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洲忆》林淮洲

7、关于陈阳沫

　　那还是艳阳高照的八月，南城的气温已经高达四十度，顶着烈日，高一的学子集中在操场，偶尔一丝暖风拂面，也赶不走萦绕在周围的炎热，汗水沿着鬓角顺着下颚流进胸膛，整个人都是黏糊糊的。
　　陈阳沫个字不算高，甚至会比大部分的男生会稍微矮上那么一点儿，所以站在方阵的最前面，而谢玉不一样，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算是整个方阵最突出的存在，话不多，休息的时候常常一个人躲在最边上的树荫下乘凉，所以一向心思细腻的陈阳沫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不愿混迹在人群的男孩儿。
　　男孩儿盘腿坐着，两条臂膀自然的搭在膝盖上，手上拿着刚取下的帽子，头发修剪的很干净，没有不像很多男生一样留着厚重的刘海儿，不太好看的军训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让人觉得真的像是一位士兵，出乎意料的适合，让陈阳沫竟然移不开目光，怔怔的盯着谢玉，可能是目光太过直接，谢玉侧过头看着陈阳沫眯着眼笑了。
　　谢玉的五官长得还算立体，高高的鼻梁，双眼皮，笑起来还有一颗小虎牙，皮肤很好，就算是顶着烈日军训也没有让他的皮肤变成小麦色。陈阳沫看傻了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抬不起腿往前迈出一步，陈阳沫只能别过头，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刚刚谢玉的偏头一笑，耳尖也悄悄变得粉红。
　　陈阳沫深吸一口气，还是迈开了第一步，向谢玉走了过去，也学着他盘腿坐在他身侧，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敢侧头，只能听见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这是陈阳沫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谢玉就这样看着陈阳沫朝着自己走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侧，还悄悄往旁边挪动了一点，这里的树荫很小，甚至还有从树叶的缝隙穿过的几缕阳光，他看着陈阳沫的侧脸，陈阳沫长得并不出众，留着一头碎发，刘海因为汗贴在在他的额头，皮肤特别白，白的不像一个男孩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嘴角一直都挂着浅笑，谢玉对他有点印象，跟谁都玩的不错，对谁都很体贴。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一个低着头把弄着帽子，时不时揪一下面前的野草，一个仰着头，望着天上偶尔飞过的麻雀，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教练喊着集合，两人才起身融进队伍，陈阳沫看着比自己将近高了一个头的谢玉，心里暗暗揣测，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高。
　　南城历年的军训时间不长只有一周的时间，大概是每年都有身体素质不好的学子中暑吧，也让整个南城二中的新生心里暗暗叫好，比起一中长达一个月的军训还是好多了，直到军训结束，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奇怪的是，总是能看见陈阳沫跟着谢玉。
　　其实两人平时不怎么说话，可在网络上却不是这样的，陈阳沫从谢玉的嘴里了解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比如谢玉的喜好，比如谢玉现在所在的班级，比如谢玉的家境困难。两人聊得很多，呆在一起的时候很多话陈阳沫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知道谢玉的家境不好，很怕不小心一句话伤害到谢玉的自尊心，毕竟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可以反复斟酌之后再发出去。
　　军训结束之后两人其实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但是陈阳沫总是会去找谢玉，总是给谢玉送‘没吃完的早餐’，变着法的对谢玉好，给他更多的东西，渐渐的，很多闲言碎语也就传进了彼此的耳朵。
　　【陈阳沫，以后别来找我了】
　　正在洗澡的陈阳沫听见手机提示音连忙擦干手，拿来手机看到的却是谢玉这样的一句话，陈阳沫想都没想就直接回复了一句为什么，看到的却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谢玉把陈阳沫拉黑了。
　　陈阳沫突然不知道是头发尖上滴落的洗发水流进了眼睛还是洗澡间的雾气太大看不清事物，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该干嘛，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陈阳沫的奶奶敲门，陈阳沫才回过神，放下手机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躺在床上的陈阳沫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谢玉，第一次仔细看的谢玉，第一次对他开怀大笑的谢玉，第一次勾过自己肩膀的谢玉，第一次摸自己头的谢玉，那么多谢玉在脑子里浮现，他想不出谢玉是什么表情对自己发送了这句话，陈阳沫想，应该是一脸厌恶吧。自己明知道很多流言蜚语已经出现了，自己还不收敛，可是喜欢啊，要怎么办？
　　就这样陈阳沫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嘲讽了一遍，都还是不能心安，干脆起床做仰卧起坐，累了应该就能睡着了吧，一边想着一边开始行动起来，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个仰卧起坐，总之陈阳沫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在冷气十足的空调房里，睡衣都早已经被汗水浸透，汗水顺着一撮撮头发流进了他的眼睛，他暴躁的一把掀起刘海向后抓，看着像输了一个大背头。
　　再次洗完澡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陈阳沫也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他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喜欢一个人是能控制的吗，他想好了，明天去跟谢玉说清楚。想通之后的陈阳沫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美梦，他梦见谢玉跟他恋爱了，谢玉说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因为这个梦让从来不迟到的陈阳沫破天荒的整整睡过了整个早自习。
　　陈阳沫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跟谢玉说清楚，一到学校就马不停蹄的去找谢玉，他走到谢玉所在的班级，谢玉坐在靠窗的位置，谢玉好像也没睡好，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头朝着窗外，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随着绵长的呼吸小小的起伏，陈阳沫双手撑着头在窗外就这样看着谢玉，不想这样吵醒谢玉，嘴角不自觉的就开始上扬。
　　“谢玉，你媳妇儿来了！”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叫一声，整个教室都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好多人哄笑，谢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突然大声叫了自己名字，有人示意他看窗外，见到陈阳沫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直了，尤其是陈阳沫还朝着他咧着嘴笑，虽然不得不说，陈阳沫这样笑起来真的很迷人，但是谢玉脑海里想到的更多的是周围的嘲笑声。
　　陈阳沫就这样看着谢玉，他也听见了，但是他在意的是他是谢玉的媳妇儿，所以他咧着嘴笑了，反观谢玉，他几乎是冲出教室站到了陈阳沫的面前，然后拽着陈阳沫的手腕走了，尽管被拽的生疼，陈阳沫也很开心，这是第一次被谢玉拉着走，那就勉强当作是牵手了吧，这样想，脸上笑的更灿烂了，还不知道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想干嘛？！陈阳沫！我都已经跟你说了要你以后别来找我，你是看不懂吗？”谢玉拉着陈阳沫到操场的一个无人的角度，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知道是因为用太大的劲还是什么，谢玉的眼睛红的像兔子眼睛。
　　“怎么了？”陈阳沫还没缓过来，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只能干硬的问谢玉怎么了，尽管心里已经清楚谢玉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想要亲耳听到谢玉的解释，他希望他只是一时冲动。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怎么议论我们两！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很显然谢玉很激动，他不想变成这样，他不想跟一个男孩儿这样暧昧不清，不想被周围的人调侃不想被这样议论。
　　“你喜欢我吗？谢玉。我喜欢你啊，谢玉。”陈阳沫就这样看着谢玉发怒，这也是看见谢玉这样声嘶力竭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还是说出来吧，不然可能以后都没机会说了，看谢玉这样子，谢玉大概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吧。
　　听见陈阳沫的话，谢玉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给出了反应，挥出去的拳头也收不回来了。
　　“喜欢我很可耻吗？谢玉。”陈阳沫红着眼，捂着已经肿起来的左脸，仰着头盯着谢玉的眼睛，他看见了谢玉眼睛里的心疼，也看见了谢玉眼睛里的倔强。
　　“你知道吗？谢玉，我从来没觉得喜欢你很可耻，我觉得很幸运，能遇见你。”
　　“谢玉，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你是个胆小鬼。”陈阳沫很平静的望着谢玉，少年的眼睛里银光闪闪，心里建立好的城墙早已轰然倒塌，怎么也说不出我也喜欢你这几个字。
　　“疼吗？”谢玉也冷静下来了，舔了一下唇珠，吸了吸鼻子，他觉得应该很痛吧，毕竟是自己用尽全力挥出去的一拳。
　　陈阳沫摇了摇头，迈开步子往前走，他走的很慢，谢玉就跟在自己的身后，他很想抱住谢玉坚定的告诉他，喜欢上自己不可耻，性别罢了。可是他不能，这样会吓到谢玉。
　　再后来，两人还是没有加回好友，就算偶尔碰巧见了面也是擦肩而过，陈阳沫也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谢玉好像谈了一个女朋友，直到后来分班，两人重新相遇，在同一个教室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交代一下陈阳沫的感情，随着主角的时间线再还会有的，可能会写进正文，也有可能最后出番外，我也不知，看着写吧，想到哪里写哪里，反正这个故事是真的存在的，而且我是很心疼陈阳沫的，相比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