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高蓝

1、第 1 章

　　等待
　　一
　　一年了，每个周末，我们都在这里——相遇。
　　这个普通、略显陈旧的歌舞厅，却是我们相识、相知的天和地。
　　然而你说，你在等一个人。
　　而我，也在等待，却不知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在暗蓝色的世界，也在晃悠悠的时间里，更在紊乱地节拍中。悠闲的人们，不停地走着，旋转着，向前或者向后。似乎永远走不完的路，永远也旋转不出音乐的轨迹。
　　但是明天，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去遥远的北方。这是否意味，我们将永远的分离。
　　所以，我静静地坐在这里，不停地扪心自问，难道我在等你？我在乎你吗？我不知道，我没有回答问题的勇气。
　　飞扬的旋律，缤纷的色彩，不断变换的舞姿，转动了更加炽热的大厅，撩动着更加奔放的情绪。
　　男人或者女人的，长长的发丝，在轻柔地飘动，散发出诱人的芬芳，升腾阵阵的热浪。舒缓的音乐，在兴奋的目光眩迷中，也开始悄悄地喘息。
　　你的她，年前的某一天，在你的恋恋不舍，和她甜甜的微笑中，永远地走了出去，走了出去。
　　第二天，你才知道，你绝望地知道，她再也不能回来了。
　　你永远地失去了她。
　　然而，几乎每一个周末，你还是来到这里，痴痴地等她……。
　　二
　　其实，我并不爱跳舞。
　　因为，我不喜欢嘈杂的声音，不喜欢纷纷扰扰的秩序。
　　但自从认识你，周末的傍晚，我也总是不自觉地、悄悄地来到这里，难道，我在等你？
　　起先，是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感觉，在我的心里，久久不能摈弃。然而现在，我在做什么？
　　朦胧的月光，薄薄的窗纱，缓缓地过滤着优美的音乐。啊！舞池里，弯曲的胳膊，腾起的烟雾，扭动的腰肢，轻轻地呼吸。一切的一切，那么地真实，却也那么地飘逸。
　　那是一个飘雨的黄昏，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那个灰暗的角落里。
　　你并不跳舞，只是闷闷地抽烟。不时抬起头，默默地望着那些成双成对的舞伴，在你面前摇来晃去。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烟雾袅袅，在这样的地方，显得那样不合情理，不合时宜。
　　我有点好奇，我感觉诧异。于是，我大胆地走向了你。
　　在婷婷的步履之际，冥冥中我听到一种召唤，一种痴迷。我知道，我的世界也许不再寂寞，我的人生也许将改变轨迹。我踌躇着，然而，也顾不了这许多，我大胆地、坚定地走向你。
　　也许是我温柔的眼睛，也许是我真诚的话语，更或许是我有一颗平静的心。在绿茶的芬芳中，面对陌生的我，你无所顾忌地说起了你的故事。
　　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个朋友，你需要一个能够完全接受你倾诉的对象。这让我深深地懂得，是上帝选择了我，是上帝也为我选择了你。
　　听完你的故事，我的眼眶湿润了。我能说什么呢，我们都默默无语。
　　三
　　这个时候，手中还端着那杯芬芳的绿茶，喝在口中，却宛若涩涩的咖啡苦透心扉。
　　喧嚣的大厅，始终飘荡着欢快的探戈舞曲，交织出一片片如痴如醉的旋律。此时此刻，在我们的心中，却是一曲梁祝的生死别离。
　　啊！生活，有时是个可爱的天使，她让有情的人终成眷属。但有时，她也是个恐怖的魔鬼，给人们留下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悲剧。
　　我的语言好苍白，我的声音好无力。
　　忘记那些可爱的人儿，以及他们还滞留在空中的脚印吧！让我们的痛苦，避开茫茫人海，还这个黑夜几许应有的宁静。让这些喧闹的声音，在逝去的梦中浮沉吧！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们还需要面对：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现在，我们的过去。
　　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倒底想说什么。我的嗓子，在那个时候，显得好干好涩，好沉好低。
　　但我却清晰地看到，一点点微亮的光，突然闪耀在你痛苦的瞳仁里。
　　对生活，对命运，我们用诚实的嘴，可以一千次的否认，我们用忠诚的心，可以一千次的拒绝。但我们，却不能自暴自弃。我们要紧紧地咬住了一个字，那就是爱，或者说是真挚的热爱，从生命的开始，一至到世界的末日。
　　我们需要坚强，我们需要勇气。也许，我们都不自信，也曾经让痛苦的筛子抖落了理智。但我们应该敢于在艰苦的自然环境面前，在厄运奔袭的时候，抬起头，坚定地说一声：不！
　　那样，天国的人们，也会欣慰，也会安然逝去。
　　四
　　华尔兹，探戈……。
　　我们的嘴唇，我们的心头，渗出了血丝，一点一滴。
　　今夜，我知道，你需要安宁，你需要休憩。
　　但是，当你转过脸去的时候，在你的背后，在我的脸上，敲响了生命的琴弦。
　　难道，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迷失了自已。
　　我跑到阳台，在雕栏的花台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纤纤的手指，在寂寥的空中，随意地勾画出星星的图案……。

　　第二天的清晨，当悠扬的钟声久久地响起，我终于在灿烂的阳光下醒来。
　　在我的脑海里，夜的气息，依然很浓，婉转着你的忧郁。
　　我的耳里，消失不了那些欢快的舞曲，更多的却是你低沉、悲哀的话语。我想，这个时候，那怕是一声尖锐的鸟鸣，也不阻挡我缠绵的思绪。
　　我的眼中，是你苍白的，痛苦的面孔，那被极度的绝望扭曲，随意涂抹苍白的、纯洁的版面。
　　在我孤寂的魂灵中，忽然长出或者新鲜了许多色彩。我深深地知道，这都是因为你。
　　那是个敞开的忧伤之夜，在那之前，你也确实幸福过，甜蜜过，度过多少快乐的日子。
　　你那被那微翘的红唇角，点着了的爱情，那如花的妩媚，却在那样的一个季节，渐次地清瘦，缓缓地凋零。
　　在我们的周围，在这个庄严的时刻，雄壮的都市交响乐，奔涌一阵又一阵温暖而绿的颜色。
　　我们的梦，和那残缺的月亮一样，凄美而易碎。
　　然而，都市依然是都市，依旧饱满，娇艳，完整，用她的热情，用她开放的双臂，拥抱着我和你。
　　五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你来了，看得出来，你的精神好多了。
　　霹雳舞，摇滚乐，那些烦乱杂踏的节奏，在舞池里幻摆为东方的神曲。啊！我看到，一切的一切，人和物，天与地，俱已坠沉入彤红的杯盏之中，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活力。
　　却也有一丝的尴尬，也许是你，没想到能再一次见到我。
　　我的脸红了，难道是因为你？
　　突然，你请我跳舞，我的心猛地一跳。我不能拒绝，我能拒绝吗？
　　我知道她跳得很好，而我，却只会简单的三步四步。
　　我的脸绯红了，可你，却说没关系。
　　跳舞时，我们几乎默默无语，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天气。
　　我自信，在你的眼中，我也是那样地漂亮、优雅，亭亭玉立。在梦幻般的彩色光中，一身墨绿的长裙，多么迷人又飘逸。
　　你平静地望着我，我勇敢地望着你，为什么心儿剧烈地跳动，平静的湖面似乎蕴含着火山的迸发？
　　我想，我已不是我；我更加渴望，你也不是原来的你。
　　我也知道，爱却难以磨灭，爱更会烙下深深的痕迹。我明白，你忘不了，其实，我也忘不了。
　　在你的怀中，我闭上双眼，我的心儿飞翔，你能追随着我的倾诉和呼唤吗？
　　但是，我看到，你深邃犹豫的眼神，你在想什么？你在冥冥中虔诚地为谁祈祷吗？你爱的人多么幸福，爱你的人多么痛苦。
　　拿起话筒，我鼓起勇气，歌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在朦胧的泪光中，我看到，每一个人都在为我鼓掌。当然，也包括你。
　　眺望窗外，月光如水，群星熠灿。
　　俯看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树影婆娑。
　　此时，温柔的夜风轻轻拂入，带来凉爽，更送来大自然深深的叹息。
　　六
　　就这样，在这个喧嚣嘈杂的地方，你等了一年，我也期待了一年。
　　你的音容笑貌，虽然近在咫尺，却又仿佛和我远隔十万八千里。
　　其实，我多想，向你倾诉心灵深处的话语。但是我看到，你那深沉而忧伤的目光，我却说不出口。
　　我的懦弱，我的迟疑，我怕我的鲁莽，打破你生活应该的沉寂。
　　在你的面前，我想我应该笑，可这份快乐堵在胸口；我想我应该哭，这份情感却又更不合时宜。
　　外向的我，从此多愁善感，爱的真挚和期待的苦痛，总是无数次地在齿间，在梦里游离。
　　舞池里，粉红色的雾飘起来了，在朦胧的灯光下，男男女女越来越痴迷。其实，那优雅的舞姿，在我的心中，是一个个缥缈的幻觉，也是一个个深沉的梦呓吧！
　　只有，我们的眼睛才是真实的。就算是长长的睫毛，也遮不住大厅深处滚动的星球，那七彩的，光和影的传递。
　　爱就一个字，我说不出口，你也没有任何的暗示。
　　在我们面前，一个个酷爱变形、热爱扭曲的人，终于在脚步声中，踩平了，消融了岁月的皱纹和人生的忧郁。
　　之后，人们会渐渐地露出了笑容。难道，这就是曼妙的舞蹈，那迷人的魅力？
　　也许，你还在等待着那个人；而我的期待，你知不知道，却是你。
　　七
　　然而今天，我不停地在看表，时间在飞逝。
　　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但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真的会来吗？
　　夜晚，时针和分针，已经会永远地、悄悄地重叠。一层又一层汹涌的海潮，卷走了那个蓝色的梦。
　　我只有把那份哀怨，那份思念，向那空荡的大门口，投出急促而短暂的一瞥。然而，我还是没有看到你。
　　月影已经移向森林，沙子再次从指缝中漏下。梦的摇篮在微晃，城市依然无知地梦呓。
　　终于，我失望了，我绝望了，在我痛苦地站起来，挎着那只红皮包的时候，却看到微笑着走向我的你……。
　　我知道，也许，我再走不出这个城市，那都是为了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