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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红螺灵签 ...

  •   日光下澈,湖面清晃晃地印着两个人影。
      女子扬扇半掩日光,莲藕般的手臂搭在栏杆上,眉眼带笑。
      “昆曲还是扬州小调,要我搭台子唱戏,怕是生疏地上不得台面。”
      “玩笑话罢了。族姐可记得那个江湖术士,就是硬生生给咱两捆红线的那位。”
      “记得。他那一句话可是扰乱我不少清净。”漪波打趣道。
      “族姐青莲风骨,高节柳志,囿于这方天地自是迓关僭越。我倒是有一法子,开解开解我母亲,也还族姐自由身。”迓关觉察出漪波并无反感,反而颇感兴致,接下去说。
      “这术士前几日来过府上,估摸着是听闻我爹升迁,来混个喜庆脸熟。新招的家丁不认得他,以为是个乞儿,便三两句打发走了。可巧被我在路头遇上,便抓着我一顿诉苦,我原只想着给点远路盘缠让他寻个落脚地,奈何他非赖着说要见我爹,我就先把他安置在了来天酒楼。”
      “我答应带他见我爹,只是我也开了个条件,让他在母亲面前说道说道,这桩姻亲便有转圜之地。”
      迓关对此信心满满,毕竟能打败术士偏方的也只能是术士的另一偏方。这次,术士偏的是他这一方。
      漪波思忖半晌,开口道:“戏我可以搭,只是这个忙我不白帮,你得替我寻个人。”
      “在所不辞。”迓关弓身抱拳,又交代了几句,才离了清河苑。

      月十七,迓关和漪波二人随罗毓秀来红螺寺祈愿。都说红螺寺的姻缘签灵验,此来也是为她自己寻个定心丸。
      红螺寺古刹深藏,拨越几层山林雾海,才一睹红螺之宏美。山路盘桓,古树杂错其间,林间静谧隐逸。一行人漫步寺宇,寺中僧侣都似仙人之姿,灰墙红窗,在紫雾里娉婷缭绕。三人虔诚拜了观音,挂了祈愿红带,又各自取了签。
      罗毓秀求的是平安消灾,得了上签,签文上书:归来今夕岁云徂,且共平安酒一壶。浩劫定中逃得过,旧愁空外看来无。
      这一签寓意家人平安顺遂。罗毓秀得了此签,面上笑意难掩。
      迓关和漪波顺令均求了姻缘签,漪波的签文是: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迓关展了签条,上书几排墨笔: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两张签文所言非人,漪波一签意指两人心意相违,一方食其味苦,一方甘之如饴。迓关签文寓为姻缘为山水所阻,难以望及,暂无可成之望。
      老和尚一张张解了签,罗毓秀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大师,这签文您再看看,莫不是解错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太信这一套,当下就有些动摇。
      老师傅摇了摇头,合掌行了个礼。
      毋庸置疑,迓关和漪波手中的签是事先准备好的,是那术士特意仿着字迹作的。
      迓关看了签文,内心只觉灵验,好似是自己亲自取的灵签。所念之人,确实远在一方山水,此时此地难相望。
      听了灵签,又供了香油钱,罗毓秀心情不悦,便提早上了马车休憩,早早回府了。回程路上,也是一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洄丹地界,尚文学堂。
      自“李天王”挑衅滋事以来,没出几日,牧杳的小本生意就愈发红火起来。想必是这李圆球自己吹嘘出去,反倒给牧杳添了个活招牌。排队付款的同门可谓络绎不绝,为了能提早排上号,这些个小滑头也是各出奇招。
      有送贵重珠宝的,比如李天王,次次都能不重样,翡翠玉牌,玛瑙手串,白玉兰簪,攒下来都够牧杳开个首饰店了。还有抢着帮牧杳沏茶扇风的,一副狗腿模样。更甚者在学堂发起投票,推选牧杳做老大的。
      当然,牧杳毫无悬念地被动当选了学堂老大。
      想来当初闹事的也是这群人,如今莫名多出来的小弟也是他们,让人啼笑皆非。
      这老大,牧杳可没兴趣当,也不需要什么鞍前马后的小弟。李天王送的东西,她也完整地还回去了。
      只是她的小本生意还是照做,这些攒下来的碎银子,她盘算着可以用作上京的路费。
      这么久了,她还是惦念着迓关。
      她想见他,很想,没有一刻不想。
      越是假装无事发生,越会在心里浮起他的面容,温柔的,调皮的,生气的,难过的,她都记着。
      她其实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告别,为什么非要不欢而散呢。
      连最后见他的一面都错过了。
      他又病了,如今有没有好上几分呢,过得快乐吗,有新朋友了吗。
      是不是上京太过繁华,他已经不想回来看她了呢。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不回来,她自要去找他。

      罗氏一行人回了府,正巧在府前遇上韩朗的轿子。
      韩朗见罗氏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起因由。
      “迓关,你娘这是怎么了?”
      迓关和韩朗交换一个眼神,清清嗓子:“今日去了红螺寺,路途劳顿,大约是疲乏了,我先扶母亲去休息。”
      韩朗明白事情并不简单,点点头,也跟着进了房内。
      漪波便顺势辞别,回了清河苑。
      “怎么回事,说说吧。”韩朗发问。
      “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母亲领我去红螺寺求姻缘灵签,我和族姐各取了一支,大师解了签,兆头......不好......”
      “呸呸呸,这不吉祥的话可别乱说,要给不长嘴的听到了,我这脸可还往哪搁啊。当初这门亲事是我给你定的,如今算着你们二人没有嫁娶福相,倒叫我难办。一面怕坏了你的正缘,一面也对不住族中上下。不叫我犯愁叫谁犯愁。”罗毓秀歪在榻上,扶着额,满面愁容。
      “关儿这桩亲事,确实勉强,你放心,这事我会出面去和族里谈谈。如今关儿身子硬朗,便是有什么寒病急症,在这诺大的京城,还愁找不着名医诊治。关儿的婚姻大事,尚且松缓松缓。”
      韩朗明白罗毓秀的担心,当下也只能言语宽慰宽慰。
      “一切有我呢。”韩朗搂过她,轻轻抚着她的背。
      “韩郎。”她靠着他的肩,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迓关习以为常地看着恩爱的两人,尴尬地出声:“让爹娘费心了。”
      “关儿,此事是我们家对不住漪波。虽然这签文并非什么御书铁纪,却又着实为外人看重,风气如此。即便我们家不在意,外人的说道也是折损了她。她是个知书识礼的姑娘,这么一出,也影响她姑娘家的清誉。来日我们家必要加倍偿还人家的。”韩朗正色道。
      “是。”迓关心下明了,也觉着好像自己出了个损招,心里是有些歉意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
      “对了。入京以来,事务繁忙,竟忘了给你找个教书先生,过几日我请先生来,不可懈怠。”
      “关儿明白。关儿会勤勉进学,考取功名,不负父亲栽培。”
      要论为官入朝,韩朗便是韩迓关的榜样。少年时便才华过人,十七初入官场,为官十年,清正廉洁。
      虽然韩家世代为官,但韩朗却是凭借自己日日伏案,一步步在官场打拼,才有如今升入朝堂的风光。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他是这样忠心一片的人。
      迓关也梦想着成为父亲一样的人,为官一方,福泽百姓。
      如今的自己,还太弱小,就连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也不能受掌控。
      他明白,这是他掌握话语权的唯一出路。
      翌日,迓关到来天酒楼来寻那江湖术士,打算兑现承诺,带他见韩朗一面。
      迓关给他在二楼定了一间舒适的客房,在房门口敲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再推开房门却发现早已没了他的踪迹,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有缘自会相见。
      迓关揣了字条,不禁有些怀疑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术士,恐怕真的是位世外高人。

      韩朗迁京匆忙,洄丹地界府尹一职也不能一直空缺,朝廷便遣了一名姚姓官吏赴洄丹继任。这位姚吏年过半百,须发却全然花白,生得一双吊梢眼,眼神凌厉。他是个老道利落的主儿,雷霆脾性,不怒自威。卜一交接完公务,便利落地处置了当地几桩强盗恶徒之案,倒是一时整顿了风气,也拢了民心。
      黄昏时分下了场细雨,水汽濛濛地笼着湖面。牧杳正随父母亲在湖畔棠亭吃茶闲聊。牧晟这几日心情颇好,便给店里放了几日假,自己也享个清闲。
      “新来的这位姚大人,我前几日见了,倒是威风凛凛。我听闻他此番上任,还带了他侄儿,年纪倒是与你相仿,大你几岁,约摸这几日也去尚文学堂进学。杳杳,到时候可别怠慢人家。”牧晟呷了口茶,随口道。
      牧晟知道牧杳是个不受欺负的性子,照理说,她不欺负别人便算好的了。
      可牧晟不知道的是,短短几日,小牧杳已经在尚文学堂局部称霸了。
      “杳杳明白!”牧杳扯着笑,一脸乖巧无害的样子。
      “对了,爹爹,他侄儿叫什么名字?”继续堆笑。
      她思索着不要弄错人才好,万一是个像姚吏那样正直不阿的,她的小本生意可就打了水漂。可若要是个好说话的,就给他拉拢过来,让他也熟悉熟悉规矩,有个官家撑腰,还能给她打掩护呢。
      “好像是叫赵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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