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鹊薄衫好》姜芋几

1、明鹊薄衫好

　　（一）鹊九
　　鹊九吸了吸鼻子，方才扑扇了两下翅膀，正要跟上飞远的鹊八，不料还未腾起，就被一面手掌挥到了半空之中。

　　她正讶异是谁在这一年一度织女仙女与牛郎相会到七夕佳节作妖，只觉得身边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喜鹊们瞬时静下来，无一再出声。

　　这才看清了对面到人儿。

　　鹊九被吓得瞬间幻化成人形，屈膝作辑：“小仙鹊九，见过太子殿下！”

　　那太子手一挥，施法一变、一推，将除鹊九之外那群呆若木鸡的喜鹊瞬间送回了喜鹊宫。

　　这天庭好比人间，仙家太子与人间的太子地位同样尊贵。
　　鹊九曾跟着鹊八溜下凡间数次，多是去集市买冰糖葫芦和云吞吃。
　　也有过鹊八带着鹊九幻成宫里大监，见过人间帝皇同百官上朝的样子。那些官员下朝时对太子恭敬的样子，可比此时的鹊九有出息多了。

　　“小鹊仙在做什么？”他清冷开口，发及腰间，远远来了一阵风，将他背后的发浮起几缕。

　　喜鹊聚在一起时，也常常八卦仙界面容好又英勇善战的男儿，这太子便是所有姑娘心头的一处好。

　　虽说仙界不行婚嫁，但个个都是有芳心暗许的人的。

　　鹊九终于见到仙家太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同低头不见抬头见到鹊八一比较，太子简直是天神下凡。
　　虽说他本就是天神。

　　鹊九仍旧悬在空中，高出太子一大截，连太子都要抬着头望她。鹊九觉得不礼貌，努力扑腾了两下想站地面上去，才忆起自己现在是人形，自己扑腾的样子或许有些可笑。

　　她低头见太子满面错愕，只好不再折腾，答：“回太子殿下，今日乃七夕，鹊九方才铺完鹊桥，眼下正要回住处去。”

　　他眉头仍旧皱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怎知我是太子？”

　　“殿下由上至下泛着金光，小仙又在殿下身上闻到了洗梧宫内独独种着的玉檀花香。”

　　“原来是这样。”

　　鹊九点头：“是这样。”

　　按理说七夕佳节是人间一大重要节日，人间的大事在天界应是所有仙家无一不晓的。而太子在听到“七夕”二字的时候似是疑惑了一下，仿佛从未从说过这个词。

　　鹊九还是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是七夕”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没站稳。

　　罢了罢了，也并非这个哥哥作的不称职。

　　听闻他的妹妹织女仙女被李天王抓回天庭时，他也出了事。

　　鹊九只听闻他昏睡百年，醒来就去五塔山打妖兽去了，打完妖兽又去人间散了心，说是睡得太久，睡不好了，要去走走。

　　这一走又是百年。
　　既在人间百年，怎会连人间七夕佳节都不知道？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慌张，问鹊九道：“莫非人间那织女，便是织织？”

　　鹊九眨巴两下眼：“是织女仙女。”

　　他立刻步下生云，起得飞快：“罢了，改日再来找你。”语闭，便向织女仙女离开的方向去了。

　　鹊九向来心大，压根儿没把太子找她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早早被太子莫名送回喜鹊宫的鹊仙们可不一样。

　　飞回喜鹊宫，鹊九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尖锐得要耳鸣了似的，拉住一只鹊仙妹妹就问：“这是生了什么事？”

　　鹊仙妹妹看清来人，吓得“叽——”一声，院外的喜鹊齐齐看来，瞬间把鹊九包围住，冲着她“叽叽叽”不停叫唤。

　　最后还是鹊八把鹊九从鸟堆里拎出来，面容严肃，问她：“你怎和太子扯上了事？”

　　原来是因为太子。

　　这喜鹊宫难得热闹，鹊九还以为是鹊桥才散，新晋鹊仙们头一次搭鹊桥，欣喜或感动成这幅样子。
　　居然是因为太子？

　　“能有什么事，太子许是路过鹊桥，奇怪是什么事罢了。你可知太子竟不知这鹊桥是为他亲妹妹所筑？得亏我提醒，他这会儿应是找织女仙女问个明白去了。”

　　鹊八寻思着这事情没那么简单，鹊桥才散，万千的鹊仙聚在一起，说的是太子独将鹊九揪了出来，施法将她化作人形与她谈话。又听闻太子当时凝视鹊九人形的眼神，双瞳剪水，满目情深。

　　鹊八正要拉住鹊九继续问，哪知她翅膀一闪，一下子腾到云层。

　　她的声音便从云层传来：“鹊八，我可饿极啦，要去寻宵夜吃啦！”

　　鹊八只深叹一口气，她向来都不安分，而那仙家太子是最不得心肠之人，只望她不要染上什么是非才好。

　　不过三日，喜鹊宫又炸了锅。鹊九还在梁上睡着，忽听见堂外叽叽喳喳的在叫“鹊九”。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确是鹊九。不是鹊九十九，或是鹊九千九百九十九。

　　她来喜鹊宫来得早，鹊中排行第九。只是没有人称呼她一声“九姐”，独唤她鹊九。

　　她梳了梳羽毛，正打算起床，来了十来只鹊一齐撞在她的梁上，只只疼得叫唤。

　　鹊九“呜呼”一声：“你们这是急什么，是谁来找我了？”

　　为首的鹊仙甩了甩头：“鹊九鹊九，太子来找你了，正在院内等候，老鹊仙让我们来请您过去！”

　　居然连闭关修炼的老鹊仙都惊动了。鹊九慢悠悠得将羽毛梳得发亮，从梁上飞出门去，只听身后都小鹊仙叽喳着：“鹊九姐姐，你还是化作美人儿形再过去吧……”

　　老鹊仙请太子去堂内就坐，太子抬手摇了摇示意不愿，目光将整个院子绕了又绕。他的眉眼仍是清澈，虽有战神封号，出征过数场战役，手上沾过无数死敌的鲜血，可他面上半点没有凶残模样。

　　今日想必是因为太子来了，院内枝上竟没有一只喜鹊休憩。

　　鹊九摇了摇身子，将自己化成人形。

　　今日的太子和三日前一样，素色着装，却是金光闪闪。鹊九在他身后默了一会儿，再摇了摇身子，换了套鲜红衫装。

　　“小仙鹊九，见过太子殿下、老鹊仙。”

　　（二）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所有犯过错的仙子都要去做上三百年的喜鹊，每一年的七夕，则为牛郎织女铺一座鹊桥，为得他们二人一年一度好相会。
　　这里所有鹊仙的记忆都从成为喜鹊开始，前尘忘却，她们并不知自己犯过什么错，亦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

　　鹊九便是这样一只小鹊仙，羽毛生得发亮，尾巴处夹着几枝绿红相间的羽毛，头顶更有一处锥形的鲜红毛羽，映得整张脸都明亮。

　　鹊九不爱化作人形，只觉得小小一只鹊儿飞起来自在很多，她时常邀着鹊八去人间一趟，只为尝尝京城小巷里叫卖的冰糖葫芦和云吞。

　　这一回，太子邀她去人间。

　　“太子近来可是悠闲，竟邀我一只小小鹊仙作伴去人间，叫人听去可不笑话。”

　　他似是认真的在想这个问题，集市上叫卖的声音都变得安静，他忽然凝视鹊九的眼睛：“不会有人再笑话你，裳裳。”

　　鹊九只觉心里一处疼得厉害，继而整颗心被绞起来一样疼。

　　她只一顿，继而拍拍胸脯：“太子说什么裳裳，我听不明白。”
　　随即她看见了最爱吃的云吞馆，忙迈开步子跑去：“老板娘，来份云吞。”

　　鹊九吃到了爱吃到云吞，她告诉太子，从前她和鹊八还不会化人形的时候也来过凡间，那会儿饿着肚子停在这家云吞馆的屋檐上，忽然下起了雨。虽是雨天，店里的云吞还是卖的很好。就在雨最大的时候，老板娘踩着板凳，往梁上放了一碗云吞。

　　鹊九虽是咧着嘴笑，他却瞧见了她闪烁的双眼。

　　她继续说：“太子，你看见了吗，这家云吞馆的老板娘同我长得一样。人间与仙界，必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凡人与仙人。而和云吞馆老板娘长得相应的人，居然是我。”

　　鹊九喝下一口热汤，笑说：“着实委屈她了。”

　　鹊九也为他叫了一份，他尝着味道，一般而已，但鹊九吃得很是开心。

　　只不过一番话下来，她似乎有些低落。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因，他望向老板娘，口中说的话却是对鹊九的，太子肯定道：“她会长命百岁。”

　　鹊九抬起头来，眉眼挚诚：“真的？”

　　他望向给邻桌送云吞的老板娘，确实生着一张与鹊九一模一样的脸。

　　太子点头：“自然。”

　　她忽然就笑开了，吃得更加开心，又向老板娘要了三碗。

　　“太子，你带钱没有？”

　　他眉头蹙起，摇了摇头。

　　“哦，没事，那你下次记得还我，你那一碗六文钱。”说罢，她起身结账去了。

　　二人走在街上，一前一后，鹊九在前，太子在后，一步一紧跟。

　　街边叫卖：“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想必她是爱吃的，他便叫住鹊九：“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鹊九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一会儿，又从腰间拿出荷包来，数了数寥寥无几的铜板，无奈的看向他：“太子殿下，我……”

　　话未说完，只见他明媚一笑，取下袖上的羊脂玉。他在小贩耳边几语，便将羊脂玉递到小贩手中。
　　那小贩眼睛发了亮，将整一柱冰糖葫芦都给了他。

　　整整一柱，上面插着六十又一支冰糖葫芦。他从上端取下一支递到鹊九手里，望着鹊九长大嘴巴和呆滞的眼，他又将冰糖葫芦的糖纸撕下，递到她的手中：“快吃。”

　　“你的羊脂玉……”
　　“不值钱。”

　　“可以买尽全天下的冰糖葫芦……”
　　“我只要你当下开心。”

　　太子将她送回喜鹊宫，同时将那柱冰糖葫芦送给她。

　　“明日我即出征，许是三个月，许是半年，或待你将这柱糖葫芦食尽之时，我定回来。”

　　那日太子转身过快，鹊九并未能说上一句再见。

　　仙界半年，人间即已过去六十年。鹊九戴着鲜红色面纱，坐于云吞馆朝北角落最隐蔽那一桌。

　　老板娘彼时已经年迈，发丝雪白，却还精神，拄着拐走走到鹊九身边，慢悠悠的坐下。

　　鹊九几乎每一年都来，眼睁睁得看着她变老，满心心酸。

　　见鹊九眼里已经泛起泪光，她忙唤她：“裳裳。”

　　老板娘的手粗糙不堪，褶皱布满。这双手抚在鹊九脸上，只叫她流热泪。

　　她说：“不要哭，裳裳，他会回来。”
　　她说：“姐姐这一世也很好。”

　　“你看，上天待我还不错，虽然晚了点，但还是在耄耋之年，记起我的裳裳了。”

　　“殿下临走前来过凡间一趟，那会儿我未记起你，只觉听得莫名其妙。他只说我有个妹妹，如果有一天记起她了，一定要告诉她，让她记得开心才是。”

　　“裳裳，不必自责，本就是我的错，轮回百世亦是我的报应，怪不得你。太子已求司命让我世世安稳，这已是福报。”

　　“可是裳裳，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忘……”

　　自三百年前开始，所有犯过错的仙子都要去做上三百年的喜鹊，每一年的七夕，则为牛郎织女铺一座鹊桥，为得他们二人一年一度好相会。

　　喜鹊宫所有鹊仙的记忆都是成为喜鹊开始的，所以她们并不知自己犯过什么错，亦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

　　天界最为残酷的便是雷刑，犯错被罚的仙子，都要被押去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刑，这八十一道天雷过后，所有的记忆便顷刻自然消失。

　　或是说，仙阶较小的仙子，通常在三道天雷之后便忘却所有，再记不起。

　　鹊九何不想忘呢？

　　八十一道天雷过后，她的身上无一处完好皮肤。她本穿着白色囚服，受刑之后被染得鲜红。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鲜血吐了一汩又一汩，来带她回喜鹊宫的天兵都吓了一跳，议论道：“王母娘娘这一次是真下了狠心。”

　　其中一天兵高大，身形与太子些许相似，她还以为是他来了，一边吐着血，一边呢喃：“殿下……殿下……”

　　心中有过你，自此再也不能忘。

　　（三）裳裳

　　“嫦娥仙子待我甚好，只是月宫离你住处甚远来些，否则，我定会天天来看你。”

　　正逢中秋佳节，姐姐给我送月饼来。我倒不是很爱吃月饼，只是月宫都月饼吃不完似的，姐姐来一次就要给我送一次。

　　“如今姐姐已经有了仙阶，自然是不能和我这等散仙厮混在一起。姐姐且好好在月宫住着，那里远离是非，倒也清净，甚好，甚好。”

　　“裳裳，凡事上点心，你不是常念叨着要嫁给太子，如此没有上进心，人家太子……”

　　“停停停停——打住！姐姐，那都是我的玩笑话，你可莫要再说了。我谁也不嫁，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

　　我曾经是个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害臊的小散仙，而我现在就是个懂得口是心非的散仙。
　　阿爹阿娘带我和姐姐从兔精修炼成仙并不容易，而姐姐从散仙进阶为玉兔，赐予月宫的嫦娥仙子，更是我们兔子界的骄傲。

　　我向来都是最没有上进心的那一个，姐姐离开没多久，阿爹阿娘也进阶，被派到月老门下修炼。而我则作为家属，跟着阿爹阿娘住在月老处所。

　　好在月老很喜欢我，时常叫我作伴，没有赶我走。

　　阿娘常说：“若裳裳能一直平安，过得开心，如此做个散仙，我也安心。”

　　我是过得开心，无忧无虑。这都是在我遇到太子之前。

　　月老分配姻缘，负责牵线到则是我的阿爹阿娘。许是人间走多了，看多了错失良缘而未能好好过一生的人间夫妻，阿爹阿娘再不忍心，私自牵线给有情之人，后终于被月老发现。

　　月老虽是好人，可对这样对错误做不到容忍。天兵天将很快带走了阿爹和阿娘，我也被赶出了月老府。

　　我处处去求人。我想去找姐姐，让姐姐去求嫦娥仙子帮忙。可是月宫太远，等我到了月宫，一定什么都已来不及。我请求面见玉帝，请求面见王母，可我只是小小散仙，天兵都不看我一眼。

　　也不知哪来的念头，我变回原型，进了洗梧宫。门童只当院里来来只兔子，还唤了太子出来看。

　　那年的太子，和如今的太子一样耀眼。浑身泛着金光，眸中碧波荡漾，温润似水。

　　半夜，我便化作人形，将睡梦中的他摇醒。

　　他睡眼朦胧，看到我竟一点都不意外，只问我：“兔子，你是不是有事相求？”

　　我含着泪，只顾着点头。

　　他没有问我所求何事，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我答应。”

　　自此，我便留在了洗梧宫。有旁人的时候，我就变回原型，时常在他院里糟蹋他的花草，他从来不恼我，亲自为我收拾残局。没有人的时候，他教我读书写字，我自然学得认真，字练得极好。

　　没过几日，他便将阿爹阿娘带回来了。为的就是让我见一面。这一面过后，他告诉我，阿爹阿娘无法在仙界留下，他将亲自送我父母回凡间的兔穴。

　　我已感激不尽。
　　我亦知道代价。

　　他本还是个少年，远不到出征的年纪。可为了救我阿爹阿娘，应了玉帝出征打仗。

　　他离开后不久，姐姐也知了此事，来得很是频繁。来看我，来陪我。

　　我也一直在等他，等着有朝一日，或许能常伴他身边。

　　就在这中秋佳节，姐姐刚离开不久，我正数着有几颗月饼，想着不知今年他能不能回来吃到我这月饼，就听到了他回来到消息。

　　门童在门外讨论得热烈。

　　这一仗，他没有赢。
　　是他投降，主动接受了妖界联姻。
　　听门童道那妖界公主生得美，太子许是被迷惑住。

　　我一急，便跳了出去，追上姐姐。

　　“裳裳，你怎么跟上来了？”

　　“姐姐，中秋佳节，我同你一起回月宫过节！”

　　我以为我还是能过得很开心，却不知脸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勉强。姐姐太过聪明，早早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以为我难过一阵就好，可是我难过了很久很久。

　　姐姐说：“裳裳，你要开心。”
　　姐姐说：“裳裳，我会让你开心。”

　　那一夜，月宫格外黑，我亦从未觉得月宫这样凉。

　　我做了一夜噩梦，梦见姐姐亲手杀了那妖界公主。妖界连夜动兵，将南天门团团围住。

　　我梦见，他手握长剑，拼死抵住南天门。他明明已经快要撑不下去，却还是朝姐姐说：“裳裳……你快跑。”

　　那一夜，便成我余生，永远的噩梦。

　　姐姐连夜逃回月宫，我和嫦娥仙子已经在等她。

　　姐姐几乎是疯了，赶着我：“裳裳，不要过来！你逃，你快逃！”

　　我同仙子一对眼，仙子便一挥袖，将姐姐幻化回原型。仙子抱起姐姐，说：“玉兔，我带你去人间。”

　　姐姐在她怀里拼了命的挣扎，还是没能拉住我。

　　我同姐姐长得并无异样。
　　从前我觉得长得一模一样，真像是每天在照镜子，看得好不耐烦。

　　现在我终于庆幸起来，姐姐，好在我们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待我赶到天宫，这一仗已胜。只是太子……尽了所有力气，怕是再也醒不来。

　　是李天王押我跪在玉帝王母面前，他双手抱拳在我身侧跪下：“报陛下，正是此散仙闯进妖界，杀了妖界公主，扰乱太子殿下计划！”

　　天帝震怒，直言要我偿命。

　　偿太子的命。

　　我在天帝和王母面前三叩首，泪流满面但还是清醒万分说道：“万年一诞的兔精的神元，或许能救殿下一命。请陛下取我神元。”

　　散仙而已，为散仙人，不得处职，但得不死而已。
　　在喜鹊宫内，听闻你安然无恙，只是嗜睡，我便安心，也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开心。

　　我盼你来，亦等你来。
　　只是这一次，你又叫我等。

　　（四）尾声
　　红衣女子日日坐在云吞馆朝北角落最隐蔽那一桌，来吃云吞的客人都能看见那位年轻的姑娘终日戴着面纱，身旁坐着满头白发的老板娘，日日夜夜陪着她。

　　鹊八亦终日在院内候着，立在枝头叽叽的叫。也唯有鹊仙才能听懂，他在念“鹊九”。

　　深夜里，老鹊仙飞到枝头，长叹一口气，说道：“鹊九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她宁愿不信，也不愿意回来听到殿下阵亡的消息。”

　　鹊八不说话，此后，也不再枝头立着了。他再也没有提起过鹊九。

　　渐渐的，鹊仙们居然都把鹊九给忘了。

　　云吞馆朝北角落最隐蔽那一桌，红衣女子握着那双满是褶皱的手，心里一酸，说：“姐姐，他不知道，我早早就把糖葫芦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