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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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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要直接将他带去寒月宫,可寒月宫轻易不让外人进,轻罗这会又在凌云殿,便将他带回长融府等候。
傅鼎言一心挂念霍新晨,也没心情欣赏九重天奇异景致,坐在屋子里时不时看看天,又不好问呈灵几时可以过去。
他是个温和沉稳的人,偶然从女性身份变成了男性,在呈灵眼里倒也没有违和感。此时蹙着眉头,更显清俊,倒有几分忧郁美人之色。
呈灵看出他的焦急,安抚道:“师姐恢复得很好,你不用着急,今日肯定是能见到她的。”
傅鼎言点头,但难掩坐立不安。
呈灵便借此向他打听天山的事,尤其是喻百灵的近况。她离开时,喻百灵刚被救回,受过南天星的残害,又失了仙魂,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因一时见不到霍新晨,傅鼎言便讲得细了些。
喻百灵被救回天山后,惊鹤仙人帮她恢复了仙魂,只是她自己走不出心理障碍,一直不肯见人。
呈灵明白,她被南天星那般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心里的创伤岂是容易恢复的。
她心想,要找时间回去看看她。
傅鼎言却说,她如今已经好了,随齐韶下山往东海去了。
呈灵疑惑。
傅鼎言便解释道,两人情投意合,一同游历去了。
呈灵这才放下心来。
齐韶幼时被喻百灵所救,自幼亲近她,天山众人皆知他的心思。两人相处良久,感情非常人能比,想必是对神仙眷侣。
喻百灵将自己困在小院时,是齐韶日日守在门前,他说,她一日不出来,他就不离开。
齐韶对喻百灵的心思,她当然明白,可她一心向道,无心儿女私情,况且又遇到被侮辱的事,她就算过得了这一心劫,也无心情事,不愿考虑。
可终究是一同成长相处多年的师姐弟,也不忍心让他日日困在门外,还是出来见了他,将话说得明白。
齐韶自然无法接受,甚至矢口否认,只说是心疼师姐,没有别的心思,让她好生将养。
见他落寞,喻百灵也心有不忍,可她心里只有清道,不想被这些俗事叨扰。
两人却是一同痛苦。
喻百灵一时难解,便去求问惊鹤仙人,仙人道:“自古修道者,从没有断情绝爱的,情爱虽是人之常情,但也是大道至善。你追求大道,又心有偏执,你执意断情,更是执念,心有杂念,如何成道呢?道者顺心,不如顺心而为,放下偏执。”
喻百灵经师父一番点拨才明白,自己长期无法静心,也确实是因为执意压制内心的情欲,反而走入执念的旋涡。大道在一念之间,一念为执,无念为道。
看开后,她便主动找到齐韶。蹲在山头的齐韶喜不自胜,从山头跑了几个来回,笑得喻百灵实在无奈。
后来便随他下山去了。
只是这些细节外人并不知道。
听闻喻百灵已无碍,呈灵放下心来。正好秋丰从外面进来,说殿下已经回到寒月宫,差人叫她过去呢。又带着傅鼎言往寒月宫去。
傅鼎言作为下界小仙自不必面见轻罗,便一齐往后殿去。
进殿门,霍新晨还没来得及注意到来人,傅鼎言急切过去,“师妹,师妹。”
霍新晨望着来人愣在当场,看向呈灵,“他,他怎么来了?”显然有些错愕。
见她如此反应,傅鼎言顿住脚步,“我只是担心你……”她还在生气。
呈灵知晓两人此前有过嫌隙,赶紧安抚道:“傅师兄担心师姐,费了好大力气才来到这里,师姐不要再生气了呀。”
霍新晨没再说什么,只背过身不看傅鼎言。
傅鼎言走近关心道:“师妹,你好些了吗?”
呈灵趁此便出去了。
呈灵走后,霍新晨还是不搭理傅鼎言,只殿里就他两人,傅鼎言不免话多起来,不管她回不回应,只一心关心她的伤势。
霍新晨被问得烦了,这才转身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烦?我要是不好能站着跟你说话吗?”
傅鼎言也不恼,只温和笑,“师妹说得有理。”
被他烦得实在无奈,蹙起眉头,“我在这里清净得很,你一来,吵得我脑仁疼。”
“那我不说话了,师妹好生歇息。”傅鼎言笑意盈盈。
霍新晨蹙着的眉头却不减,“你要走了?”
傅鼎言笑得更深,“我不走,陪着你。”
霍新晨瞪他,但也没再拒绝,“我困了,睡会。你就坐那。”转身往榻上去了。
傅鼎言便端坐一旁,见她熟睡,又去掖掖被角。
许是几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来,不知不觉傅鼎言也睡着了。
霍新晨醒的早,睡了一个好觉,翻起身伸懒腰,一眼扫到撑着手臂在桌前熟睡的傅鼎言。
她皱皱鼻子心里闷哼,小心起身走到他身前,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人。
他来天界之前,这里很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霍新晨又不想见呈灵,于是便一日赛过一日地无趣。
他来时很吵,但也令人安心。虽有惊讶,更多的是亲切。即使心里原谅他了,面上也不能饶。
傅鼎言似乎睡得很沉,霍新晨坐了半天也毫无所觉。
他果真是跟记忆里不太像了,面容如刀刻,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男人。
想起这茬,霍新晨就来气,恨不得站起身暴打他一顿,想着的原谅也全都落了脑后,同时红了满脸。
虽不能打他,欺负他总是可以的。于是伸手捏住傅鼎言的鼻子,总要将他憋醒。
傅鼎言醒的快,睁眼便是霍新晨愠怒的表情,他不免有些歉疚。
“师妹……”
霍新晨见他醒来便松了手,背过身不看他,冷哼道:“让你守着我的,你倒好,自己睡着了。”
傅鼎言赶紧道:“是我不好,师妹不要生气。”
很小心翼翼的样子,霍新晨也不好再生气,只对他颐指气使起来,指挥他干这个,干那个。
傅鼎言也不恼,只甘之如饴,全都顺着她。
傅鼎言了解霍新晨的性子,肯搭理他哪怕是凶神恶煞那也是纸老虎,她若真的还恼,定不会让他留下,早扫地出门了。因此便心满意足地任她差遣使唤,只要她高兴。
过了几日,傅鼎言发现霍新晨极为排斥呈灵来看望,每回都没说几句话就要休息,更有甚者,直接找借口推辞不见。
傅鼎言不解,“师妹不想看到呈灵师妹?”
霍新晨这几日已经肯好声跟他说话,睨他一眼,“不想见。”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傅鼎言略微沉吟便知晓她的心思。微笑道:“既然如此,师妹,我们回去吧。”
霍新晨惊喜地转过头来,“真的吗?可以回去了吗?”
“天界不好吗?这里灵气十足,云彩霞光都要胜过下界,是所有道者向往的九天圣境呢。”傅鼎言存心逗她。
霍新晨也不生气,似乎怕他真的不走了,拽着他,有些祈求道:“回去吧,只要你肯带我回去我就原谅你轻薄我的事。”
见她这般焦急模样,傅鼎言心里微叹,“我自然很希望师妹原谅我,只是我问过仙医,你的伤势还得再休养几日才能回人间。师妹只管安心养伤,我会陪着你的。”
霍新晨一听不免有些失落,又问:“那还得几日?”
“少说也得七八日吧?”傅鼎言在脑海里回忆医仙的话。
霍新晨点点头,“哦。”
于是,每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那日陪她在院子里散步,翻飞的彩蝶,盛放的花朵,以及灿烂的阳光,让沉闷多日的霍新晨也一扫阴霾,脸上染上笑意,看起来非常放松。心情的舒适让她话多起来。
“我想跟你说件事。”
傅鼎言道:“你说。”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呈灵才不想见她,一看到她我就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霍新晨垂首,嗫喏道。
“师妹也是受人所控,没有谁怪罪你。”傅鼎言安抚。
霍新晨抬头看向他,不住着急摇头,“不是,不是的。”
只说着说着突然哽咽,眼泪一下泛出来。
傅鼎言慌了,来不及思索直接环住她轻声安抚,“好好好,师妹不哭,慢慢说。”
难得霍新晨没有反抗,甚至因为突来的依靠情绪更收不住,放声大哭。也顾不得仪态整洁,眼泪鼻涕全蹭在了傅鼎言衣襟上。
傅鼎言并不嫌弃,不住安抚她。
本以为她情绪缓和下来会一把推开他,谁知只是坏心地把眼泪鼻涕蹭了蹭才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又嫌弃地离他胸襟远一些。
鼻子眼睛全都通红,睫毛上还沾着水渍。
傅鼎言失笑,看她那理直气壮毫无歉疚之意的模样,心安下来。自然知道她这些时日为何闷闷不乐,如今肯哭一哭,发泄一下,倒也好。
哭完的霍新晨自己揪着傅鼎言的袖子擦脸,完了又嫌弃地扔出去。
傅鼎言也不恼,笑着打趣道:“成花猫脸了。”
霍新晨皱着鼻子哼他一声,“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保证不说。”
霍新晨深深舒一口气,这才说出原委。
原是她自聚仙会后并没有被谁控制,而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将呈灵赶出天山。如今想来,以呈灵的身份,她真的是恶念上头,失了智,显得既恶毒又可笑。因此更加无法面对毫不知情一如既往的呈灵。
傅鼎言对她上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情绪细微的变化,何时真,何时假,都瞒不过他的眼,也自然知道她最后所为并未受人控制。正因如此,他才痛心,师妹竟走错了道途。但看她这些时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必也是极为后悔的,有心悔过倒不算晚。
“人心本就有恶,修道便是修恶,师妹一时迷了心智,做了错事,若是诚心悔过,想必呈灵师妹会原谅你的。”傅鼎言道。
善恶不过是在一念之间,霍新晨因离心咒引出心底的恶,与多年的道途背道而驰。想来,修道难,稍不留神便会经不住诱惑走上歧途。
将心底掩藏的秘密吐露之后,霍新晨放松了许多,用手搓搓脸,“我才不要跟她道歉。”
“师妹……是因为迦岚师兄才讨厌呈灵师妹的?”想了想,傅鼎言小心问道,心里有些酸,没想到他都离开这些年了,她竟还念念不忘。
提起迦岚,霍新晨倒没什么特别反应,懒散地坐到一旁,摇摇头,“不知道。就是不高兴不管是迦岚师兄还是殿下,就连曲阳仙尊都格外看重她。”
傅鼎言在心底略微想了想,说道:“你是被宠坏了,嫉妒她,无法接受大家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霍新晨在家时便颇受父母宠爱,来到天山又天资聪颖,性子活泼热络,山里的长辈同门没有不喜欢她的。
“那当然,她来天山之前,我是最有望去踏云峰的,若不是她,做曲阳仙尊座下弟子,迦岚师兄师妹的就是我!她一来,我什么都没了……”霍新晨说得委屈,又忍不住泛泪。
突然一个温热的手掌落在头顶,她愣愣抬头。
傅鼎言笑着安抚她,“这世间的事,哪有周全的。人人都羡慕他人,可谁又知他人的苦?要我说,呈灵师妹在天山这些年过得可并不好,顶着仙尊弟子的名头,没少被刁难。”
“那是她……”本想说呈灵蠢,又一想,如今她突破道境,道法远在众人之上,这个指责便说不出口了,只得咽下去。
霍新晨又垂下头去,双手撑着下巴无奈叹气。
“我走错道了,是没脸回山见师父和同门了……也不想再修了,道途好苦。”
傅鼎言随她蹲下身,平时着她,“那师妹想去哪里?”
霍新晨看着他摇头,“不知道。”
“师妹既然不愿回天山,不如随我去邺州?”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邺州?”霍新晨瞪着眼,突然生气。
傅鼎言语塞,“那就不去了吧。”声音也弱下来,受伤地垂下眼去。
他家便在邺州,霍新晨自然知晓,她那反应肯定是抗拒了。
霍新晨本还要再说他几句,见他神情那般失落,一时语塞,讷讷道:“你轻薄我我还没消气呢,就想拐我去你家……哪有那么好的事……”语气也弱下去。
傅鼎言调整好心绪,温和道:“不去就不去吧,等师妹伤好了,去哪里都可以。”
他这般歉疚倒使得霍新晨极为不舒服,站起身摆摆手,“回去了回去了。”
路上的时候故意在他前面走得飞快,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去邺州也不是不可以……”
傅鼎言耳力极好,一时步履轻快起来,眉间都染上笑意,“邺州有很好的景致,到时……”
霍新晨走得更快了,似乎想甩开他,心里极为烦闷。当日是他隐瞒自己的性别,跟她那般亲近地相处多年,又借着酒劲轻薄她,现在倒好,还得她迁就。越想越气,越气便越不想理他。
傅鼎言心里倒是极为舒缓,深深呼气,守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有些希望了。
霍新晨伤好之后,随傅鼎言离开了天界。以她好面子的性格自然没有向呈灵致歉,但也留了自己自幼带在身上的玲珑玉坠算作赔罪,只是呈灵不知。
因她无颜再回天山,又不愿立马就去邺州,便赖着傅鼎言周游天下去了。
白洛听闻后,怒斥她不学无术,半途而废。惊鹤仙人却笑言:“潇洒也不失为一种道途啊。人间美景胜却无数,自然好过天山苦修。”
至此,也不再干涉。
而天山圣门周而复始的传道授业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