她绝对是会被雨淋到的，这件外套最起码左边肩膀和胳膊会被淋湿，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卢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把雨伞这一路上都是给她打着的，他应该被淋湿了吧。

　　卢枝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
　　我的小姑娘：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电话那边的江为看着卢枝的这个回复，懵了一瞬。

　　J：？

　　我的小姑娘：你的外套没被淋湿。

　　江为看见这一句话瞬间明白了卢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因为他的外套没被淋湿，所以她知道了他给她打伞应该是把他自己给淋湿了，所以让他也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江为明白过来这个小姑娘是在关心他。

　　J：这算是关心我吗？

　　我的小姑娘：你觉得呢？

　　J：我觉得算是。

　　我的小姑娘：那就算是吧。

　　江为看着卢枝发来的消息，瞬间乐了。
　　这姑娘就是在关心他啊。

　　这天晚上宋初印象很深刻，或许是发现了一个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的事情。
　　她发现卢枝好像对江为动心了。

　　当她听卢枝说完之后，突然有一瞬间的哽咽，很突然的。

　　卢枝一向是没有什么隐瞒宋初的事情。
　　所以宋初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关于七七的事情，以及关于卢枝通过了江为的微信的经过。

　　卢枝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她对于卢枝的了解范围之内。
　　但是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开心。甚至是有一点想哭。
　　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卢枝，她希望卢枝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在一起。

　　卢枝向来不喜欢谈论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宋初也就没有提，只不过在往后的日子里，关注点更多地放在了江为的身上，放在了卢枝和江为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

　　她觉得，江为在卢枝那里是很特别的，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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