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天 脾气很坏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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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带血的小猫。
暑假的最后几天，清晨下着小雨，我提着伞出门准备做兼职，一边构思一首新诗的开头该怎么写。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
门前的鹅卵石小路拖出一道惨烈血迹，白甘菊花丛东倒西歪，开得毫无美感。
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蜷缩在花丛里，血迹骇人，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咪，让人有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我撑开伞帮他挡开细密雨丝。少年皱着眉，警觉地睁开眼，双瞳仿佛有些失焦。
很美丽的蓝色，不像大海，却像高山湖泊的静谧神秘，笼罩着迷离雾霭。
幸好，还活着。
我蹲下身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他闭上眼睛，没反应。
我叹了口气，姑且先联系一下街道的诺理医生做一下紧急处理吧。
五分钟后靠谱的诺理医生带着助手上门，查看一番伤情后，告知我要在客厅进行手术，然后出于心理健康的考虑把我推进书房。
拜托，我明明年方二八，心脏还不至于脆弱到这种地步。
我坐在书房里吃完了一份玫瑰酥，看完了一本关于上个世纪友客鑫饮食文化变迁的书。客厅里的手术终于结束，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诺理医生准备好药和处方，跟我交代了一些调养的注意事项，并建议我早日把他送到医院。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明明平时是脾气很好的人。
烧一壶热水，药丸碾成粉末，闻了闻，令人皱眉的味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不会喜欢喝吧。于是我又泡了一壶白甘菊茶，配上玫瑰和桂花，再加一些蜂蜜进去，尝了尝，味道很甜。
喂药之前我多留了个心眼，提醒他一句：“药可能会有点苦，但不准不喝。也不准被害妄想些有的没的，市井小民没工夫害你。如果乖乖喝完会有奖励，好不好？”
他的眼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在听。
我用枕头把他的脑袋垫高。好意外，虽然闭着眼睛喝得很慢，但居然很乖。喝完后给他喂了白甘菊茶，这次喝得倒是快多了，果然还是小孩。大概是太累了，加上白甘菊的药效，没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因为事发突然，我直到手术结束才想起兼职的事，急忙给图书馆馆长舒亚先生打电话。暑期兼职已接近尾声，善解人意的他直接支付了这个月的薪水，并安慰我专心处理手头的事。
在少年睡着的期间我把染血的床单塞进洗衣机，又把带血的地板拖了一遍，然后看了一眼他并不安逸的睡颜，身心俱疲地去准备午饭。
他再一次醒来时我正在煮小米南瓜粥，撒上一把颓红的枸杞，盖上电饭锅。
清水洗过的双手在橘粉色的围裙上拍了两下，我走出厨房，发现他的眼睛正注视着窗前的吊兰，花盆上是我用丙烯颜料写的一个花体单词。
看他略显苦恼的神情，估计是在思索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压下心中跳跃的小心思，憋住笑，走到沙发边，从茶几底下拾起一本关于古代希斯玻利亚语研究的书籍，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会儿。
少年的兴趣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看了几分钟没结果，他又转而去观察茶几上摆放的彩绘陶制水杯，衣架上挂着的民族图案围巾，最后聚焦在书架上那尊佐伦大教堂的微缩模型上——纪念它落成千年的诗歌庆典头奖。
南瓜甜甜的香气逐渐从厨房弥漫到客厅里，我合上书，去厨房盛粥。绘有柑橘图案的白瓷小碗与粥的颜色很相配，可以增添食欲。
这次喂食是在清醒状态，比上次要容易得多。喂完后我把碗搁在茶几上，与他面面相觑。我突然出声：“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依旧是没反应。就这么懒得理我嘛？
“那其实是我十岁时抄错的一个单词，它的原词是‘露珠’的意思。”
毕竟丙烯颜料不好洗，而且又是我第一次学写花体，想来还蛮有纪念意义的，就索性留下来了。
少年恹恹地闭上眼，无所动容。我意识到自说自话讲得太多，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孤独了。
算了，估计他也不会在意，等过段时间伤好了，就该忘了这种小事了。
说到疗伤，差点忘了还要送他去医院。
去书房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接线员小姐用很抱歉的温柔语气告诉我：“最近情况特殊，住院病人的证件查的比较严……”
啊，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没必要。”我问起时，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可是医院……”“没必要去。”他突兀地打断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固执。
真是麻烦的小屁孩，他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
午休时间我又联系了一下诺理医生，得到“那小子就算手术完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都没问题”的肯定回答和“这次不要过多纠缠”的建议后，还是选择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不去医院而在家里养伤。
下午原本照例是要午睡的，考虑到要照顾伤患的需求，我找了本五十年代名家诗选坐在旁边看。
无线电里古典钢琴曲悠扬，不知道是不是我也喝了点白甘菊茶的缘故，加上生物钟使然，大约翻了几十页我就开始犯困，连默背塞尔提卡的诗歌也无济于事。
睡梦中我望见满眼芦荻，一位少女打开一个涂满石漆和沥青的蒲草箱，看见一个男婴。那婴儿一见生人就哭了，她就可怜地说：“这是希伯来人的一个孩子。”
由于睡姿不正，醒来时我只觉得脖子出奇的酸痛。我正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那只伤患正尝试用手撑起上身想要起来。
“你……”我把多余的讶异咽回喉咙里，努力板起脸，“回来躺着，伤口裂开怎么办？”
他眨了下眼睛，很无辜地辩解道：“饿了。”
声音还有一点沙哑。
小米和南瓜都是易消化的食物，而且考虑到身体消化能力我只喂了少量，确实挺容易饿的。
“先躺回去，听话，我去热粥。”
他大概被我教训小孩的口吻给恶寒到，无奈躺回沙发上去。
中午的粥还有剩。看他恢复的情况不错，猜到他可能喜欢吃甜的，我加了点去核的红枣和红豆进去。
看他这么无聊的样子，我只好打开电视吸引一下注意力。
奇怪，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应该都挺喜欢看些机甲魔兽的动画吗？为什么瞪我。
结果看了半个小时还挺开心的，少儿动画真是意外的有趣啊。
趁他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的时间，我把上午洗好的床单挂了出去。雨后的晴空一碧如洗，凉风将床单吹拂得如同少女飞扬的裙摆。风中传来花园里迷迭香的味道，我发了会呆，突然意识到晾衣架上少了什么。
对了，得给他买件干净的衣服。
于是我兴冲冲跑到集市上买了几套舒适的棉布衣服，回家途中还去买了晚餐的材料。结账时与我相识的店主奇怪地多问了一句：“你家里又来亲戚了？”
我干笑两声，搪塞几句飞奔回家里。
我推开门时，他正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扶手看动画，见我进来，也只是淡淡地抬起眼皮扫了一下，旋即又回到了电视上。
我懒得说他，把几套衣服放在茶几上就径直往厨房走。这时他突然从身后来了一句：“不要胡萝卜。”
“我会切成丁。”我转身说道。
“……”他不说话，把头扭过去不看我。
麻烦的小屁孩！
不对，他怎么知道我买了胡萝卜？
从厨房里出来时他已经换上我给他买的猫咪图案家居服，边系纽扣边冲我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品味真差。”
我默念清心咒，端上一盘胡萝卜炒西蓝花。
最后在我威胁的目光下他用很勉强的表情吃掉了一半。
晚饭后洗完碗，我开始思考晚上的卧室分配问题。
毕竟，我家只有一间卧室。
计划好几个搬运伤患的方案后，我走到沙发上的他跟前，指了指楼上卧室的方向，说：“那间是卧室，今晚我睡沙发。”
他好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很快又是同样的回答：“没必要。”
他似乎习惯了拒绝，习惯了把外面的世界轻轻地推开。
真的是，他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才会养成这样下意识拒绝的习惯啊。
明明还没有长大，明明还可以偶尔撒撒娇嘛。
坏脾气的小孩，麻烦的小孩，学不会撒娇的小孩，真的很让人讨厌！
我又气又怜，跑去卧室的壁橱里抱出毛毯和毛绒熊玩偶一股脑丢到沙发上。他又露出了刚才那样茫然的表情，小声喃喃：“都说了没必要啊……”
“我觉得有必要！”我毫不讲道理，冲回卧室，顺手拉上了灯，“小屁孩早点睡！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天 脾气很坏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