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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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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公交车停下。
“阿婆您慢点下车啊！”热情的公交车司机服务很周到。
宋佳伸出双手，褶皱的皮肤一圈一圈。
难看极了。
这是最早的一班公交车。
宋佳没有走动，她在公交车站边站着，看着小区三楼的某个窗户。
秋天的早风平平淡淡，再温柔的风也惹得眠梦里的银杏树叶洋洋洒洒。
淡青色的天空慢慢染上奶白，天开始亮了。
环卫工人开始工作，那满地的梦卷起扫帚的枝桠。
窗户亮起了灯。
心里闪起了光。
一个黑色斗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宋佳身旁。
“灯亮了，你的最后一天，开始了。”那人咯咯地笑着。
黑色斗篷下，不见底色的黑雾，层层叠叠，看不见面貌。
宋佳上周出差，出了车祸，跌落进了山坑，直到死都还念着结婚两年的丈夫许扬的名字，两人一同在孤儿院长大，孤独陪伴着他们的相依为命。
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到城市打拼，最后成了同一张照片下的夫妻。
怎么忍心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上天只是上天，看过太多生死离别，生命的陨落不过是随手的一笔勾销。
垂死挣扎后的宋佳还是死了。
死后的她在山沟里等了很久，灵魂等到尸骨冰凉。
她在等许扬来接她。
最后，她等来了死神，死神愿意给她阳间一天的时间回去见她的丈夫。
她不想回去质问她的丈夫为什么还没找到她，宋佳只是想最后看看许扬，她不想让许扬知道自己的死讯。
孤单久了的人最害怕熟悉的人再次离去。
就像网上说的一样，淋雨久了的人才更想去给别人打伞。
宋佳和许扬都太明白对方心里的寒冷了，他们巧合又必然地温暖着对方的心。
死神告诉宋佳，他只能保证她以老年状态回到人间。
没事，有时候，见一面就好。
她的灵魂变成实体，一个老年实体。
原来自己老了是这个样子，许扬能认出来吗？
宋佳用自己的手机给许扬发了消息，说自己的奶奶从孤儿院找到了自己，要来住一天，顺便拿点东西回家，让许扬照顾好她，和自己。
宋佳上了楼，敲了敲门。
“砰砰砰——”
门开了。
许扬笑得比楼下的秋风还要温柔。
“是奶奶吗，小佳跟我说了您要来，您来得好早，我还准备去车站接您呢。”
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
“嗯，你是许……许扬吧。”宋佳对自己老迈的声音没有惊讶。
只是感觉自己有点想哭。
但灵魂没有眼泪，只有情绪。
许扬把宋佳迎进了门内。
地板已经拖了，餐桌上的花已经换好，衣服已经晾好，阳台上的花已经修剪好……
家里，被这个平时邋里邋遢的丈夫按部就班地规整着。
没有她，许扬可以生活好。
她很高兴，或许也是满足。
许扬告诉她家里没有菜了，要去超市买菜，邀请她跟着他一路去逛逛。
宋佳欣然接受。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超市。
许扬一路上拉紧了她的手，告诉她过马路的各种规则以及安全事项。
不近不远的距离，许扬带着他眼里的老太太行走在人潮里。
没有坐车，二十多分钟才到超市。
许扬在宋佳的指导下选菜，他又自己实践，选出宋佳认可的菜。
两个人买完菜，又一路走回了家。
许扬要亲自下厨。
在宋佳记忆里，许扬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她做饭，或者许扬点外卖。
“我记得宋佳跟我说你不会做饭。”
“我骗她的，我只是想吃她做的饭，但有时候点的外卖其实是我做的，她吃的时候还怪我不会做饭，说着外卖好吃……”说完，许扬笑了。
真甜蜜的笑容。
三菜一汤，简简单单。
但那些平淡的柴米油盐往往在生活里最珍贵。
下午，许扬给宋佳弹了吉他，他说，平时忙着工作，没有时间给宋佳弹，今天有空弹给她听。
所有的曲子都是她喜欢的歌。
许扬说，这是他按着宋佳的歌单练的。
明明没有弹几首歌，一个下午在吉他旋律里很快结束。
许扬重新做了饭菜，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许扬跟她吐槽着公司里的同事，讲着各种平时听到的笑话。
宋佳感觉，她回到了平时和许扬的日子。
一样，但也不一样。
吃完饭，许扬把碗洗完。
他拿出她平时的睡衣递给她穿。
宋佳在客房睡下。
许扬在主卧睡下。
一天结束。
一天开始。
天色又亮了，许扬起床，打开客房的门。
人已经走了，睡衣和被子已经折好了。
到了客厅，茶几上是一张封信，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许扬拿起信，上面的内容大概就是宋佳喜欢上了别人，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他撕掉了信，又撕掉了离婚协议书。
纸屑像碎掉的灵魂一样落下。
许扬倒掉垃圾，拖好地，换了餐桌上的花，晾好昨天洗的衣服，又给阳台上的花浇了水。
他走到了厨房，打开了煤气阀，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又走到沙发上躺着。
那个黑斗篷的死神来了。
“我来收你剩下的寿命了。”
“嗯。”
死神手缓缓一挥，沙发上的人慢慢没有了气息。
死神靠吸取人类的寿命维持自己的寿命。
他有时候很疑惑，他不过在宋佳死的时候来告诉他，可以用他剩下的寿命换宋佳的一天。
几十年大好光阴，变成一天相爱的人重逢。
在死神眼里，真不划算。
出乎意料的是，许扬在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答应了他。
死神惊喜地准备着他新的寿命。
许扬悲怆地迎接着他的爱人回家。
以后，他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死神想，人真傻。
