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炸弹一样狂乱而热切的花朵 ...
-
什么？
吉野顺平一时间没有理解她说的话。
嘴唇在颤抖，大幅度张开的眼睑让眼球凸起，好像真的变成了金鱼一样。
人体烟花。
往日阅览过的猎奇电影带来的经验让他几乎瞬间就理解了这个词汇。
可是，
她要干什么？
嘭！
不久前吉野顺平还坐在里面上课的建筑倒塌下来。
嘭！
咒灵扭曲肢体攥住的学生飞上了天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嘭！
吉野顺平的身边炸开一捧血花，湿湿黏黏的液体喷在脸上。
环绕的嘈杂尖叫和飘散来的血腥气让他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耳膜被棉花塞住似的，血管里的血液加速奔涌，大脑像是被挤压一样发出迟钝的轰鸣。
……人体烟花？
他不知不觉地喃喃说。
“嗯…！我喜欢祭典哦！！”
紫色头发的少女思维极其跳跃，好像听到小狗汪汪叫一样快乐地抿唇笑了起来：“捞金鱼，苹果糖，烟花……哇啊，哇啊，现在就想去了…！”
但她的话与其说是回答吉野顺平，不如说干脆就是自说自话。
吉野顺平的话在她耳朵里确实就是小狗汪汪叫：高等生物并不理会低等生物的语言。
心情好了觉得可爱，心情不好就会觉得烦躁。
想去祭典啊。少女说着，伸开在他身边的手臂放了下来。她指尖所触摸的地方原来的东西消失后被空气填满，只剩下被溅了满身颜色诡异咒灵血液的吉野顺平。
是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他旁边的一只怪物。他好像对那些东西有什么格外的吸引力一样，这种东西总是前仆后继的出现。
他的身上常常溅到血。
但不像现在，因为他从来都自觉的离那些怪物很远，远远的见到就躲开了，所以以往的那些鲜亮的血绝大多数都是他自己的。
伴随而来的还有淤青，疼痛。
往往一天还没结束，他的衣服就会沾上脏污。
……少女的衣料和皮肤都有一种诡异的崭新感。
没有灰尘，没有血液。她伸手召唤出的爆炸的气波把所有飞溅的残肢碎屑都往远离她的方向挥洒。
干净，整洁，凌乱的只有半长的头发。
在由于动物直觉没人敢靠近的少女的周围，只有吉野顺平一个受害者。
满身都是非人生物的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见到少女开始来算，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三十秒，但吉野顺平却感觉自己被卷入了极端可怕的时间的漩涡，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拉长、拉长，周围的一切的声音都被降速到失真，如同播放异常的录音磁带。
“你”“烟”“花”“喜欢”“想…”
滋啦——
他整个人视角也开始扭曲。
穿过晶状体的图像旋转，扩散，伸出触角，好像调色盘上被排笔搅动的颜料，少女的面容被浑浊下来的头发的颜色缠绕，变成了狰狞的黑兽。
滋啦——
“…哎呀呀，差点忘记还有工作了。”
她直起身，把左手背在身后，脑袋歪向一边，右手则随着肩膀一起抬升，直到指尖勾住了黑色皮革choker上的金属环。
那张逼近的脸远离了。
吉野顺平的感知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心脏虚脱一样跳的快极了，慢到几乎安静下来的耳畔突然涌入周围足以震碎耳膜的噪音。
尖叫。
嘶吼。
他的耳膜撕裂一样的痛，连带着大脑都阵阵地闷疼起来。
“不过，说起来啊……”
恐惧引起的头晕目眩中，吉野顺平在一片嘈杂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少女的话语。
勾着金属环的手指停在脖颈旁，她好像是要把那个东西拔出来的，不知为什么没有立刻往外拉开，声音就这样从被黑色皮带束缚着的震动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其实，我第一次保护人类。”
一捧血花在头顶爆炸，给地面浇灌了一层血淋淋的红，这种场合下她居然有点迟疑地说着：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表情和神态就像在咖啡厅里对着研磨机无从下手的侍者女孩一样，有着花苞一样的可爱脸蛋，和干净懵懂的苦恼。
但她的话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
吉野顺平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
还有工作……工作？她嘴里的工作是什么？
清除这些怪物吗？
她好像对自己也很有自信，无论是被随手扔掉的头颅，还是刚刚被炸成残渣的东西，或者不远处半塌楼房里的那个巨大恶心的怪物。
它们本身的力量都没有让她感觉到困扰。
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那种自信。
和总是感到困扰和恐惧的吉野顺平不一样。
他只会强装镇定地假装看不见，目不斜视地经过。
更多时候是直接逃跑。
无论是反击的能力，还是勇气，他统统都没有。
“啊～？我......不大行啊～～？”少女自言自语。她贴着脸颊的发梢晃动一下，被重力缠绕着下垂，露出泛红的面颊和勾起的唇角。
在吉野顺平眼里，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接近死亡的恐惧震慑力。
“……那，那就，”
他低着头睁大眼睛，头发滑下来遮住了四周，就好像身处昏暗的小箱子里一样。嘴唇颤抖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但是……嘴里吐出的话出乎意料的平稳。
“把它们全部杀掉。”
“诶？嗯、？”
“那个怪物，被它抓住的人，井口，东濑，不用顾及全部杀掉就好了，反正都是会危害人类的东西……”
“哦哦！”
少女终于愿意听他到的话了，非人的电波屈尊降贵地调到了对接人类的频率，“点子好棒哇……你有趣起来了！明明看起来很没用呢。”
她安静了一下。
“总之——”
“先把那东西杀掉。杀掉总是不会错的！其他的就随便啦……呜哇哇，我要变成正义的使者了！”
她脸上溢出狂乱和热切，碧绿色的眼睛微笑着，幽深郁丽的眉眼区别于东洋，平添三分异样的狂气，异国的美丽燃烧着她白的发亮的面庞，“好好的欣赏一下哦，小老鼠——”
纤细的手指往外一扯。
“BOOM！！”
炸弹一样、宛如她一样狂乱而热切的花朵在她的脖颈上盛开。
.
.
.
缘站在教学楼的废墟里。
周围尽是硝烟与血肉的味道，白天生机勃勃的学校此时却有战争结束后的荒芜。
断裂的墙体和残破的现场也确实昭示了这是一场战争……至少在他人来看是如此。
发黑的深坑里孤零零站立着生长着可怖金属头颅的恶魔。她脖颈的金属下嵌合着细腻冷白的皮肤，火药织成的围裙垂下，腰后系着的引线勒住原本穿着的白衬衫，在短裤侧边露出□□的双腿曲线。
自肩下十厘米生长出引线的手臂垂在身侧。之前拉开拉坏后头颅的爆炸也波及到了靠上的手臂，炸出凹下的坑洞，但下一秒就被蜿蜒伸出血肉的引线修补，纤细的手臂看不见伤口。
那个评定等级为至少一级的咒灵消失不见，连残秽都快被炸没了。
四下无人，系统冷静的指责他：“明明你一开始是想通过和那个小孩的对话再把同步率提升一点吧？结果到后来你又开始自说自话。炸弹恶魔可不是这样和别人说话的，电波系的意思又不是把其他人当行走的只会吱吱叫的肉，你的个人特质太明显了——同步率反而下降了7.86%。”
之前赶路过来、站在校外高地俯瞰的时候，缘就发现了那个咒灵诞生之后压根不移动，单单卷住了几个人，也完全不去理会四散奔逃的人群，只呆滞地念着听不清的话，死死攥住那几个学生。
所以选择先清理掉从人的恐惧里刚刚诞生、会本能四处攻击人类的弱小咒灵，顺便深化一下蕾塞的人物形象。
结果缘这里出了岔子。
“对不起，对不起，”缘开心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似哭似笑的表情同步从他投射到了蕾塞鱼雷似的头颅慢慢熔化之后露出的脸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见到这样的人！这样和人说话！有点兴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对他的神经病选择包容，面板上的2D美少女保持表情稳定，眼神是慈母般的和蔼：“别笑了，看眼地图……你还记得你现在还是蕾塞，这个做的很不错。”
系统无中生夸了属于是。
“这次好在你和炸弹恶魔本身同步率就足够高，不然你计划在咒术界那边的完美登场就要泡汤了。”
缘之前一直跟它说“一定要有一个超帅气的出场！”之类的。
系统倒不怕他出错，因为只有错误才能提高正确率，带来经验和教训。
而且对于刚刚接触这方面工作的宿主也不能太严苛，循序渐进的引导正是它的工作。况且现在还没有到情况极其危机的地步，形势虽说混乱但还不算严峻，早期的容错率还是有的。
不过缘和炸弹恶魔的同步率确实高。
高的离谱！
在系统使用缘身体上源源不断溢出咒力为能源的情况下，出于对自身咒力的熟悉和离开身体之后依旧顽强存在的微弱掌控权，以及咒力不过分庞大条件下掌握咒力的天分，他都能在蕾塞不变身的状态制造一点小爆炸。
基础还是已经掉了12.978%的同步率。
（还好对话里的几句莫名其妙的让同步率上升了……起起落落回升了5.118%，不然炸弹恶魔的同步率就要掉下百分之八十了。）
（……不行，还是太离谱了，他和蕾塞的同步率为什么会这么高！完全没有扮演和适应的过程吧他！）
（玛奇玛是这样，蕾塞也是这样）
（……他是不是心理变态了？……不行，我得去总资料库下载一些治疗心理健康的书籍。）
“嗯……不过到现在还是很完美嘛！”缘开心地在心里欢呼。他注意到天空上缓缓落下的黑色暗影（帐），以及系统光屏上的地图几个在靠近的、头上顶着被折叠超长篇幅个人信息的头像，歪头打量了一小会，微笑着轻轻读出最上面没被折叠的身份信息里的三个字。
“咒～术～师～！”
咬字轻飘飘的，极轻浮的语气。
但他马上对系统做出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我要开始表演了！嗯哼……超～可靠的表演哦！”
.
.
.
禅院真希跨过倒下的金属路灯掉了漆的杆子，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破坏严重的倒塌的大楼。
“真希，”熊猫用爪子捋了一下左边胳膊上沾到了血的毛，轮廓圆润的脸上表情严肃，“情况有点不对。”
他们尽可能快速地解决上一个任务之后，就紧赶慢赶地前往这个学校。
窗那边上交的观测报告显示这里的咒灵初步评定是二级，因为等级低于另一个医院中咒灵观测等级所以被排到了后面。
咒术师完全不够用，一年级已经连轴转一个月了。狗卷在刚刚的任务里因为过度使用咒言导致嗓子暂时失声，战斗过程中小腿和手臂也骨折了，不得不暂时停止任务。真希情况稍微好点，多是淤青和擦伤，伤口不深，在接送的车上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就又踏上了战场。
但新伤叠旧伤，好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是她体质强悍，现在估计也和狗卷一样躺在医院里了。
但是做的任务越多，自己越忙，就有更多的人被救下来。所以即使是勉强着自己，他们也日夜不停地在各地奔波。
真希已经快忘了躺在床上睡是什么感觉了。
“那边……”
一下车还能感觉到微弱的残秽和恶意阴冷的咒力，但仅仅是几步路的功夫，连那点本就不明显的残秽都要无法感知到了。
是一只会隐藏自己的咒灵吗……？
而且这里安静的有点过分。
一般来说“窗”会为咒术师祓除咒灵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人员疏散和禁止出入。但由于最近一段时间的人手不足，低等级咒灵的人员疏散就比较难以落实——出现在人口密集地区的高等级咒灵更需要这些。
“前面……”熊猫动了动鼻子，突然说，“好浓的火药味。”
真希低声问：“怎么会有火药？”
“这里是学校，难不成还有人在这里放烟花吗？”
“几只烟花也不会有这么浓的味道。”熊猫几步越过了真希，“简直像是大规模的炸药……很不对劲。状态最好的就是我了，接下来就由我来做主力。小心点，真希。”
“知道了。”
一人一熊猫警惕地放慢了脚步，戒备地朝着残秽最明显的地方靠近。
真希目光扫过花坛边沿。
（……爆炸的痕迹？）
这时，还没等他们走进破败的教学楼，前面半掉的敞开的铁门忽然像是被风吹动一样，发出了迟涩刺耳的声音。
“嘎吱——”
胖达心中一凛。
那种火药味……靠近过来了。
而现在，就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炸弹一样狂乱而热切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