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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两年以前,我刚刚大学毕业,就来到K市打拼。”齐漫冷冷一笑,吸了口烟,又道:“想不到吧,我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顾忱风眉头一皱,心中暗自为齐漫可惜,道:“后来呢?”
      “没过多久,我就到了一家外资公司做文秘,生活倒也还算平静,直到我遇到了那个男人。”齐漫吸了口气,平定了心中渐渐翻腾起来的酸涩,续道:“他是我的老板,呵呵,其实是个很老套的故事。你可以想象的,我就是那种很传统的弃妇。”
      “他骗了你?”
      “其实算不得骗,我心甘情愿的。”齐漫淡淡的说道,仿佛在叙述一件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怎么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顾忱风问道。
      “他——其实是个很让人着迷的人。”齐漫踱步到窗前,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幽深的,仿佛沉入了海底。透过窗户望向遥远的天际,迷蒙飘渺,又微微蕴着些许凄恻。
      顾忱风看着齐漫精致的侧脸,不知怎地,心中忽然堵的难受之极。于是也走到了窗前,站在齐漫的身边,微微的冲她笑了笑,似乎是想安慰她一下。
      然而齐漫仿佛依旧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只听她又道:“你想不到的,我自幼成长在书香世家。我的父亲是个很儒雅的人,他总是那么温和,从没有打骂过我。我还记得,他的眉毛很浓,有一双深沉的眼睛。小时候他总是带我到我家后面的小山坡上去看日出日落,给我讲故事。”齐漫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享受父亲温暖的爱抚。那种神情就像是一个对长辈充满依恋的孩子。
      可惜的是,这种美好的感觉似乎只能在这个女人身上停驻一瞬,取而代之的则是眼角缓缓淌下的一行泪水。
      “八岁那年,我的父亲死了。为了救一个从山上摔下来的少年。我记得父亲走的那天,天色阴沉的可怕,像就要塌下来一般。我看见了父亲最后的样子,脸色青青白白的,虽然上了妆,但那种模样让我觉得更可怖。”喘息片刻,齐漫转过头,木然的望向顾忱风,用嗫嘘的声音道:“你知道么?其实他很像我的父亲。”
      顾忱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齐漫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会给他带来如此剧烈的心痛。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会觉得很亲近,因为他长着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每天都早早的来到公司,就是为了给他沏上一杯咖啡,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齐漫苦涩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有一天,公司出了紧急状况,他和我都要连夜赶班。清晨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的车上了。他送我回了家就要离开,但是当时我看见他那双疲惫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着了魔似的非要让他留下。”
      “那天我们聊了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我竟然得知他是我的同乡人。我们那里很小,人也很少,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是非常不容易的。”齐漫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一个人来了K市,辛辛苦苦打拼了好几年才算混出了个模样。他说他很想念故乡,想念一个已经去世很久的故人。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沉默了半天,终是叹了口气没有说出口。”
      “那天他在我家呆了好久。午后的阳光,简直是催情的良药,我们并肩坐着,聊起家乡的田野,聊起家乡的童谣。我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眸子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是琥珀色的。其实从那时起,我心里就隐约的知道,我已经迷恋上了这个男人。”
      顾忱风重重的吐了口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点酸么?怎么可能呢,他从来不相信这种暧昧感觉。
      尽管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还是没带好气:“然后你就委身了么?”
      齐漫没有理会顾忱风莫名其妙的怒气,只是声音沉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喉咙,艰难的说道:“四月的一天,他把我叫到了一个酒吧。我到的时候,看到他正一个人喝着闷酒。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要回家乡看看。我又问他为什么忽然要回去,他说:‘你不记得了么?清明快到了。我要去祭拜一个故人。’我当时很好奇,于是随口问了句:‘是谁?’其实我没有想过他会真的告诉我,因为他第一次到我家的时候就提到过那个故人,但是我问了他,他却没有说。”
      他说:“其实我与他可以说素昧平生,但是他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又问他:“救命恩人么?”
      他说:“是啊,他是为了救我才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我一生也无法忘记他。”
      我当时只觉得浑身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的变冷,我颤抖着问他:“那个人是谁?”
      他看着我,好像觉得我有点古怪,但却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又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回忆中去,深深地叙述着往事:“十五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和朋友玩耍,从清晨一直玩到日暮。日暮的时候,天色却忽然黯了下来,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你知道的,那片山坡很陡,崎岖难行。我和朋友顺着来时的小径一直向山下行去,我们一路走得很快,为了能尽快赶回家避开大雨。然而就在离山脚大约一里的时候,山坡上突然发生了山洪。”他好像受了什么震动一般的沉默了片刻,又道:“滚滚的泥浆冲了下来,夹杂着碎石土砾,砸在我和朋友身上,我们当时只有十三岁——我记得后来我被冲倒,一路向山下滚去。就在我挣扎着逃到山脚下的时候,山洪也渐渐缓了下来,我努力跑得更远些,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然而突然间我听到了一阵隆隆的巨响,抬头看去,只见一块硕大的碎石向我扑面而来,我当时惊愣在当场,已经动弹不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你没有死,那块碎石并没有砸到你的身上。那个人在最后一刻把你扑了出去,然后自己却被碎石击中。他被反身压在石头下面,后脑被砸的血肉模糊。你见过他的脸么?活着时候的脸,他是很英俊的——”我絮絮的说道,脑中一阵阵嗡嗡作响,我能感觉到他惊诧的目光,但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眼睛。这些年来,我仿佛一直在选择性的遗忘那一天,就是在那一天,我遗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
      我含着泪对他说:“你还记得他的名字么?”
      他愣愣的看着我,说道:“当然记得,他叫齐禹。”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口中念道着:“齐禹——齐漫——”他猛然抬头看向了我,眼睛暗了又明,大声道:“你们——?”
      我再也抑制不住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哭着说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顾忱风听到此处,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男人便是当年齐漫的父亲用生命救下的少年,心中又一个念头腾起:被自己父亲用性命救下的少年竟成了毁掉自己一生的凶手,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吧,齐漫当初所受到的伤害是他远远无法想象的。
      顾忱风无奈的感叹了一声,道:“他简直是来讨债的——”
      齐漫垂下了头,侧面的刘海遮住了满目的伤怀,只听她轻哼了一声,又自顾说道:“我就那么看着他,那双眼睛太像了,父亲的脸好像在那一刻重合在他身上。我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可是却让我深深陷了进去,根本无法跳脱出来。”
      “那么后来呢?”
      “后来——”齐漫顿了顿,似乎是在仔细的搜寻记忆中的每一个碎片,道:“后来他知道了齐禹就是我的父亲,觉得很歉疚,很想报恩——可是我却说:‘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和报答,救了你的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我。’”齐漫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顾忱风有些不忍让她说下去,正要劝慰一二,却又听她说道:“那天我简直混乱的一塌糊涂,大哭着跑了出去。之后的接连几天,我都没有去上班。我一个人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当年父亲死去的那片山坡上。那片山坡还是那么荒凉,我大声的对着山谷哭喊,呼唤着我的父亲。我听着自己已经嘶哑的声音,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我不敢去看父亲的墓,不敢想象他临下葬前那张恐怖了脸,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是夜里的雨还下得不够彻底,此时外面又隆隆的有沉闷的雷声传来,天空上一道亮光闪过,划破了原本寂静的清晨。
      “尽管不愿再面对,但是清明的那天我还是来到了父亲的坟冢前。我知道,他可能会在那天来祭拜父亲,于是偷偷的躲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我相信,只要我远远的看着父亲,父亲就会感到安慰了。那天,他真的来了,然而我却没有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来过,因为我看到父亲坟前的石级上摆着一束刚刚从山间采摘下来野百合。”
      “我走道那束百合前面,对父亲说:‘爸爸,他来看过您,他每年都会来么?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却是第一次来看您——’。是啊,有多少年了,我都没有来看过父亲,我从来都没有接受父亲早已经离开的事实。我在父亲的目前静静的望着那束野百合发呆,一直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山谷里静谧的冰冰冷冷的。忽然间,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了,天气很冷,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快下雨了,回去吧。’温和深邃的声音像一只轻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好像真得让我感到心头一松。我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他则又说道:‘漫漫,其实我可以代替他照顾你——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么?’我听到他这么说,吃了一惊,心头一阵暖流涌了上来,我听到了心底的声音,其实我是很希望和他在一起的,可是我很害怕,害怕他仅仅是为了报恩。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其实一直以来,很享受清晨的那一杯咖啡,我真心的希望一生都可以喝道你亲手煮的咖啡。漫漫,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不是为了过去,不是为了补偿,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认定要相伴一生的人。’”
      “直到那声‘漫漫’出口,我彻底被他征服了。有好多年,没有人这么亲近的叫过我,更没有人像他这样给我一种收到呵护珍视的感觉。我回过头,看见他已经冻得发白的面孔,知道他一定是清晨就来祭拜了父亲,然后一个人偷偷的跟在我身边。当时我真的觉得好感动,好快乐。”说到这里,齐漫布满泪痕的面上竟徐徐洋溢着幸福,微微上扬的嘴角勾起一道完美的弧线,仿佛在品味着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顾忱风看着齐漫甜蜜的笑容,心却莫名的泛着疼,轻声道:“你们在一起了?”
      齐漫木然的轻轻点了点头,有点淡漠得道:“是啊,在一起了,就那样的在一起——”
      齐漫话锋一转,顾忱风立马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他待你不好?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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